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佑點頭：“差不多。”

  “但是從尋找破綻到找出解法，終究是需要時間的，”天機老人道：“在這個過程中，你會浪費大量的戰機。”

  唐天佑再次點頭。

  這正是他最大的問題，沙包終究不是人類，為他提供的幫助大部分都是概念方面的，而戰鬥細節和招數套路方面，唐天佑一直是自己在摸索。

  “所謂章法，其實就是一套完善的攻守平衡的功法，簡單點說，我們可以認為那些流傳下來有名字的功法，本身就是有章法的，它們在不同的境界層面上做到了攻守兼備，”天機老人笑道：“我看得出來，你的心氣很高，所以那些低端的功法，你不屑於照搬，而高端功法，你又沒機會得到，所以你現在的戰鬥，完全是靠隨機應變。”

  “試想，一個連配套功法都沒有的人，怎麽可能背後有一個老師？”

  唐天佑服了，高手就是高手，天機老人這番話，完全說中了他目前的處境。

  他在四堂軍區的閱覽樓裡看過許多功法，可是都不能讓他滿意，他總覺得，自己要修煉的功法要高於閱覽樓裡那些秘笈，可是這些日子以來，他始終無法形成一套自己的獨特打法，所以，他戰鬥的時候其實確實是沒有章法的。這一點，很少有人看出來。

  天機老人能夠從這一點上判斷出自己屬於自學成才，這眼力不是一般的高明。

  “我的眼光是不是很好？”天機老人又恢復了老狐狸一般笑眯眯的模樣：“實話告訴你，我能夠通曉天下武學，除非是九品之上的超級功法，否則，天下任何功法，只要讓我看幾遍，我就能搞清楚來龍去脈，看破它的本質。”

  唐天佑由衷的道：“您老厲害！”

  “哈哈哈，”天機老人大笑：“不是我厲害，是戰神訣厲害，你知道不知道，一旦修煉了戰神訣，就會不斷洞悉武道真諦，直到看破天下武學。”

  唐天佑忍不住悠然神往。

  看破天下武學，這是何等恢弘壯闊的一件事情！
  “想不想學？”天機老人緊跟著問。

  唐天佑差點就要脫口蹦出個“想”字了，關鍵時刻他反應過來了，強迫自己搖了搖頭：“不想。”

  “可是為什麽呢？”天機老人也鬱悶了，一張老臉忽然湊了過來，上面全是問號：“這是天上掉餡餅的事情啊！”

  “我說過，我有師傅了，”唐天佑感覺自己的底氣不是那麽足，不得不說，“看破天下武學”這件事真的很有吸引力：“我師傅是劍一。”

  天機老人一愣，然後表情就變得很奇怪了：“你說的居然是劍一？”

  “是啊，皆殺就是他教給我的。”唐天佑解釋道。

  “哈哈哈哈，那個不算，”天機老人大笑起來：“鬧了半天，你說的是他啊，看來，你還完全不懂武道界的規矩啊！”

  每個行業都有不成文的規矩，武道界當然也有。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九品之上的功法，只有傳承，沒有師徒。

  “為什麽？”唐天佑問。

  “因為九品之上的功法無法連續傳承，往往一套功法要過上幾百年才能找到傳人，你說，如果要論師徒之義的話，那輩分該怎麽算？”天機老人道。

  試想一下，南宮修竹繼承了幾百年前就斷了傳承的夢中劍，如果把他算作當年那位前輩的弟子，那麽他和南宮孑誰的輩分高？
  那就亂套了！
  天機老人解釋之後，看著唐天佑的表情就又變得很奇怪了，像是看著一個大大的金元寶，他無限感慨的搖了搖頭，歎了口氣：“你小子是個例外。”

  九品之上無法連續傳承的鐵律，就在唐天佑身上打破了，他花了半天就學會了劍一的皆殺，把這套九品之上功法給繼承下來了，上下數千年，人類國度橫跨數光年的廣袤宇宙，浩如星海的武者之中，他是唯一一個做到的。

  “你說，你不是天才，誰是天才？”天機老人直勾勾的看著他：“你說，我怎麽可能放過你！”

  唐天佑被他看得頭皮發麻，幾乎就要被迫答應下來了。

  他起於草莽之中，沒有受過什麽貴族教育，也沒有人專門教過他什麽做人的道理，他所有的觀念、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都是在十八年的辛苦生活中一點一滴領悟積累出來的，或許正因為此，他反而不像其他人那樣會受到外界的影響，始終保持著最本真、最質樸的一面，他所有的觀念，都是來自自己的內心。

  所以，哪怕他現在知道了武道界的規則，卻不表示他就遵守，在他心目中更重要的觀念，是與生俱來“尊師重道”、“知恩圖報”的觀念。

  所以，他認定劍一是他的師傅，並且不會再找第二個師傅。

  “我相信武道界的確有您說的這種潛規則，也知道老師之所以教我劍法是因為一些其他的原因，但是他終究教會了我皆殺，”唐天佑的聲音很平靜，卻蘊含著一絲堅定：“所以他仍然是我的老師。”

  “我說你怎麽就不開竅呢？”天機老人在那邊唉聲歎氣，哪裡還有一絲聯邦戰神的風范，他在靜室裡來來回回的踱步，在踱到第三圈時唐天佑忍不住問：“什麽時候放我去圖騰秘境啊？”

  “你還想去收圖騰碎片？”天機老人悻悻的瞪著他：“我老人家今天就仗勢欺人了，你不答應拜師我就取消你的得獎資格！”

  “您有這個權力？”唐天佑反問。

  “我沒有，”天機老人黑著臉道：“不過我就不信軍部還能不給我這個面子。”

  這話說得霸氣，唐天佑直接就傻眼了。一邊是聯邦戰神，一邊是小小校園比賽冠軍，軍方會向著誰，答案一目了然。

  “要不您去找南宮修竹吧，”唐天佑很艱難的做了個決定，出賣了自己的兄弟：“他也練成夢中劍了，也是天才哦。夢中劍，那可是比皆殺更牛逼的存在！”

  “不去，”天機老人哼道：“別想轉移目標，他比你可差遠了。”

  “不不不，他比我更天才，”唐天佑熱情的推薦：“上次半決賽你看了吧？南宮那家夥就看了一眼皆殺，然後看了一眼百斬擊，居然就能把兩套功法都借鑒過來，玩了一手漫天飛針，那天都把我看傻了，這份眼力、這份天賦，嘖嘖……話說我看了好多遍百斬擊了可是連個屁都沒琢磨出來啊。”

  “那是他夢中劍的特質，沒什麽好驚訝的。”天機老人懶洋洋的道。

  “我就不明白了，我不就是練成了一招九品之上的功法嗎？可南宮也練成了啊，憑什麽你就找我不找他？”唐天佑很無奈。

  “原因很簡單，”天機老人倒是爽快的給出了答案：“他是無意中練成了夢中劍，而你是有意識的學習皆殺，這一個無意一個有意，中間的差距太大了。”

  天機老人頓了頓，又道：“據我觀察……南宮修竹那小子，資質其實很差，他這樣的劣質武者，竟然能夠練成夢中劍，只能說是福緣深厚，跟天賦扯不上任何關系。”

  然後他霍然一聲大喝：“唐天佑，還不趕緊拜師！”

  唐天佑被他嚇的全身一震，手裡的茶杯“當啷”一聲響，趕緊放在桌上，同樣昂首挺胸大聲道：“死都不拜！”

  靜室隔壁的隔壁，施食獅和南宮孑正耳朵貼著牆壁聽得眉飛色舞，區區兩間靜室，雖然附帶很好的隔音效果，卻擋不住兩位頂級先天高手，南宮孑悄悄問：“天機今天這是怎麽了？”

  “也沒啥，”施食獅一臉忍俊不禁的笑意：“據說天機昨天晚上做了個奇怪的決定。”

  “什麽決定？”南宮孑追問。

  “他說，今天他要找唐天佑聊聊拜師的事情，如果唐天佑直接答應，那這個徒弟他就不收了……”

  “呃……為什麽？”

  “因為戰神世家太強了啊，如果唐天佑毫不猶豫的拜師，那就說明唐天佑是趨炎附勢之人。”

  “是這樣嗎？”南宮孑歪著頭想了想：“是不是有些武斷了？”

  “誰知道呢，你也知道的，天機這家夥總是神神叨叨的。”施食獅攤了攤手。

  “好吧，那如果唐天佑不答應呢？”

  “那就說明此人心志堅定，不貪榮華富貴，性格獨立自主，並且很有決斷，能夠抵抗誘惑，總之是優點一大堆了。”

  “於是……”

  “於是天機就要不惜一切代價做這小子的師傅。”施食獅做了個劈砍的動作來表達天機老人的心態之堅決。

  “這不是犯賤嗎？”

  “我也覺得有一點。”

  “然後……”

  “然後他就悲劇了。”

  按一般人的想法，面對天上掉下來這麽大個餡餅，我固然不應該直接衝上去咬一口，可是如果餡餅的主人強烈要求我去咬一口，那我怎麽也不好意思拒絕吧？所以無論是天機老人還是南宮孑或者施食獅，其實都覺得拜師之前的過場只是個形式而已，無論局面如何發展，終究還是要走到“拜師”這條殊途同歸的路上來，可是誰知道，這次的對象不是普通人，而是唐天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