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袍人就像是沒聽到他的喊聲，那一縷青煙已經繞了大半圈，漂到了秦超面前，唐天佑卻在這時道：“等等。”

  秦超感覺到一抹涼意從喉頭掠過，似乎下一秒就要沁入他的肌膚，卻在最後時刻停頓，無聲無息的縮了回去。

  “求饒是沒用的。”唐天佑提醒道。

  “我不求饒，”秦超在死亡線上打了個轉，整個人從極度的恐懼和緊張中忽然放松，頓時大量的汗水湧了出來，他用一種絕望而悲憫的眼神看著唐天佑，很哀傷的請求：“讓我問幾個問題，行嗎？”

  唐天佑點頭：“你問吧。”

  秦超的目光落在青袍人身上：“這是你的保鏢嗎？”

  唐天佑有點意外，他以為秦超要問的問題一定與他們的被擒有關，又或者是關系到唐璜的來歷，可秦超卻問了個無關緊要的問題，當然，他還是回答道：“是的。”

  “他是什麽境界？”秦超又問。

  “先天九段。”青袍人自己回答了這個問題。

  秦超默然半晌，才又道：“也就是說，哪怕沒有那個怪物，我們的艦隊也注定要失敗，對嗎？”

  唐天佑點頭承認。

  秦超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震驚，他只是苦笑了一聲，換了個問題：“你還要對付秦氏？”

  唐天佑點點頭：“是的。”

  “那你需要證據來證明是秦氏挑釁在先，”秦超道：“我們都是最好的人證，可你殺掉我們之後，秦氏就有理由不承認了。”

  “我們不需要證據，”青袍人又插嘴了：“區區一個海盜家族，滅了也就滅了，需要什麽證據？”

  “滅了也就滅了？”秦超反問道：“不需要證據？”他雖然反問的是青袍人，可目光卻始終在唐天佑身上。

  唐天佑點了點頭，算是做出了回答。

  秦超的目光更加哀傷，還隱隱帶著種自嘲的味道，二小姐昨天與自己獨處一室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她卻已變成了一具屍體。最諷刺的是，昨天的二小姐信誓旦旦做出了許多判斷，她說世家子弟沒有什麽保鏢，她說哪怕是戰神世家要滅秦氏也要講證據，秦超曾經很篤信二小姐的每一句話，因為他覺得二小姐高高在上，那是另外一個他觸碰不到的層次，可現在他才恍然意識到，原來二小姐也只是坐在塵埃裡想象天上的景色，原來唐天佑所在的層次，同樣不是二小姐所能理解的。

  二小姐錯估了自己的智慧和判斷，所以她死了，可是……自己夢想中的躍馬挺槍呢？這輩子沒機會了吧……

  二小姐並不是淑女，相反她極其櫻蕩，如果沒有發生今天的意外，或許秦超很快就能與二小姐勾搭在一起，或許過上一陣子之後他還會對二小姐的肉體感到厭倦，可是這個世界正是由無數個偶然組成的必然，正因為出現了唐璜，出現了唐天佑，所以他明明很簡單就能觸碰到的二小姐忽然變得永遠無法觸碰，這是一種幾乎得到卻又偏偏錯失的遺憾，正因為得到的難度太小，卻偏偏沒能成功，所以如今在秦超心中，“躍馬挺槍”已經成了一個執念，一個心魔，無法釋懷，不可排解，哪怕是在死亡來臨之前的這一刻，他念念不忘的依然是那四個字：躍馬挺槍。

  “就是他，就是這個年輕人，他葬送了我的夢！”秦超心裡莫名的升起海一樣深的恨意，他恨唐天佑，恨秦獨眼，恨這兩天來發生的一切意外！
  他就這樣懷著複雜的情緒看著唐天佑，就在唐天佑快要不耐煩的時候，忽然問了一個更加莫名其妙的問題：“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麽嗎？”

  “殺了我？”唐天佑問。

  秦超搖頭。

  “逃走，或者乾脆叛出秦氏？”

  秦超搖頭。

  “那我也不知道了。”唐天佑對這種無聊的事情實在沒什麽興趣。

  秦超卻笑了起來，開始只是小聲的笑，後來就越來越大聲，笑聲裡竟然帶著幾分得意，他笑了很久之後才忽然停下，輕聲道：“這個答案，你永遠都猜不到了。”

  說完這話，他全身微微一震，嘴角溢出一縷鮮血，軟軟的倒了下去。

  “自斷心脈。”青袍人撇了撇嘴：“這家夥真是莫名其妙。”

  戰艦裡的屍體很快就被唐璜的宇蟲小弟們清理一空，他重新走回戰艦指揮室，唐璜屁顛屁顛的跟在後頭，很是迫不及待的樣子：“大人，您剛才說要給我介紹幾個新同類？”

  唐天佑沒廢話，直接把他收進了意識海。

  很多年前人類就發現過一個很奇怪的現象，那就是次元空間裡不能裝任何有生命的物體，可宇蟲除外。後來的坐騎宇蟲之所以能夠發展成一個體系，其實也與這個現象息息相關，而唐天佑的意識海就是一個超級巨大、超級完善的次元空間，人類不能進，宇蟲同樣能進，至於唐璜，他是蟲族，本質上屬於宇蟲的進化體，所以也能進。

  “哇！還有一隻飛龍！”唐璜果然大喜，衝過去似乎是想擁抱七月，可衝近了幾步卻又退了回來，低頭恭敬道：“大人您好。”

  “這個等級壓製……很影響情緒表達啊……”唐天佑暗自感歎。

  七月的性格有點像小孩，蹦跳著靠近，伸出一隻翅膀將唐璜托起來，天真的問：“你是來做客的嗎？”

  “呃，我也不知道。”唐璜有點愕然，轉而問唐天佑：“我是客人嗎？”

  唐天佑攤攤手，表示對這種幼稚對話沒興趣。

  “你住這裡嗎？”七月瞪大眼睛看著他。

  唐璜只能搖頭。

  “那你就是客人，”七月伸出一隻翅膀：“客人上門，給見面禮。”

  唐天佑目瞪口呆。

  “我……我沒帶啊。”唐璜也傻了。

  “那就回去拿吧。”七月哼了一聲，很不滿的轉身，兩隻翅膀背在身後，走起路來還左右搖晃。

  唐天佑吞了口唾沫，目光落在沙包身上：“這是你教他的？”

  “我有這麽白癡嗎？”沙包哼了一聲，低聲解釋道：“是那個不會用刀的家夥。”

  “不會用刀”幾乎已經成了凰畢生的恥辱，從他在死神面前收起刀鋒選擇拳頭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了會被沙包嘲笑很久。

  唐天佑低頭，正看到一塊皮在地上一彈一彈的，似乎想要蹦上來。

  “哇，這是什麽？”唐璜迅速轉移目標，就當沒聽到七月的最後一句話，他跑到這塊皮面前蹲下去，兩眼放光的道：“新玩具嗎？”

  “哼，小小一隻刺蛇，竟敢這麽說我，”凰氣急敗壞的聲音從那塊皮上傳來：“我可是比飛龍還要高貴的猛獁象一族……”

  七月和沙包不善的目光同時落到這塊皮上。

  “好吧，其實我是僅次於飛龍的猛獁象一族，”凰歎了口氣：“小刺蛇，你難道不應該叫我大人？”

  “大人！”唐璜終於感受到那種若有若無的等級威壓了，他連忙後退兩步，躬身道：“剛才沒看到您，抱歉！”

  “你可以用實際行動表達歉意，”凰懶洋洋的道：“把我頂在頭上就可以了。”

  於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唐璜就頂著凰在意識海裡與七月玩的不亦樂乎，唐天佑很開心的看著這一幕，總覺得這是兩個小孩子。

  “唐璜，跟我走吧。”唐天佑道：“你也可以像沙包他們一樣，住在意識海裡。”

  唐璜頓時就呆住了，他偏著腦袋想了很久才道：“大人，可能不行。”

  “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唐璜的目光帶著幾分茫然：“我只是本能的感覺到，我不能跟大人在一起。”

  “本能？”唐天佑皺了皺眉。

  “是的，”唐璜茫然道：“其實我一直都是憑著本能在宇宙裡遊蕩，在出發之前，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去哪裡，這一次我能夠在破天星球外圍見到大人，其實真的很幸運。”

  “這不是幸運，這是緣分。”唐天佑笑道：“宇宙這麽大，我們一年之中已經兩次巧遇了。”

  “是的，我跟大人很有緣，而且我也只在大人身邊發現過我的同類，”唐璜道：“我真的很喜歡跟七月弟弟一起玩，其實我真的很想跟大人一起走。”

  “那就一起走嘛。”唐天佑無所謂的道：“管那麽多幹嘛？”

  “不行的！”唐璜卻直接退了幾步，表情中竟然帶著淡淡的恐懼：“大人，我絕對不能跟你走！”

  唐天佑終於意識到不對了，他沉聲問：“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沒事，”唐璜搖頭：“我說過了，只是本能，但是我真的隱隱感覺到，如果我跟大人一起的話，會有很可怕的後果。”

  這時候，沙包忽然做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動作，他直接把唐璜從意識海裡丟了出來。

  “沙包你……”唐天佑一愣。

  “少主，我忽然想起一個忽略很久的問題，”沙包沉聲道：“唐璜這種性子，按理說是很容易闖禍的，可他在卡洛斯聯邦的內部航道上到處閑逛，居然一次也沒碰上過其他人類，迄今為止，聯邦竟然沒有任何關於他的記載，你不覺得這是不符合常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