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大多數符士都高估了龐千秋的戰鬥力,因為那些符士只是驚歎於無極之光的強大,卻忽略了他的持續作戰能力。
這總共五道光射出去,龐千秋就感覺到符文上的能量明顯少了一大截。
“你現在選擇認輸還來得及,”龐千秋深吸了一口氣,再度開口了:“我這手段,一旦出手就無法保留,若是等我同時射出十道八道無極之光,你再認輸可就遲了。”
他頓了頓,續道:“你年紀輕輕已經有這麽強的戰鬥力,假以時日,前途不可限量,可不要把命送在這圓台上了。”
林虎哪裡知道龐千秋的複雜心態,作為一個淳樸的少年,他深深的感覺到對面的大叔是個厚道人,這才打了多久,已經提醒過自己兩次了,深怕一不小心誤傷了自己。這一刻,他深刻的理解了“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含義,所以他很真誠的安慰龐千秋:“沒事的,你盡管出手吧,我覺得我能擋住。”
末了他還補充一句:“就算擋不住,我也應該能躲開,就算躲不開,我也最多受點傷,就算受傷了,我也不會怪你的,因為大叔你已經提醒過我了。”
龐千秋愣愣的看著他,足足過了十秒鍾,才確定這孩子沒說反話,是真心實意在安慰他,於是……他就恨不得一口老血噴在地上。
“那你可小心了。”他陰測測的說了句話,終於下定決心要下狠手了,今天這局面,自己輸不起,龐氏也不允許輸,還有後面那位半閉眼睛的老人,正在看著自己呢。
他終於調動了自己上半輩子從未調動過的龐大能量,在刹那間化作八道金光從符文上貫穿經脈,瞬間駕臨左手五指,右手三指,然後雙手霍然張開,八道金光仿佛天馬流星拳一般衝殺出去,刹那間籠罩了林虎全身上下所有的位置!
“給我死去吧!”他默默的咒罵著,然後“啊”的一聲慘叫響徹天空,卻是手臂經脈再也吃不住這麽猛烈的真氣震動,傳來近乎撕裂的疼痛,這疼痛其實遠不如當初唐天佑動用“暴徒”時的程度,但是龐千秋可不是個能吃苦的角色,所以他很丟臉的叫了出來。
還好……在如此熱血沸騰的戰場上,他這聲慘叫,被大多數圍觀者解讀成了“怒吼”,雖然這吼聲稍微奇特了點……
林虎隻覺得頭皮發麻,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機,這一刻他覺得自己的頭腦前所未有的清醒,那八個紅點幾乎同時襲來,他卻能完全分辨出先後,所以他出左拳,出右拳,出左腳,出右腳,再出左拳,出右拳,然後……閃身。
他打碎了六道光,就知道自己到了極限,可他還能躲,於是他側身,扭腰,然後下蹲,躲過了第七道光,然後,被第八道金光狠狠的從肋下穿過,帶出一個細小的孔洞,鮮血“嗤”的噴了出來。
他終究還是受傷了,這傷還好在肋下,若是再偏右幾寸就是胸口,下偏幾寸就是小腹,那都是致命的位置。
唐天佑都緊張得捏緊了拳頭,剛剛那一刻幾乎要過去幫忙,可最終他還是忍住了,因為從阿虎身上他看到了自己,想當初,自己何嘗不是一次次與那些比自己強大得多的對手戰鬥,若非如此,哪怕自己天賦再高,又怎能成長到如今的地步?
玉不琢,不成器。
林虎沒有慘叫,也沒去看自己的傷口,作為一個部落少年,他在狩獵時受過比這重的多的傷,所以他目光炯炯的看著對面的厚道大叔,隻覺得全身每個細胞都充滿戰意,大喝道:“再來!”
“還來?還來個雞毛!”龐千秋悲憤無比,很想罵娘,可手臂疼得厲害,符文消耗得更厲害,他覺得這代價真的太沉重,他有些承受不住了,至少五年之內,他還不打算付出代價去城主府給符文充能呢,所以他無限憋屈的看著阿虎,嘴巴撇了撇,露出一抹仿佛要哭的笑容,過了許久才道:“我……我……”
“啊?”阿虎驚訝道:“大叔你怎麽了?我們繼續啊,你放心,雖然受傷了,可是我不怪你,這次我一定能全部躲過去。”
“我……我……”龐千秋隻覺得那兩個字重如山嶽,可是權衡利弊之下,他到底還是悲憤的吐出了那兩個字:“認輸。”
說完這話他就頭也不回的跳了下去,一頭扎進了龐氏選手席的最後面,盤腿一座,眼睛一閉,任憑周圍的族人們再怎麽問怎麽說,乾脆當沒聽見,做起了鴕鳥。
阿虎在台上呆了足有十多秒才反應過來,隻覺得滿心都是感動:“這大叔,真的太厚道了,他這麽厲害的符士,明明提醒過我兩次了,可在弄傷我之後,竟然如此自責,竟然……選擇認輸來成全我,這樣的好人……嘖嘖……”
圓台下面全是哄笑聲,阿虎不明白,不代表別人不明白,在場的聰明人多著呢,就連那些參賽符士們也都裂開嘴笑了起來,他們發現,原來龐千秋還有這麽明顯的一個弱點啊,這貨……怪不得每次出手都這麽狠,原來他怕打持久戰啊!
“龐千秋不足懼矣。”選手席裡已經有人說話了:“符師之下第一人的稱號……可以休矣。”
其實每一屆的符鬥會,那些強大的對手都是在後面出場的,所以哪怕是龐氏擊敗石家,哪怕阿虎擊敗龐龍,在真正強大的家族眼裡,都只是開胃小菜,直到這時候,看到龐千秋賴以成名的無極之光竟然被阿虎生生擋住,這些家族的高手們才真正流露出凝重之色來。
“這是黑馬。”何家的席位裡,一個老者做出了評價:“這個連續三屆都沒資格參賽的沒落家族,難道要崛起?”
“說起來,林氏其實是挺奇怪的,”他身邊另一個稍微年輕些的老者接口道:“他們已經沒落得連人都沒了,城主大人卻還一直保持著他們的家族身份,若是換了我們何家,恐怕早在一百年前就被取消家族封號了。”
“這林氏當初是顯赫過的,”說話的是第三個老者,他若有所思的道:“我似乎在某本典籍上看到過記載……這林氏,祖上出過劍人。”
“劍人”兩個字出口,三個老者的神色都變得很怪異,過了許久,才聽第一個老者喃喃道:“極西之地有異人,執器而好殺,近之者傷,觸之者死,常人不可擋。”
第二個老者續道:“此器狹而鋒利,曰劍,故執器者劍人也。”
“便是這個劍人?”第一個老者的語氣仿佛詢問,又仿佛只是自語:“這世上還真有劍這種東西?”
“有沒有這東西,只要去極西之地看看不就得了。”第三個老者笑道:“無非是個傳說罷了,這方圓城中的傳說難道還少了?也不缺這一個。”
“極西之地……呵呵,我倒是也想去看看,”第一個老者自嘲的一笑:“可我有自知之明,我去不了,我沒這個實力。”
方圓城外危機四伏,據說越往外走野獸越強大,在某些古籍記錄中,甚至存在著山脈一樣龐大的巨蛇,城中許多強者都曾試圖往外探索,也有人曾經走出過很遠,也見到過一些生活在森林深處的其他部落,可是從未有人能真正一路向西,一直走到極西之地,也就從未有人真正看到過極西之地那些手持劍器的異人。
也就在這時,龐氏的席位裡,那位閉目老者終於完全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睛烏黑靈動,閃閃發亮,不像是一個黃昏暮色的老人,卻像是充滿活力的孩子,這雙靈動的眼睛襯著他蒼老如樹皮的臉龐,給人一種極端怪異的感覺,他歎了口氣,頭頂上忽的“錚”一聲彈出一枚黑色的碎片,碎片浮在頭頂,發出朦朧柔和的光芒,他站起來,一步步走上了圓台。
“這一階段的比賽,原本老夫不該上的,”老者深深的凝視著林虎:“可我龐氏不想剛剛坐上來又被趕下去,所以老夫還是來了。”
他又歎了口氣:“別怪老夫欺負小孩子。”
唐天佑的眸子眯縫起來,他盯著老人頭上漂浮的碎片,從那裡感受到一股很熟悉的氣息,這氣息與他的某種稟賦同種同源。
那是沙包曾經說過的“生命賦予天賦”。
唐天佑的血液可以治療一切絕症,可以生死人而肉白骨,可以搶救必死的人,這一切,都來自於刀鋒傳承,據說來自於蟲族最高天賦:生命賦予。
可是這碎片散發的氣息……似乎駁雜得多,也微弱得多。
正是這種氣息長期滋潤著這老者,才讓他擁有一雙如此年輕的眼睛。
“這可不是生命賦予天賦,”沙包在意識海裡嘲諷道:“這不過是一枚普通的圖騰碎片而已,你也知道,任何一支完整的部隊都包括戰士和後勤,而這枚碎片,就來自一具與治療有關的後勤類機甲,它唯一的作用就是治療。只不過宇宙能量凝聚而成的治療效果比普通手段更加有效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