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赤九陰的出場,顯得很正常,很合乎慣例,並沒有任何值得特殊注意的地方,從明面上看,這就是一個來自神魔宗的年輕天才弟子,想要在這樣的大舞台上揚名立萬。
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麽異常,那便是在他走進賽場的時候,來自神魔宗的某個看上去極為蒼老的黑袍老者無聲無息的往前走了三步,走到了場邊,淡漠的目光籠罩了巨大的賽場空間。
而在賽場的另外一頭,遠道而來的天道盟先天九段至強者劉天涯前輩也同樣往前走了三步,同樣走到了距離賽場最近的地方,目光同樣籠罩了整個賽場空間。
這是綠水城中目前為止明面上的唯一兩個先天九段,分別來自神魔宗和天道盟,他們站在賽場的兩頭,就絕不會有任何人有能力破壞這些天的每一場戰鬥。
當然,他們還承擔著一些隱秘的任務,比如……阻止對方可能暗地裡出手造成的破壞。
赤九陰的第一個對手是一個天道盟地界內的散修武者。
“在下李剛,請指教。”這是個三十出頭的男人,他的臉上寫滿了意氣風發,因為他已經修煉到了先天四段巔峰,已經隱隱看得見先天五段的影子。
三十出頭的先天四段,在這個世界上算是相當不錯的天才了,至少像方唐鏡這樣都快要奔四的先天三段,在綠水城中也被譽為天才,更何況,方唐鏡是有組織的,而李剛卻是一個散修。
所以李剛躊躇滿志,覺得這是自己的成名之戰。
他聽說過神魔宗是天下第一大宗,他深知神魔宗內與自己年齡相當的弟子應該要比自己的修為更深厚,哪怕是修為與自己一樣的弟子,也會擁有更高深的功法和更好的兵器,但是此刻,他面前的紅袍青年看上去卻只有二十剛出頭,與自己足有十年的年齡差距。
二十歲時候的韋膨脹是什麽境界?李剛想了想,依稀記得自己曾經看過韋膨脹的生平事跡,年輕時的韋膨脹雖然素有天才之名,可二十出頭那些年,似乎也只有先天三段?
嗯……或許應該是先天四段?
不過……無論如何,大概也就這樣了吧。
這個少年,總不會比韋膨脹更加天才吧——他是這麽想的。
所以在自報家門之後,他就穩穩的擺出了架勢,這是他機緣巧合之後得到的一套功法,包涵內功心法和手法,而這套手法,叫做“天機十八散手”,正是依靠這套功法和手法,他才能有如今的成就,而今天,這套手法將會天下皆知,他李剛,將會展示自己的天才之名。
他希望在舞台上多待幾分鍾,所以他決定按部就班循序漸進的展示自己,於是他很客氣的衝著赤九陰點點頭,微笑道:“請,請出手。”
赤九陰並沒有客套,他直接出手了。
於是李剛就死了。
赤九陰只出了一招,他伸出一根手指,像是蜻蜓點水一般的往前一點,就有一道暗紅色的光芒從手指尖透出來,激射向李剛的眉心。
在他出手的這一瞬間,他的真氣也隨之一發一收,雖然收得極快,可是那一瞬間的釋放,也讓許多在台下觀戰的高手們吃了一驚。
他們很意外的發現,這個剛剛二十出頭的紅袍青年,居然擁有先天五段的內功境界!
這一道光很快很快,快得李剛根本無法躲避,因為先天五段催發出來的攻勢,本身就不是先天四段所能躲避的,更何況這一道光快得離譜,哪怕是許多老牌的先天五段武者在下面看了,都覺得有些心驚,因為他們發現自己也躲不開。
李剛躲不開,就決定硬接,他當然也發現對手的境界竟然比自己高,可是這樣纖細、這樣黯淡的一道光,不應該有多大的威力,更何況,這道光還如此之快。
世間事總是遵循某種平衡的,威力越大的招數總是越慢,而速度越快的攻勢也總是越乏力,這道光既然快到這種地步,那麽想必也不會強到哪兒去,這一刻李剛只是覺得略有一些遺憾,因為既然對手是先天五段,那麽自己恐怕是輸定了,想要一戰揚名恐怕有些難了,所以他頃刻間就改變了想法,決定在這舞台上多堅持一陣,至少,也要堅持到把自己的能力完全展示出來。
“這紅袍青年既然走的是速度路線,那麽進攻威力必然有限,恰好我的天機十八散手走的是柔勁的路子,最擅纏鬥和防禦,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守個平手?”李剛一邊想著,一邊沉穩的將雙手往面前一橫,劃過一道美妙的弧線,將那道光往兩邊一帶,就想要輕輕巧巧的化解掉這一次攻勢。
可是這道光卻偏偏有著難以想象的堅韌強度,絲毫沒有被他的雙手帶偏,而是毫不留情的“嗤嗤”穿透了他的雙掌,然後無聲無息的從他眉心透了過去。
“噗”的一聲,李剛後腦有一點點血液噴出來,隻像是水中最小的那條魚張開口吐了個小泡泡,幾乎一點動靜都沒有。
可是下一刻李剛的表情就呆滯了,然後他整個身體軟軟的倒了下去,停止了呼吸。
一擊斃命!
這一刻,賽場外響起了低低的驚呼,還有許多看不明白的綠水城百姓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那個中年人莫名其妙就倒下去了,直到劉天涯宣布結果,他們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赤九陰勝,李剛戰死。”劉天涯的聲音傳遍全場。
“天哪,李剛死了?”
“他怎麽死的?”
“我什麽都沒看見啊,為什麽他就死了?”
“我似乎……看到了一道光……”
“怎麽這麽隨隨便便的就開始殺人了?”
“原來……這種交流賽,可以隨便殺人的嗎?”
“為什麽跟我想象中不大一樣?”
綠水城的普通城民們,在這一刻仿佛才依稀理解了這場交流賽的某些真相,他們臉上的興奮開始消退,那種看熱鬧的心態被強行打斷,眼神裡多了些其他的情緒。
唐天佑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其他人還沒看懂這紅袍青年的手段,唐天佑卻看得再明白不過,因為赤九陰這一招,竟然與他獨有的針形真氣極為相似。
然而唐天佑之所以可以練成針形真氣,是因為他得天獨厚的變態體質,以及沙包巧奪天工的經脈改造,客觀的說,針形真氣並不是可以傳授和普及的功法,而是獨屬於唐天佑的功法,理論上說,其他武者不應該可以練成。
然而赤九陰的出手,卻幾乎就是針形真氣。
“這不是針形真氣。”一個聲音在意識海裡響起,讓唐天佑先是一愣,緊接著就大喜過望。
“沙包!”唐天佑由衷的喜悅:“你醒了?”
沙包已經很久沒有說話了,整個意識海的色調也變得有些昏暗,沙包就靜靜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已經有很久,按照沙包自己的說法,是為了“培養少主獨立面對困境的能力”,但是唐天佑總覺得應該有些其他的原因,他也曾經數次試圖呼喚沙包,可是沙包一直沒有反應,久而久之,唐天佑也就習慣了。
他和一號在灰白色的世界裡行走了數十年的歲月,雖然他的身體依然保持著十九歲的模樣,但是在他的感覺中,卻似乎已經有一千年沒有與沙包交談過了,時光久遠得他都幾乎要忘記曾經的沙包其實是個話癆。
而今天,沙包終於開口了。
“這不是針形真氣,”沙包重複了之前的話題:“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整個人類世界應該不會有其他人可以修煉成針形真氣,因為你這樣的傳承,全宇宙也僅有一份。”
“那他……”
“他利用了隱穴。”沙包道:“他的經脈並沒有異常,然而,他應該打通了一處隱穴。而且這處隱穴應該具有增幅、壓縮和強化體內真氣的特殊效果。”
人體內的九大隱穴蘊含著來自上古人類的驚天之秘,唐天佑曾經機緣巧合打通身上的所有隱穴,他清晰的記得那九個穴道中潛藏著難以理解的奇異能量,那些能量甚至關系到“無限進化之門”這樣玄之又玄的東西,那是進化協會會長苦苦追尋了無數歲月的東西。
“唐天佑,你在跟誰說話嗎?”周婧的聲音直接傳入了唐天佑的腦海中。
她的手依然與唐天佑握在一起,放在唐天佑的上衣口袋裡,這當然不是為了秀恩愛,他倆之間也並沒有任何私情存在,周婧的心靈純潔如白紙,她只是覺得,有一個人交流是很幸福的事情,而想要能夠交流,她就必須接觸唐天佑,因此,她一直拉著唐天佑的手不願意放開。
周婧乃是為天地間最精純的精神力幻化而成的生命,她擁有難以理解的靈敏知覺,哪怕是唐天佑與意識海中的沙包對話,她也能依稀感覺到身邊有某個東西正在釋放訊息,然而她努力尋找,卻還是找不到,只看到唐天佑的表情一直在很細微的變化,很像是正在跟人交談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