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佑也不是雛兒了，他早就在網上看那些軍事發燒友們討論過這種疲勞審訊，從一開始他就不覺得自己能夠像那些電視劇裡的天才罪犯一樣編出圓滿無缺的謊言，同時他也不覺得自己的心理素質就一定能瞞過測謊儀，所以他想了個笨辦法，那就是永遠隻說一句話：“我不知道。”

  “據我們調查，瑪塔雷斯之樹倒掉的時候你不在選手村，那麽你在哪裡？”

  “我不知道。”

  “一點四十五分時，有一個市民在經過龍晶廣場西邊的時候順手拍下了一張街頭畫面，裡面有一個戴著面具的人正在奔跑，他的身材跟你幾乎一模一樣，你怎麽解釋？”

  “我不知道。”

  “你是否在廣場外面擊傷了一個先天武者？”

  “我不知道。”

  “我很想知道，如果那位先天武者親自來指認你，你還能保持平靜嗎？”

  “我不知道。”

  “……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

  “你是豬嗎？”

  “我不知道。”

  ……

  “他的情緒極不穩定，腦部波動很大，但是沒有任何規律可言，就像是……就像是重度妄想型精神病患者在病情發作時的樣子。”一個軍官低聲向龍戰野匯報：“根據這些腦波圖案，我們無法確定他是否說謊。”

  金不換覺得越來越有意思了，這個叫唐天佑的小子明顯隱藏著很多秘密，但是，他究竟是怎樣把腦波弄成現在這樣呢？

  能夠做到這一點的，當然是沙包。

  “你的精神力太弱了，與肉體的強度完全失衡，連阿爾塔夏那種程度都能讓你失魂落魄，所以你需要接受精神力鍛煉，”在唐天佑剛開始接受審訊的時候，沙包就說話了：“而這場審訊，正是你最好的鍛煉機會。”

  “我會死的。”唐天佑弱弱的道。

  “普通人會死，你不會，你身上的潛力還遠遠沒有到頭，還需要長期的、大量的刺激和開發，”沙包篤定的道：“這是一場戰鬥，你不能逃避！”

  唐天佑的戰鬥，以無休止的提問和回答作為主要內容，當牆上的掛鍾把時針指向下午五點時，龍戰野將軍的臉上出現了掩飾不住的焦慮。

  已經過去六個半小時了，這是許多經過專業鍛煉的諜報人員都達不到的程度，一個普通的十八歲少年，為什麽會有這麽強大的意志力？
  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腦電波圖案，究竟預示著什麽？
  唐天佑在意識海裡大口大口的喘息，站在他對面的是一個跟他一模一樣的對手，而現在，雙方的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洞，鮮血汩汩的湧出來。

  雙方同時出手，淡紅色的光芒在兩者之間滿空飛舞，那些光線不斷的互相撞擊、湮滅，又從手指尖處再度衍生，戰鬥的雙方都擁有完全相同的能力，他們眼裡可以看到對方身上所有的小紅點，無論是截脈、針形真氣，都可以毫無顧忌的釋放，終於，在兩根色彩更亮一些的光芒閃過之後，兩個唐天佑胸口同時出現血洞，然後轟然倒地。

  “再來！”唐天佑身上的傷勢奇跡般的痊愈，他從地上一躍而起，與此同時，他對面的唐天佑也從地上躍起，於是進入下一輪生死之戰。

  自從修煉針形真氣以來，唐天佑就再沒進行過這種鍛煉，而此刻，借審訊的機會，唐天佑聽從沙包的吩咐，直接開始了精神和戰鬥技巧的雙重修煉。

  他在意識海裡一次次的死去、復活，忍受肉體上無窮無盡的痛苦，腦波也隨之不斷起伏跌宕，紊亂非常，這些線條落在龍戰野眼裡，簡直就是不可理解的，他做夢也想不到，他眼前屏幕上那個死氣沉沉的唐天佑，其實正在一個他看不見的地方打架打得天昏地暗。

  “我們在龍晶廣場找到了你當日所戴的面具，上面有你的指紋和dna樣本，對此你怎麽解釋？”

  “我不知道。”

  “還挺能怎呼的，”沙包聽得很開心：“那個面具還在我手裡放著呢，他從哪裡找去？”

  “唐天佑，你在古武大賽中釋放的紅色光芒是否是大理帝國的六脈神劍？我們現在懷疑你是來自大理帝國的間諜。”

  “我不知道。”

  “你今年十八歲嗎？”

  “我不知道。”

  小眼睛的眼睛更小了，幾乎已經眯成了一條縫，死死的盯著唐天佑散漫無光的眼神，就像是想要撲過去的毒蛇，他心頭十分惱怒，還帶著一絲挫敗，作為軍部最好的審訊人員之一，他見過無數不可一世的先天高手在他面前癱軟成泥，而這個少年，卻給他一種很抓狂的感覺。

  其實審訊才半個小時的時候唐天佑就已經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了，通常來說，這是崩潰的先兆，可是從半個小時到六個半小時，這足足六個小時中，他就一直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他的眼神很早之前就失去了焦距，身體也很疲憊，他的嘴唇乾裂，皮膚黯淡，脫水狀況很嚴重，可是，他偏偏就是不崩潰，從頭到尾就是那四個字：我不知道。

  小眼睛有個很荒謬的推測，他懷疑自己審訊的其實是一個披著人皮的生化機器人，在機器人的程序裡壓根就隻輸入了四個字：我不知道。

  龍戰野終於站了起來：“金將軍，你也看得出來，這小子一定藏著秘密，我建議動刑。”

  “我不同意，”金不換毫不猶豫的搖頭，反問：“難道你肚子裡沒秘密？”

  “那是不一樣的！”龍戰野怒道。

  “在我看來，沒什麽不一樣，”金不換懶洋洋的看了他一眼：“難道每一個藏著秘密的人都是弄倒瑪塔雷斯之樹的凶手？也許他只是愛上了一個美麗的姑娘呢？”

  龍戰野深吸一口氣，強忍著不耐道：“那你說怎麽辦？”

  “審，繼續審下去，”金不換忽的一笑，伸手往那屏幕上一指：“我覺得，你是不是應該換個人來審了？”

  屏幕上，小眼睛的臉有點發青，整個人搖搖晃晃，給人一種隨時會昏過去的感覺，雖然他的待遇比唐天佑好得多，可是別忘了，他也持續審問了六個多小時了，這段時間內，他說的話至少是唐天佑的五倍。

  “你們獠牙也挺小氣的，”金不換搖搖頭，歎了口氣：“人家辛辛苦苦審案，你至少給他弄杯水喝嘛。”

  很快有人把小眼睛請了出去，換上了另一個審訊人員。

  龍戰野又坐了下去，他發了狠，跟唐天佑耗上了。

  牢房裡很安靜，可外面早已亂成了一團。

  決賽的時候，每一支參賽隊伍都是在現場的，所以他們全看到了最後那一幕，這些隊伍代表著瑪塔雷斯星球上的所有軍區，好奇心讓他們立刻開始打電話，多方詢問，然後無數消息被爆了出來。

  “唐天佑涉嫌弄倒瑪塔雷斯之樹，被抓起來了！”

  “據說他還打傷了龍戰野將軍的兒子。”

  “據說龍將軍的兒子下面被直接切斷了，變成廢人了。”

  “我覺得很有可能，唐天佑那種真氣外放的手段確實是先天高手都擋不住的。”

  “你們知道嗎，龍將軍的兒子本來是帝都代表隊的隊長呢。”

  “連總督閣下都驚動了，說不定卡洛斯軍方都要直接介入呢，據我所知，已經有好幾個將軍從各大軍區動身了，很快就會來到這裡。”

  ……

  四堂軍區的房間裡，一片死寂。

  “十三……”鳳老爺子欲言又止的道：“如果你……”

  “我明白，”十三乖巧的點點頭：“我出去給爺爺打個電話。”

  鳳博古眼裡帶著一絲希冀，只要十三的爺爺願意出面，那麽整個卡洛斯聯邦還沒有什麽事情是解決不了的，可是……那位雲端之上的神話人物，真的願意過問這件事？

  電話通了，十三還沒說話，那邊就傳來一個慈祥的聲音：“乖孫子，我知道你的來意。”

  “爺爺，那……”十三一喜。

  “這件事情不用再提了，”老人在那邊輕聲道：“我如果出面，你的朋友立刻會被無罪釋放，但是事情的真相，就永遠找不出來了。”

  “我相信不是他做的。”十三急道。

  “哦？”老人笑了：“不要急著相信任何事情。問問自己的心，你真的相信嗎？”

  十三抿了抿嘴唇，臉上露出掙扎的表情來。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會過問這件事，”老人安慰道：“但是，我需要先知道事情的真相。在這之後，我可以給你一個保證，那就是你的朋友一定會活下來。”

  “只是活下來嗎？”十三不情願的問。

  “記住你的身份，你是戰神子弟，你的使命是捍衛整個聯邦的秩序和公義，私人情感只能排在第二位，”老人的聲音嚴厲起來：“如果他真的做錯了事，那就必須受到懲罰！你難道連家族的訓誡都忘記了嗎？”

  十三頓時一驚，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明白了。”

  十三走進去的時候，所有人都看著他。

  “如果唐天佑是被冤枉的，我保證他會沒事，”十三猶豫了一下，又道：“如果真是他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