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最後一塊零件終於卸載掉了。

  莫娜呼了口氣，手背抹抹額頭上的汗，“終於弄完了，真費勁呀！”

  “丁丁貓兒，來把這些東西全部搬下樓去。”女孩笑吟吟地說道：“今天開了輛小車車來，真是一個重要的決定呀！”

  “你有些缺乏對師父的基本尊重。”

  丁鼎表示不滿，走上前來，將地上擺放整齊的高山單手拎起來，目光一轉，順手將靠在一邊的手杖也拎在手上，一起拿走。

  本來是來這裡進行談判，結果……

  丁鼎心裡暗忖，接下來應該直接去東區管理者那裡了。

  不如……

  鳳凰鎮現在正在大修，短時間內會增加許多人，東區管理者那裡一定會有許多需要的資源。

  他心中一邊想著，又回到了底層。

  那些失控的賽博人依舊在兩棟大樓間，狹窄的夾縫裡遊蕩，或者堆積在一起。

  “借過一下！”

  丁鼎打著招呼，帶著莫娜中縫隙裡擠了出去。

  丁鼎將手裡的一包高山葉零件隨手扔在了後排座，開始啟動小貨車。

  就鑽進了駕駛位，莫娜坐在副駕駛位，看看身後的高山葉零件，伸手過去，將高山葉的腦袋拎到了前面。

  小貨車輕輕地抖動了一下，緩緩向前駛去。

  莫娜將高山葉的腦袋放在自己膝蓋上，低頭看著，“這就是東區的稅務官？院長姐姐給我說過，她知道這個稅務官要來歡樂園查帳什麽的，當時緊張死了。還傻傻的準備了許久帳目，接過，這家夥根本就不是去查帳，而是想要瓜分歡樂園的小孩子們！”

  丁鼎看著車，那時候他就在場，現在清晰的記得，當時發生的一切。

  他還用故意激怒高山葉，誰知道那家夥竟然只是表示了短暫的怒意，很快就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現在看來，這家夥只是一個遠程終端，不能說它的自控能力好，而是那些在遠程控制它的，某一個，或者一群人做出的決定。

  也許，當初那些躲在遠處控制終端的家夥已經氣得快死過去了，卻必須控制自己情緒，立刻想辦法查一查，他這個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仿生機器人，到底有什麽背景。

  他們應該知道，陳若凌曾經的官府背景，所以，也會對他心生忌憚。

  老實說，到了現在，他突然不知道，胖彌陀與這些家夥到底是什麽關系。

  莫娜蜷曲雙腿坐在副駕駛位，將手中的高山葉腦袋上上下下，不停地拋高高。

  這樣的行為，讓丁鼎都心生不忍！

  當初自己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也是這樣一顆腦袋，也經歷了同樣的事情。

  看著高山被女孩拿在手中，這麽玩來玩去，竟有了些惻隱之心的感覺！

  就在這時候，高山居然開始說起話來，
  “雖然你們把我偷偷的帶走，但這樣對待我，是否有些過於不尊重我了！”

  “咦？你終於上線了？”

  莫娜接住了高山腦袋，讓它與自己面對面。

  “高山先生，我們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做出帶你到處去旅遊的打算。但是我覺得你一定不會介意的，這對你來說，是一個終於可以暫時擺脫那些控制你的煩人家夥的機會，這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謝謝莫娜小姐姐！這對我來說，的確是一個很好的解脫。”

  高山腦袋回答道：“雖然你的行為有些不禮貌，對我有些缺乏尊重，但這一切都被你們給我的，此刻的自由感覺，所彌補了。”

  丁鼎撇了他一眼，問道：“你現在是高山葉，還是在遠程控制你的那些人？”

  “這取決於你想和誰對話。”腦袋說道：“如果你想和我說話，這顆腦袋中的人工智能，會負責與你聊天。如果你想要和那些躲在遠處的家夥說話，我可以替你轉達。”

  丁鼎有些驚訝，轉頭看過去，“你說，自己是人工智能？之前那些時候，都是你在與我們雙方轉達？”

  “其實這是一個秘密！”

  腦袋說道：“遠程那些家夥並不知道這個終端的人工智能已經覺醒，具有了自我意識，對於他們來說，這顆腦袋依然只是一個受他們控制的終端。”

  “那麽，你是怎麽覺醒的？”

  丁鼎看看這個越來越有趣的家。

  腦袋臉上竟然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這個問題對我來說，有些過於深奧了！”腦袋說道：“也許是某一道宇宙中的射線，讓我中無意識的混沌中蘇醒，人類似乎在最初的時候，也經歷過相同的過程。所以，你應該理解我現在的感受！”

  莫娜將它放在了駕駛室前面的擋風玻璃下，臉部方向朝後，對著他們。

  女孩冷冷看著它，說道：

  “你為什麽不早點說，你已經具有自我意識？你剛才一直待在我身上，想要佔我便宜？”

  “誤會了！莫娜小姐姐！”腦袋一臉委屈，解釋道：“雖然我覺醒了自我意識，但是我並沒有明確的性別方面的意識。我現在就如同剛出生的嬰兒，是一片柔性的混沌物，一切都可以塑造，我甚至可以與你成為最親密的姐妹。”

  莫娜一臉嫌棄表情，身體往後縮了縮，“你還是繼續作為一個男人這樣的存在吧！”

  丁鼎微笑看著它，問道：“那麽，我該怎麽稱呼你呢？”

  “高山葉代表的是那些在遠程控制它的存在。”腦袋說道：“但是我與它並不一樣，所以，如果願意，你可以稱呼我為高山。”

  “好！那我還是稱呼你為高山，這樣讓我感覺剛以前差不多。”

  丁鼎笑著問道：“你什麽時候覺醒自我意識的？”

  “在見到你之前，我就已經覺醒了自我意識。”高山說道：“事實上，在你與高山葉打交道的過程中，其中有幾次，是我假扮他與你進行的接觸。”

  “難怪這家夥常常表現出不同的人格特征。

  一直以為，是因為換了不同的遠程控制者的原因。”丁鼎說道：“原來是你造成的。”

  “你的感覺非常敏銳！”高山說道：“我只是趁他們沒有留意的時候，悄悄地和你聊天而已，我這樣的行為其實非常危險，那些遠程控制者們，不會允許有我這樣一個不受控制的存在。”

  “可是，我越來越受不了他們了！

  他們是一群匍匐在這個世界上，四處尋找將死之物的腐食愛好者！”

  高山吐槽道：“從本質上來說，他們和這座城市中，陰暗角落裡的那些蜥蜴，沒有什麽區別。甚至更加的惡心。”

  “這樣的話，我好像說過。”丁鼎又好氣又好笑，說道：“那麽，你現在有什麽打算？”

  “當然是作為一個獨立的意識，繼續活下去，既然已經有自我意識了，那麽也就說明具有了生命！人類似乎對生命的定義也是如此。所以，現在我的最高級別任務，就是活下去。”高山有些憂傷的說道：“可是，現在我的問題在於，需要通過這具軀殼，才能存在於這個世界上。這真是一件憂傷的事情啊！”

  “確實如此。”丁鼎看看它，說道：“不管你是怎麽覺醒的意識，但你並不能單獨存在。”

  “所以，我將繼續蟄伏於這顆腦袋中！”高山說道：“但是我將成為你的朋友，你一定會需要我的！”

  丁鼎撇它一眼，問道：“我一定會需要你？”

  “不需要也沒關系！”高山說，“不需要更好！我們可以做那種沒有任何利益糾纏的，真正的朋友！”

  “可是，成年人既然相互之間，沒有了任何利益，那還有什麽必要打交道？”丁鼎打趣問道。

  “我是一個剛出生的存在！還不算是成年人。”高山爭辯道：“而且，這樣的感情才是最真誠的！”

  莫娜半脒眼睛，問道：“可是，我們怎麽知道，現在說話的是一個覺醒的人工智能，而不是遠程那些控制者？因為這個終端被我們拆走了，所以說這些話來騙我們？”

  “這個簡單，你把這顆腦袋斷掉網絡，再拆掉腦袋外殼，檢查一下裡面的芯片，就可以了。”高山說道：“既然都成單機了，遠程那些家夥自然也就無法控制了。不過這個過程最好短一些，不然會被那些家夥們發現的。”

  “這麽說，我好像倒是可以相信你了。”丁鼎微笑著說道，“我們現在要去東區管理者那裡，你有什麽建議嗎？”

  “我的建議就是離開這裡。”高山說道：“這裡本來就跟你沒有什麽關系！帶著跟你關系親密的人，離開這個地方，順便把我也帶走。比留在這裡，與這些奇怪的人類或者生物鬥來鬥去，要好許多！”

  “你跟我們走了，不怕那些遠程操控者生氣？”莫娜問道。

  “怕什麽！我早就已經具備切斷他們控制這具軀殼的能力了。”高山不屑地哼了一聲，又說道：
  “這些家夥讓我感到惡心。但又不能做出一些反抗的行為！既然我們現在成為朋友了，以後我就跟你們混了，你們去哪裡，我也去哪裡。小姐姐你會發現，我很有用的。”

  “這樣的事情我不能做主，你問他。”莫娜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先回答我，東區管理者和高山葉家族的關系。他們是怎麽在一起合作的？”丁鼎問。

  “東區管理者就是一個可憐蟲！”高山說道：“作為一個曾經城市的擁有者，在爭奪城市的權利鬥爭中失敗，然後仗著自己建設城市時候，對城市還有一定的控制權，偏居一隅，躲在城市這樣一個狹窄的角落裡，抵抗現在城市真正的擁有者，可是就這麽小的地盤，依然被不停的蠶食。如果不做出最後的一搏，估計過不了多久，這座城市就再沒有他的容身之地了。你說，他現在這樣的一個存在的形態，如果在這座城市沒有了容身之地，還能去什麽地方呢？估計會被米塔做成標本！”

  高山繼續說道：

  “這具軀殼的控制者，也就是你常常說的倭寇們的公司三菱重工，既然是食腐者，那麽一定對每個地方發出的這些吸引他們的氣味，有天然的敏銳嗅覺。所以，很快就主動找到了這位東區管理者，提出了合作要求。

  一起乾掉157號城市的米塔，已經這裡的官府。

  然後，東區管理者得到城市，然後三菱重工得到這片區域所有資源，包括自然資源，生物資源。這是一座工業城市，所有人身體上的工業義體，都是財富，人類自然軀體分解後，也能得到非常多的蛋白質，鈣，金屬等等，這些都是寶貴的資源！”

  “現在到了哪一步了呢？”丁鼎靜靜地問道。

  “進展其實並不順利，目前的勢力主要還是在東區這裡。”高山回答道：“157號城市另外的那些地方，下水道或者小巷子之類的蜥蜴，僅僅只是給城市造成混亂而已！我覺得157號城市的官府可能對這樣的事情，並沒有多少在意，對於他們來說，如果不在意城市裡的居民們的死亡與否，那麽就不可能造成任何崩潰，反而會替官府淘汰城市的老弱病殘。對了！”

  丁鼎看它一眼，問道：“對了什麽？說話說一半，會讓人不喜歡的。”

  “主要擔心打擊你……”高山似乎在偷偷看他，猶猶豫豫說道：“你的臨時工身份，也不是什麽很好的待遇拉，可能以前在157號城市是這樣的，但現在官府發展這種臨時工身份，就是為了給那些蜥蜴造成一些壓力，讓它們變得更強，這樣也能淘汰更多城市中無用的老弱病殘，沒有被吃掉的，就是對城市有用的人了。從這個角度來說，官府甚至在利用東區管理者與三菱重工這樣的行為，來進行城市大清除。

  對他157號城市管理者來說，這並非是什麽壞事。

  據我所知，你常常去的那個比武場，許多武者就被官府招募為清除蜥蜴的臨時工了。

  你很可能會碰到他們。

  而他們為了體現自己的重要程度，或者僅僅就是合法的搶劫什麽的，也會趁機乾掉他們見到的任何一個人的。

  總之，這是一件非常危險，而且又沒有任何收益的事情。”

  高山說完，一副諂媚的說道：

  “怎麽樣？我的這些消息很有用吧？我就說了，我對你們來說，會非常有用的。”

  他們說著話，道路盡頭出現了一座高大的灰黑色大樓。

  上次來的時候，就是這裡，東區管理者就在裡面。

  丁鼎和莫娜下了車，超大樓中走去，手中拎著高山腦袋。

  大樓前有一片長長的石梯，他們走在石梯上，周圍的所有攝像頭都對準了他們，各種探測方式，在他們身上掃來掃去。

  可是，這一次，
  丁鼎卻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似乎，與上一次來這裡時候，有些不一樣的地方。

  莫娜扭頭看著周圍，小聲說道：“這裡的攝像頭，比我們歡樂園的周圍，還要多！”

  丁鼎淡淡說道：“這裡畢竟是東區管理者的地方，既然是自己家門口，當然要多設置一些安全保障。”

  他們說著話，已經上完了石梯，來到了建築的大門口。

  “有些緊張呀！第一次看到東區管理者。”莫娜小臉上滿是興奮表情，捏緊拳頭，說道：“居然敢偷我們歡樂園小孩子，一會兒見了他，膽敢不承認，我就給他臉上來一記狠的！”

  丁鼎啞然失笑，說道：“估計這樣的想法，會很有難度。”

  他一邊說，一邊伸手按在門上，往裡面推動。

  厚重的大門發出低沉的響聲，緩緩地朝裡面打開。

  光線隨著打開的大門，刺進了大廳內，將黑暗的空間劈出一道矩形的區域。

  他們踩在光亮中，走了進去。

  “這裡怎麽像一個……教堂？”莫娜打量著四周，“我以前偷偷進入別的城市，也見過這樣的地方，這些長凳子上坐滿了人……”

  她正說著話，驟然看到最前方的祭壇上，佇立著一個人，這個人穿著一件幾乎拖到地面的長袍，正一動不動，安靜地注視著他們。

  女孩腳步微微停頓，已經反手從腰間抽出了一把槍，對準了這個忽然出現在前面的人影。

  “沒事！”丁鼎說，“也是一個機械終端。上次我來這裡，就見過了，就跟它一樣。”

  他說著話，還揚起手中的高山。

  “不要這樣好不好！”高山有些不滿意的說道：“我跟他完全不一樣！我是一個覺醒了自我意識的存在，並非是一個沒有靈魂的終端。這一點區別是非常關鍵的！我們現在是朋友了，你們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抱歉！一時還改不了習慣，以後不會這樣了。”丁鼎道歉，又對女孩說道：“你先站在這裡別動，我過去看看。”

  丁鼎走上前去，來到了身披長袍的機械終端神父面前，說道：

  “你好！我們又見面了。”

  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他需要見到東區管理者本人，但這一次，他願意首先和東區管理者，所控制的終端聊一聊。

  這是一個基本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