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猙獰，猛地從懷裡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子，狠狠一刀，直接砍斷了自己左手尾指，鮮血迸射中，忍不住一聲慘叫。

  “大人，我阿虎做錯了事，斷一指道歉，以後絕不再犯！”

  中年男子這才點點頭，眼神裡流露出一絲滿意：“不錯，阿虎不錯。”

  他的目光又淡淡的掃過人群：“既然如此，你們也都斷指道歉吧，不過，既然你們沒有阿虎那麽自覺，那麽……就斷食指吧。”

  食指和尾指，雖然同是一指，卻相差很多，前者會讓人的手有許多事情都無法完成，後者卻幾乎不影響手的使用，這位執法者大人只是輕描淡寫間，就決定了許多人的命運。

  原本面色慘淡的阿虎，在這一刻居然露出一絲絲驕傲的神色來，仿佛自己的主動得到大人的肯定，是很光榮的事情。

  大廳裡慘叫連連，這些老大們哪怕再不情願，卻也終究不敢反抗，在一片血光中，二十多根手指落在了地板上。

  中年男子沉默了幾秒，才道：“現在，大狗你告訴我，這東三街的家夥，究竟是什麽情況？”

  大狗疼得都快暈了，卻還不得不恭恭敬敬的回答：“大人，那是個孤兒，本來天天挨打的，後來莫名其妙學會了功夫，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們灰鎮的規矩，也不知道交租這回事。”

  中年男子盯著他：“這次說的是實話？”

  大狗哆嗦著道：“絕對千真萬確。”

  中年男子點點頭，想了想，才道：“按理說，不知者不罪，他之所以不來，完全是因為你們都想借刀殺人，他應該是無辜的……但是今天交租卻是我定下的規矩，他既然違背了規矩，那就應該受罰。”

  他低頭從身上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歎了口氣：“我本來是趕時間的，但是反正已經耽擱了這麽久，那就乾脆多耽擱一陣吧。”

  說完這句話，他就腳步沉穩的往外走去，後面一眾流氓頭子面面相覷，不知道是跟還是不跟，這時候中年男子的聲音卻已經傳來：“你們帶路，帶我去東三街看看。”

  *        *       *
  浩浩蕩蕩的大部隊湧進了狹窄的東三街，最後停留在唐天佑等人所住的木屋前。

  此刻正是早晨，絕大多數的拾荒者都已經去了垃圾場，留守在東三街的依舊只是那些老弱病殘，他們偷偷從門裡探出頭來看了一眼，又緊緊的把門關上，再也沒敢往外看。

  唐天佑有些詫異的打開門，看到的是一群鬧哄哄的烏合之眾，只是稍微想想他就明白，這應該是灰鎮其他區域的老大們，只是這些人今日有點怪異，個個身上都血跡斑斑，並且每人都用右手緊緊捂著左手食指處，從那裡還有淅淅瀝瀝的鮮血往下滴落。

  唐天佑想不通這是什麽情況。

  大狗走到最前面，高喊起來：“死胖子，給我出來！”

  胖子在屋裡修煉得臭氣熏天，猛然聽到外面有人喊，一個沒注意，“噗”又是一個屁，他推開房門衝出來，也看到了外面密密麻麻的老大們。

  “我靠，不會是一起來收保護費的吧？”胖子反應還是很快的，趕緊走出來，攔在唐天佑身前大聲道：“我出來了，你想幹什麽？”

  唐天佑被他擠得一個趔趄，卻不生氣，反而覺得有些溫暖，他知道胖子是想護著他，這些天來，胖子已經漸漸明白了一點：田友和西西都比自己聰明，可是偏偏只有自己有力量，所以真正遇到事情，自己需要保護他們。

  大狗大聲道：“今天是交租的日子，可是你卻不主動去交租，現在執法者大人生氣了，死胖子，你完蛋了！”

  “什……什麽什麽……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怎麽執法者都扯出來了？”胖子真正的嚇了一跳，他是知道執法者的，在他心目中綠水城已經足夠高高在上了，而執法者，那是綠水城裡的最高層，對於胖子來說，那是難以想象的存在，自己只是躲在家裡練功，又沒招誰惹誰，怎麽就跟執法者扯上關系了？

  可是有個定律叫墨菲定律，說的就是你越怕發生什麽，就越會發生什麽，更通俗點說，就是怕什麽來什麽，所以胖子一抬頭，就看到那些流氓頭子們兩邊分開，露出了站在最後面那個筆挺如同標槍一樣的中年男子。

  那身形，那氣質，那氣勢，還有背上那把拉風的長劍，胖子雖然沒見過執法者，可是這一瞬間他就信了：我靠，還真是執法者大人來了！
  “大……大大……大大大大人，”胖子的牙齒開始打架，說話開始結巴：“我……我我我不知道什麽交……交交交租啊。”

  中年男子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的小胖子，表情並不冷酷，反而帶著絲笑意：“你就是他們說的那個修煉出真氣的拾荒者？”

  胖子嗯了一聲，用力吞了口唾沫，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事情是這樣的，”中年男子和藹的微笑著：“每個月灰鎮都需要向綠水城交保護費，我們把它叫做交租，因為綠水城為你們提供了保護，才不會有其他的城市或者宗門來欺負你們，你覺得這保護費該不該交？”

  胖子眨了眨眼，並不完全明白這位大爺說的是啥，只是下意識的點點頭。

  “可是挨家挨戶收租太麻煩，所以這件事情，我就委托給你們灰鎮這些大大小小的街道老大，目前定下的額度，是每個月每條街道一千個貢獻點，”中年男子問：“這個價格，不算高吧？”

  胖子又迷茫的點著頭，憑他的智商，其實並不明白現在是什麽情況。

  “既然你也覺得不算高，那麽事情就簡單了，每個月的今天，都是交租的日子，你應該在早晨十點之前出現在灰鎮最東頭的那間大廳裡，把一千個貢獻點交給我，”中年男子頓了頓：“可是你沒有去。”

  這句話胖子聽懂了，他道：“可是……”

  “你不懂規矩，因為沒人告訴你，所以你沒去，”中年男子舉手製止他說下去：“所以我來了。”

  “我可以現在交，”胖子直接認慫：“好嗎？”

  他看著執法者大人那張笑容和煦的臉，總覺得這事應該挺靠譜的，畢竟這位大人看起來還是挺好說話的，至少這麽些年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大人物好聲好氣的給他解釋當前的局面，還體貼的問他這件事合不合理，保護費價格高不高。

  之前的紅毛，跟執法者大人比起來就是個屁，可紅毛的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這一刻胖子由衷的感慨任何人真是不一樣的，大人物果然有大修養。

  可是這次，執法者大人雖然還在笑，卻是搖著頭笑：“不好。”

  胖子有些納悶，他想了想：“那我下個月補交？”

  中年男子依然搖頭：“不好。”

  胖子無奈了，他抓著頭皮道：“那你要怎樣才好啊？”

  中年男子笑道：“很簡單，你既然壞了我的規矩，那麽我就要按照我的規矩來。”

  胖子恍然大悟：“你早說嘛，那就按你的來，你的規矩是什麽？”

  中年男子道：“我的規矩很簡單，誰不遵守我的規矩，我就殺誰。”

  他笑眯眯的看著胖子，很誠懇的道：“所以，我要殺了你，好嗎？”

  “啊？”胖子傻了。

  西西卻已經聽懂了，她飛快的衝過來，把哥哥往後拉：“哥哥哥哥，他要殺你呀。”

  “哦，他要殺我啊，”胖子傻乎乎的點點頭，忽然反應過來，頓時蹦起老高：“什麽？你要殺我？不行，絕對不行！”

  “這是我的規矩，”中年男子的笑臉慢慢冷了下來，他一步步往前走，速度並不快，卻偏偏有種奇特的壓力彌漫開來：“你說不行，我卻不同意，你當然可以反抗，可你這點淺薄的修為，只是區區的後天初期，你剛剛踏入武道之門，我卻已經成就先天多年，你我的距離，是天與地的差別，你憑什麽說不行？”

  他肯定的道：“既然你擋不住我，那麽，我就要執行我的規矩。”

  這一刻，哪怕逗比如胖子，也忽然就逗比不起來了，他清晰的感受到了執法者大人的殺機，尤其是他聽到了那句“我已成就先天多年”，他的心就沉進了谷底。

  胖子畢生的夙願就是成就先天，“先天”這兩個字，已經是他的執念和心魔，胖子始終沒追求到先天，而眼前卻站著一個先天，這一瞬間，胖子所有的反抗欲望都煙消雲散，他覺得自己死定了，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也救不了自己。

  因為——對面居然是個先天！
  你永遠無法想象，對於一個灰鎮的小小拾荒者而言，先天這兩個字究竟代表著怎樣厚重的絕望——當然，那天遇到的楓哥也是先天，可是憑胖子的眼力，又怎麽看的出來？

  所以他認為眼前的中年男子是他此生所見的第一個先天，也會是最後一個，因為這個先天要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