雖然陳娘子的名聲極好，但也並非所有人都認識陳娘子，還是有一部分人存疑。

  客人中有一位李員外，前幾日還與秦易打過招呼，屬於點頭之交。

  見有些不認識陳娘子的客人還是一副悻悻然的樣子，李員外連忙說道：“諸位暫且安靜，相信大家來到極好吃，對於秦東家都是有幾分了解的。

  秦東家別的不說，就論信譽這方面，向來是言出必行。秦東家的人品，我李某人是絕對信得過的。

  而且據我說知，眼前的這位何弼何掌櫃，乃是隔壁菡萏樓的掌櫃，素來與秦東家針鋒相對。

  今日之事，未必不是何掌櫃故意栽贓陷害。”

  一部分客人聽了此話，心裡瞬間安定了許多。

  還有不少人竊竊私語道：“確實，我也聽說過這位何掌櫃的名聲，據說總是做些下三濫的事情。不僅說到做不到，還苛待自己的夥計，他們家酒樓的夥食也很差勁。”

  比起極好吃最近的聲名大噪，極好吃和菡萏樓的恩怨情仇也被人流傳得很廣。

  尤其是極好吃剛剛推出的美食和活動，不出一日就能在菡萏樓裡複刻。

  而且更讓人覺得有意思的是，菡萏樓每每複刻卻只能學個三成，連免費吃喝這種極大的噱頭都會在第二日反悔，讓人不禁審視起何弼的肚量。

  這種東施效顰、邯鄲學步的做法，實在是讓人恥笑，自然而然地成為了人們茶余飯後的談資。

  何弼聽了客人們的閑言碎語，火氣瞬間湧了上來：“你們胡說些什麽？我好心來這裡與秦易言和，是他做小人行徑，給我的親隨下了毒！

  你們也不想一想，我有什麽理由給自己人下毒？我要是真想陷害他秦易，直接讓人在你們的夥食裡下毒不就好了？”

  何弼此言一出，客人們果然又轉變了風向標：“這麽一說，倒有幾分道理。何弼雖然人品不行，但也不至於害自己人吧？我要是他，直接給秦東家下毒不就好了？”

  便是瞧不起何弼的李員外，此時也暗暗點頭，認為何弼沒有理由那麽做。

  “可秦東家也不是傻子啊？他若真想害人，又何必在自己的酒樓裡下毒？這不是敗壞自己的名聲嗎？”又有人為秦易打抱不平。

  “或許秦東家也是想借著這個理由糊弄是非呢？”何弼趁機冷笑起來。

  秦易歎了口氣，這就是何弼的高明之處了，倘若他真給自己下毒，動機實在太明顯了，嫌疑又那麽大，恐怕直接就會暴露。

  他給何雁下毒，反而讓此時有了斡旋的可能性。

  有客人下了結論：“反正，怎麽說，我覺得都不會是何掌櫃下的毒。給自己人下毒，那不是畜生嗎？”

  何弼臉色一黑。

  秦易見狀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笑著對何弼道：“我也覺得此事大有蹊蹺。

  何掌櫃肯定不會給自己人下毒，要不然就是再卑鄙無恥下流陰險狡詐狠毒的畜生，也比不上他。

  何掌櫃，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何弼：“……”

  “怎麽？難道我說的不對？難道你當真是卑鄙無恥下流陰險狡詐狠毒的畜生？”見何弼久久不回應，秦易又樂呵呵地重複了一遍。

  何弼看著秦易大有深意的眼神，又看著匯聚過來的客人們的眼神，咬著牙惡狠狠道：“你說的……對。”

  何弼握緊了拳頭，又獰笑道：“秦易，不要以為你為我說話，就能把你摘出來。我的人在你極好吃中毒死了，你必須給我個交代。

  要麽你進衙門，一命抵一命。要麽……你用財物抵押，賠償給何雁的家人。這樣的話，我還可以向官府替你求情。”

  圖窮匕見。

  秦易冷哼一聲：“你乾脆直接讓我把極好吃轉讓給你，然後灰溜溜地離開金陵。”

  何弼微微一笑：“這麽說也沒有什麽問題。”

  秦易不再理他，從剛開始到現在，他都一直在維持客人們的心情，省得客人們真的做出什麽逃離極好吃的荒唐事。

  現在，有陳娘子托底，秦易終於有機會去看一看倒地的何雁了。

  何弼倒也沒有攔著秦易，反正何雁已經是個死人了，讓秦易看上兩眼又有何妨？

  難不成，他還能把中砒/霜劇毒的人給救活不成？

  秦易左腳蹲下，屁股坐在左腳腳跟上，他皺著眉，將何雁翻轉了過來。

  何雁口吐白沫，嘴角還有著食物殘渣以及糖醋汁，看來是吃過了那道糖醋排骨。

  想起麻六說的砒/霜，秦易開始轉動腦筋。

  砒/霜是最古老的毒物之一，無臭無味，為白色霜狀粉末，故稱砒/霜。

  砒/霜的主要成分三氧化/二砷，是一種無機化合物，因為三氧化/二砷是最具商業價值的砷化合物，所以秦易曾經粗略地了解過。

  口服砒/霜中毒會出現惡心，嘔吐，腹痛等症狀，四肢痛性痙攣，嚴重者呼吸麻痹至死亡。

  “看樣子，還真是服食了砒/霜的症狀。”

  秦易又伸手去探何雁的脈搏，眉頭緊接著一抖。

  秦易又探手去摸何雁的脖頸，臉上疑竇更深。

  他忽得站起，走到正在為客人們查探咽喉的陳娘子身旁，附耳小聲說了幾句話。

  “當真？”陳娘子淡淡地掃了地上的何雁一眼，輕聲疑惑道。

  秦易點了點頭。

  陳娘子想了想，笑著對眼前的客人說道：“你的身體好得很，完全沒有中毒的跡象……只是還需禁欲一段時間，讓身體自發補充補充腎水。”

  說罷，陳娘子對其余的客人們說了句“稍等”，便走向了倒地的何雁。

  客人們倒也沒有強行留下陳娘子來看病。因為這會兒工夫，陳娘子已經為十來位客人看過了，結果都是沒有問題。

  客人們心裡也漸漸放松了起來，沒有最初被煽動時的驚慌。

  說來也巧，陳娘子最後讓補充腎水的那位客人正是李員外，聽了陳娘子的話，他頭腦一懵，隨後面色漲成了豬肝色。

  他羞憤不已地摸了摸後腦杓，隨後乾笑兩聲：“我忽然覺得，你們說的陳娘子醫術高超，其實也未必嘛，哈哈哈哈……”

  其余的客人面面相覷，隨後捂著嘴抖著肩，發出嬉笑的聲音。

  李員外面上更過不去了，他恨恨地咬著牙：“你們懂個什麽，人都有兩個腎髒，我只是一個腎需要補充腎水罷了。”

  結果可想而知，他的這番話不僅沒能挽尊，反而引得眾人都哄笑起來，店內外瞬間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秦易見狀也不免苦中作樂一番，他正欲轉身追著陳娘子而去，卻不料手被抓住了。

  他回頭一看，竟是李員外。

  他還想問李員外要做什麽，李員外卻給了他一個噤聲的手勢，隨後把秦易拉到了一個角落。

  “秦東家，我這次為你說話，你可承情？”李員外鼻息噴出熱燥的氣息，他目光火熱地看著秦易。

  秦易有些不自然，他緊了緊領口道：“李員外，這次多謝你了，我認你這個朋友。不過，你要想以此提出非分的理由，那我就不太能接受了……”

  說罷，秦易有些嫌棄地拿開李員外握住他手腕的手。

  李員外有些發怔，他審視著眼前的青年人，竟一時間有些遲鈍，沒能聽懂他的意思。

  經過這些日子的苦練，秦易的皮膚不再像以前的發病似的白，而且也緊致了許多。

  他的身體更是健壯，並不粗壯的手腕仿佛能隨意揮舞出四五十斤的力氣。

  尤其是他那一副自信與大方的氣勢，更是讓人讚歎。

  李員外也不禁為秦易神折，因為眼前的這位青年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變成了一位濁世佳公子，翩翩美少年。

  他這時，也終於聽懂了秦易的話，他哭笑不得道：“秦東家想那兒去了，我家裡十二房妾室，伺候都伺候不完，怎麽會……咳……”

  秦易見他這副表情不似偽裝，也有些尷尬：“那你這麽火熱地看著我做什麽？”

  挺惡心的。

  李員外乾笑道：“前幾日我來極好吃時，曾見到有一位青年人追在秦東家身後，一直求著秦東家。”

  “有這一回事？”秦易有些記不清了，忽然他一拍腦門，“哦哦哦，你說的是郎粲啊。”

  秦易記得，那天郎粲因為求他去見郎粲心儀的女孩子，秦易一直沒有答應。

  秦易古怪地看著李員外：“所以說，你不是對我感性趣，而是對郎粲感性趣？我倒是可以替你把他約出來。”

  李員外臉色更是哭笑不得：“秦東家說得什麽話！我都說了，家裡有十二房妾室，根本伺候不完！哪裡會對男子有想法？”

  其實，在南唐，對男子有想法的情懷並非不被世人承認。

  金陵人很是開放，別說青樓勾欄之類的地方很多，連開著兔哥館的場所，也是屢見不鮮。

  秦易之所以會下意識以為李員外的取向不對勁，也是因為前段時間在金陵閑逛時，看到兔哥館後，鋼鐵般正直的三觀受到了強烈衝擊。

  “那你到底是想做什麽，你倒是直說啊。”秦易對著李員外終於不耐煩。

  李員外有些窘迫，他乾咳一聲，緩緩道：“那一日，秦東家不是給了那位青年藥方了嗎？那天我也問了他，他卻不肯給我。

  所以，我只能來求秦東家了……”

  秦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