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佑並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猴子,他很認真的解釋著:“根據我的觀察,你應該是初入先天三段,這個境界還不太穩,不過你修煉的身法明顯還不錯,所以單看腳步的話,很容易把你誤會成一個老牌的先天三段。”
執法者大人眉頭又是一皺。
說對了……
但是這必然不是真正看出來的,換句話說,這少年早就知道自己的底細,卻在這裡扮演神棍,那麽,他背後究竟是誰?綠水城三大護法家族多年來的暗戰,這一次是哪一家在算計自己?圖的又是什麽?
唐天佑看他不吭聲,還以為他信了,於是接著往下說。
“我們再來說說連珠快劍的問題,”唐天佑道:“既然你說整個綠水城只有三個人知道你修煉連珠快劍,那麽你平時應該另有一套劍法。”
執法者大人眼裡掠過一抹嘲諷之色:“那麽,這套劍法你也看出來了?”
“當然,”唐天佑沉吟道:“我總覺得你背劍的位置不對,之前還納悶你為何會犯這種錯誤,如今看來你只是想要兼顧兩套不同劍法的拔劍姿勢,那麽你的另外一套劍法應該是從背後正中拔劍,那麽……”
他皺著眉頭想了有一分多鍾,才用力一拍手:“一字慧劍!”
唐天佑恍然道:“這就難怪了,我總覺得你劍鞘的位置不對,原來你之前修煉的是一字慧劍。”
執法者大人的臉色這時候是變了一下的,因為他再次發現了一個問題:哪怕這少年的推斷過程是在胡說八道,可這少年對武道的理解卻應該是真實的,因為他不經意間已經透露了自己對“一字慧劍”和“連珠快劍”的了解。
一字慧劍采用的是背後正中拔劍,這是因為它出手第一招便是下劈,這套劍法氣勢堂堂,而這一劈卻是其中的精髓之一,它絕不是“力劈華山”之類爛大街的招式,想法,這是從第一式開始搶攻,而這種搶功最終會形成全局的先機,這套劍法的“慧”字,其實便是因為它講究主動,要求料敵先機。
如何才能料敵先機?很簡單,通過掌握主動,來逼迫敵人做出自己意料之中的應對,這就好比兩個人下棋,若是對面的每一步都是被你逼著在應對,那麽整個整個棋局就已經盡在你掌握之中了。
與此同時,這少年還說了一個很重要的詞:兼顧。
正是為了兼顧兩套劍法的拔劍,他的劍鞘才會在現在這個位置,既然少年看出了這種“兼顧”,那麽這少年至少對連珠快劍的拔劍姿勢也是了解的。
換句話說,這個明顯沒有任何真氣的少年,現在已經不經意間暴露出對兩套先天品級劍法的深刻了解。
千萬別覺得這很正常,任何一套入了品級的劍法對於武者都是絕密,都是無價之寶,當初東堂城僅有的幾個先天之一,東堂大學校長鳳博古就連任何一套一品功法都不會,因為沒地方可以學,他想付出代價去學,卻連把代價付給誰都不知道,他沒有門路。
而當初四堂軍區那般牛逼哄哄的閱覽樓內,其實藏著的也都是一些兩品三品的功法,至於閱覽樓的頂層,號稱那麽榮寵尊貴的地方,藏的居然只是一些關於九品和九品之上功法的片言隻語的傳說。
所以說,這些東西非常貴,貴到哪怕是綠水城九大執法者之一的中年男子,在他三十多年的歲月中也一直只會一套二品的一字慧劍,最近這些年才通過某種途徑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之後獲得了連珠快劍的功法,如果他的人生不出意外的話,這套劍法將伴隨他終生。
執法者大人久久不語,只是仔細的盯著唐天佑,心裡的念頭十分複雜,還帶著幾分疑惑。
如果這少年是城中某個勢力派來的,那麽他到底有什麽目的?
綠水城中有能力算計自己的只有三大護法家族,可是在中年男子看來,無論三大護法家族要對自己做什麽,都應該有更直接更有效的方式,像現在這樣……他並沒有看出自己有什麽損失,而這個古怪的少年能得到什麽。
唐天佑可不知道對面這個很裝逼的家夥已經被帶溝裡了,他還在繼續:“連珠快劍全靠速度,所以劍的長度稍短,最好不超過兩尺,根據武者本身的身高和臂長,可以有細微的調整,而一字慧劍卻是用的兩尺七寸的典型長劍,你既然想兼修這兩套劍法,再考慮你的身高臂長……”
他盯著執法者看了半天,道:“當以一尺九寸左右為宜。”
這句話出口,執法者的表情終於變了,這一刻臉上很明顯掠過一抹驚駭,隨後還有深刻的殺機一閃而逝。
這殺機來得自然而然,唐天佑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觸及到了對方最深層次的隱秘。
任何一個武者,劍法本身是很難保密的,只要跟人交過手就會泄露出去,可是武器本身,卻是非常隱私的東西,究竟多長多寬,重量幾何,這些都關系到武者在戰鬥過程中的種種細節,所以哪怕是再好的神兵利器,也是需要武者花時間去適應的,哪怕是看上去完全相同的兩把劍,它們的重量、密度、硬度也可能是完全不同的,你用它們去戰鬥時的細節也是完全不同的。
所以母星時代曾經有過一些關於劍客決鬥的很酷的對話一般是這樣的——
“此劍乃天下明器,名曰七星,長一尺八寸,重三十六斤,請賜教。”
“我手中之劍乃千年寒鐵所鑄,長兩尺三寸,寬兩寸七分,無堅不摧、滴血不沾,閣下可要小心了。”
“請!”
“請!”
——看見沒有,當時越是牛逼的劍客越是講究兵器本身的屬性,這充分說明了兵器本身的三圍數據多麽重要,在一場生死對決中有著怎樣重要的意義。這就好比你給一個美女送內衣,如果買錯了三圍尺寸,哪怕這件衣服再值錢、牌子再高貴,她也是不會喜歡的,當然更談不上以身相許了。
而唐天佑現在做的事情,就像是遠遠的坐在星巴克的餐廳裡看著外面五十米外大街上剛剛走過去的阿拉伯婦女,縱然那婦女習慣性把全身裹得嚴嚴實實還罩著口罩,他硬是通過種種細節和豐富的經驗看出了此女的三圍尺寸,並且把尺寸報了出來。
該阿拉伯婦女在聽到尺寸數據後的心情,應該與此刻的執法者大人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所以執法者完全本能的脫口問道:“你究竟是誰!”
很明顯,這一次的語氣比剛才重得多,還帶著幾分驚怒之意,中年男子實在是不能不驚恐,他並不怕這少年背後有人,可是他此刻才發現,背後這人居然對自己的調查已經深入到了這樣可怕的地步。
如果他整個武道的境界、習慣和隱私都被對方探得通通透透,那麽他的腦袋是否也是對方隨手可取的?
他不無驚怒的想著:這少年,難道竟是在通過這種方式來暗示和恐嚇自己?
所以他緊接著又問了一句:“你究竟有何企圖?不妨明言。”
後面的黑老大們面面相覷,都沒看懂這場中的暗戰,他們只是覺得,這膽大包天的少年說的每一個字都聽得懂,可是連在一起,卻完全不知道在說什麽,而尊貴的執法者大人,卻似乎已經漸漸將那少年放到平等的位置上去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不明覺厲?
唐天佑卻在這時悠悠的歎了口氣,演技再次飆升:“我只知道……我叫田友……”
執法者大人一愣。
這反應,跟想象中不同啊。
他皺了皺眉,鄭重的看著唐天佑,之前還有幾分的隱隱倨傲的意味,此刻已經蕩然無存。
“您應該看得出來啊,”唐天佑攤攤手,苦笑:“我莫名其妙來到這個地方,什麽都不記得,好不容易被人從垃圾堆裡撿回來,保住了一條性命,現在您又要殺我的救命恩人。我這人雖然膽小,卻也知道知恩圖報,所以您看,我豁出命來花了這麽大力氣,在這裡分析、推斷,擺事實、講道理,最後不就是為了請求您放過我們一馬嗎?”
中年男子呆住了。
他異常仔細的盯著唐天佑看,想要看出幾分端倪,卻發現這少年臉上除了苦笑就是無奈,想象中的圖窮匕見什麽的,一丁點都沒有……
“你說的……是真話?”中年男子忍不住道。
唐天佑更是苦笑:“都要掉腦袋的時候了,難道我還跟您開玩笑?”
這會兒唐天佑也有點迷茫了,自己都拿出影帝的水準演了半天了,結果這位先天三段的執法者覺得自己在開玩笑?可是,他怎麽會覺得自己開玩笑呢?莫非這家夥腦子不正常?
唐天佑不怕聰明人,就怕遇到憨貨,聰明人自然知道取舍,可是憨貨……
這麽一想,唐天佑竟有幾分恐懼了,他可不希望自己堂堂一個先天七段卻被一個腦子秀逗的小三段一劍給劈了。
中年男子的情緒卻比他更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