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有開口，因為這是異常嚴肅的時刻，每一句話都擔負著責任，所以除了青瓷小容和艾小雨之外，其他人都緊抿著唇，只是默默的坐著。

  就這樣沉默了五分鍾後，還是艾小雨先開口了。

  他一開口，就驚掉了一地的眼球。

  “事實上，唐天佑的養父……是我唯一的兒子。”艾小雨這時候的語氣並不像在外面那樣平當而內斂，反而帶著一種深深的疲倦。

  “聯邦檔案裡他叫唐遠志，二十年前他打入進化協會內部，那時候他的化名是唐未艾，而實際上，他應該叫做艾維棠。”艾小雨語氣沉重：“他是艾氏嫡傳一支的長子，而這一代我卻只有一個獨子，所以不出意外的話，未來他應該是艾氏的族長。”

  青瓷小容臉上有明顯的驚容，她完全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樣一番話，事實上，她以為接下來應該是火藥味十足、寸土必爭的談判，而最終如果對方交不出人也給不出滿意的答覆，那麽這就是一場戰爭。

  結果艾小雨忽然就揭露了一些她完全意想不到的事情。

  “當年，我的兒子從進化協會偷走了一個蛋……”艾小雨的表情失落，又帶著微微的笑意：“我的兒子對武道沒有興趣，卻醉心研究，所以打入進化協會是他自願的，那麽哪怕我再擔心，也不會阻止他，我只是沒料到，最終他卻又為了一顆蛋放棄了在進化協會的一切，選擇了逃離。”

  “我不知道你兒子的事情，但是我知道那顆蛋，”青瓷小容冷靜的道：“然而，你想說明什麽？你的兒子對唐天佑有養育之恩，所以你哪怕對唐天佑做任何事情，也理所當然？”

  艾小雨呆住了，他看看青瓷小容的表情，苦笑著搖搖頭：“青瓷……大姐，你不必對我抱有成見，事實上，我們是友非敵，至於外面的惺惺作態，那不過是做給別人看的。”

  青瓷小容徹底迷糊了，她甚至沒來得及介意這老頭叫她大姐，只是皺眉道：“做給誰看？”

  “還能是誰，當然是那些關注你們卡洛斯的國家了，”老頭兒苦笑起來：“你們青瓷代表的是卡洛斯聯邦，卡洛斯又是兩大超級大國之一，你今天這一出，你以為僅僅是私人尋仇？不知道多少國家在分析你們的所作所為，恐怕連希羅尼帝國都覺得這是卡洛斯聯邦的大動作，鬧的不好，連演變成世界大戰都有可能。”

  他仿佛有點無語，搖搖頭，又看了青瓷小容一眼：“大姐，你老實告訴我，今天這一出究竟是你們青瓷的事情，還是卡洛斯聯邦的事情。說句實在話，我不信聯邦會為了任何一個沒有成長起來的武道天才而興師動眾到這個地步。”

  青瓷小容有點噎住了，皺眉道：“這是我們青瓷自己的事情，所有後果我們自己承擔！”

  艾小雨歎了口氣，雖然只是短短幾句話，可他覺得自己似乎明白自己的談判對手是個什麽樣的人了，於是他沒在這上面多說，只是道：“無論如何，對於那些對自己懷有敵意的人，能夠騙一騙總是好的。”

  這句話青瓷小容倒是聽懂了，她認真的盯著老頭的眼睛：“你剛才說……我們是友非敵，所以在外人面前，你要顯得跟我針鋒相對？”

  艾小雨點頭道：“是的。”

  “好，”青瓷小容道：“你怎麽證明我們是友非敵？”

  艾小雨道：“我已經說過了，我的兒子就是唐天佑的養父……”

  “這並不能說明什麽，”青瓷小容打斷他道：“你的兒子是個善良的人，可這不代表你也一樣。”

  “我本來就不是善良的人，但是我對唐天佑絕無惡意，”艾小雨深深的吐出一口氣，顯得有些難以啟齒，沉默了幾秒鍾，才道：“你們真的以為唐天佑是從那顆蛋裡孵出來的？”

  青瓷小容沒吭聲，他並不想談論這種問題。

  “那顆蛋最初被進化協會找到，歷經千辛萬苦都無法孵化，你們真的覺得，我兒子把它帶走之後那麽容易就孵化了？你要明白，我兒子只是一個普通人，他甚至一點點武功都沒學過。”艾小雨道：“我們為什麽不換一種思維，那顆蛋根本無法孵化，於是被維棠藏了起來，至於唐天佑，他根本就是我兒子的種，他——是我的親孫子！”

  這話說出來，簡直石破天驚，坐在桌邊的幾十個青袍至強者全都變了臉色！
  “不可能！”第一個開口的便是唐天佑曾經的保鏢，真正的青袍人：“他的天賦、他的悟性和根骨萬中無一，乃是人類萬年難得一見的天才，這樣的人物，豈是誰都生得出來的？”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艾維棠那種平庸的人物當然不可能生出這樣驚才絕豔的兒子——青袍人就是這個意思。

  這話其實已經很得罪艾小雨了，所以艾小雨搖頭冷笑起來：“那孩子當然是萬中無一的天才，可你真覺得我們艾氏的血脈又很差了？”

  他道：“青瓷世家向來號稱天下第一血脈世家，我艾氏本就不服，只是我們家族向來與世無爭，更不願意出世，真要說起來，我艾氏的血脈也未必就弱過你們青瓷。”

  這話出口，頓時火藥味十足，這邊青袍人已經刷的站了起來：“可以試試！”

  “當然可以試試，不過不是現在，”艾小雨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落回青瓷小容這邊：“我再說一遍，我並不是來跟你們吵架的，我們是友非敵。”

  石愛才和老九坐在旁邊沒吭聲，臉色卻都微微發紅，在他們心目中艾氏是一個無比強大的存在，哪怕是這世間許多的小國家，在他們看來都不堪一擊，在他們心裡，族長大人是神明一般的存在，可是今日今時，族長大人一直在忍，一直在退讓，哪怕雙方並沒有說過什麽難聽的話，可是艾小雨作為堂堂艾氏之王，能夠這樣低調的坐在這裡接受詢問、自曝內幕，無疑已經放下尊嚴做到了極致，他倆都覺得青瓷未免有些咄咄逼人了。

  還好，這時青瓷小容開口了。

  “坐下，”青瓷小容看了青袍人一眼，才轉回頭到：“我能感覺到你的誠意，但是你既然說唐天佑可能是你的孫子，那麽你的確需要證明你們艾氏有資格誕生他這樣的天才。”

  艾小雨道：“好。”他轉頭又看向青袍人：“閣下今年多大？是哪一年晉入至強之列的？”

  青袍人傲然道：“在下今年五十八歲，二十一年前晉升至強，十三年前僥幸邁入先天九段。”

  三十七歲至強，四十五歲先天九段，這種速度和進度，在整個人類世界都是極其罕見的，事實上，幾乎所有的至強者都是年少時驚才絕豔的天才，可是他們依然需要數十年的積累和領悟，最後厚積薄發，用幾十年的時間才能走完最後這一步。

  即便是在屈指可數的至強者們中，能在六十歲之前晉入至強的，也可以算是百裡挑一，所以青袍人的天賦其實可謂恐怖，哪怕是在青瓷世家內部，也絕對是最拔尖的那幾個之一。

  艾小雨點點頭：“閣下果然天才，可是我艾氏族內老五卻比閣下更快，他三十二歲至強，三十九歲先天九段，這樣的進度閣下以為如何？”

  此刻老九就坐在桌邊，眾人當然聽得懂這個“老五”是什麽意思，那是指艾小雨兄弟姐妹膝下的孩子，按照族內年齡大小排名第五，換句話說，那便是老九的“五哥”，此人若真如艾小雨所說，那麽的確可算絕世天才。

  整個卡洛斯聯邦，最近五百年的歷史上，最年輕的至強者或許便是青袍人，可是他的進度比起這個素未謀面的老五，卻依然遜色一籌——當然，進度是進度，實際戰鬥力又是另一回事，擁有“劍魄”之軀的青袍人，其戰鬥要遠超過與他同級的任何武者。

  青瓷小容並沒有去質疑這個“老五”是否真的存在，她相信一個堂堂的血脈氏族的族長，還是還是一個家族中擁有多名至強者的超級血脈家族的大族長會在這種事情上撒謊，所以她沉默片刻，才道：“艾氏血脈果然不凡，應該並不在青瓷之下。”

  這已經是極高的評價，畢竟，青瓷向來就有天下第一血脈世家的稱號，所以聽到這話，艾小雨臉上已經露出了笑容。

  然後緊接著他就聽見青瓷小容的下一句話：“可是這還不夠。”

  艾小雨皺起了眉頭。

  老五的進度，即便在艾氏自己的數百年歷史中也是空前絕後的記錄，所以他覺得青瓷小容有點強人所難了。若是這樣都不能證明艾氏血脈的優秀，那麽他還能怎樣，難道非要出一個傳說中的先天十段？
  若是艾氏真的有先天十段傾國武者，哪還輪得到青瓷世家在這裡耀武揚威？
  “我並不是強人所難，”青瓷小容很快解釋道：“可是既然你有誠意，我就必須把事情說清楚。”

  她道：“你知不知道唐天佑的修煉進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