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佑整個人就像是忽然被大錘重擊一般，猛地刹住了身形。

  “如果你連這麽簡單的情緒控制都做不到，那你就趕緊回到瑪塔雷斯去吧，只要縮在那裡不出來，你還是可以活得很風光。”沙包的聲音在他腦海中冷冷的響起。

  唐天佑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摸了摸因為激動而微微有些發燙的臉頰，輕聲問：“我應該怎麽辦？”

  “躲開他的攻擊，然後出拳打他。”沙包道。

  蘇小小並沒有給他太多的思考時間，他只是動了動念頭，並不需要任何動作，傷心小劍就在半空中直接掉頭，再度射向唐天佑。

  這把劍遠比唐天佑所預想的要更珍貴，它采用的是一種在整個人類世界都極其稀有的特種金屬，通過極其複雜的手段煉製而成，所以它是蘇小小的本命飛劍。

  這不是一個仙俠的世界，但是蘇小小的傷心小劍卻正如仙俠小說中的飛劍一般，可以被他的真氣完美控制，因為小劍本身的重量極輕，所以它的速度極快，而因為這種金屬極硬，所以這把小劍無堅不摧，在先天五段這個境界內，沒有任何功法擋得住它的穿刺，就連蘇小小自己也擋不住。

  所以唐天佑一連彈出去的十八道針形真氣都無法動搖傷心小劍的飛行軌跡，它被真氣打得搖搖晃晃，就像是蒼茫大海上的一葉孤舟，可是它堅定而執著，始終沒有改變既定的目標，依然筆直的射向唐天佑。

  唐天佑只能躲，他倉促之下一個側身，“嗤拉”一聲，腰間又被割破了一道口子，很快沁出了鮮血。

  “擋不住！”唐天佑的動作變得有些凌亂。

  “說實話，你讓我很失望，”沙包歎了口氣：“也許校園古武大賽讓你的信心過度膨脹了，最近這幾個月來，你的每一次出手我都看不到亮點。”

  古武大賽之後唐天佑總共只出手過三次，三次都是大獲全勝，直到碰見蘇小小才遭遇首敗，這段時間以來，唐天佑越來越真切的意識到自己確實已經與一年前不一樣了，他已經真正從一個普通人變成了高手，至少在卡洛斯聯邦十八歲武者這個圈子裡，他堪稱絕對王者。

  所以他一直覺得很驕傲，很自豪，還有幾分自滿，直到這一刻，他聽到沙包說“你的每一次出手我都看不到亮點”，他才忽然意識到，是不是不知不覺間自己的心態就失衡了？
  “你覺得自己在進步，是因為你掌握了越來越多的非常規手段，”沙包歎了口氣：“從一開始的釘頭蟲，到後來的本心弓、皆殺、刀鋒、神槍手，現在又多了一個金甲炮拳，你會的東西越來越多，你也越來越習慣在遇到困難的時候用這些方式來戰鬥，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普通武者是沒有這麽多非常規手段的，天機老人能成為卡洛斯第一高手，絕不是因為他有多少非常規手段，而是因為他在常規戰鬥的范疇裡，本就是無敵的。而對你來說最常規的手段是什麽？是針形真氣！”

  唐天佑腦子裡“嗡”的一聲，一種類似當頭棒喝的感覺，讓他莫名的就出了一身冷汗。

  “嗤拉”，“嗤拉”，他的身上又多了兩道傷口。

  蘇小小依然很錯愕，他並沒有在唐天佑身上找到任何亮點，相反，今天的唐天佑表現得很無腦，最初的衝鋒被證明完全就是個錯誤，所以蘇小小決定速戰速決。

  沙包卻還在說：“如果沒有皆殺，沒有神槍手，不給你這些作弊一般的攻擊手段，你到底能不能擋住蘇小小的攻擊？”

  “我……”唐天佑咬了咬牙：“擋不住。”

  “不，”沙包搖頭道：“你擋得住。”

  “哧拉！”又是一道傷口出現在左腿上，唐天佑的身軀一個踉蹌，額頭上的汗珠隨著這個動作滴落下來，在地上打出幾個淺淺的小點。

  青龍內院的學生們已經紛紛大叫起來。

  “小師兄威武！”

  “小師兄厲害啊！”

  “毫無懸念的鬥劍，小師兄完勝！”

  “不要耽誤時間了，直接擊倒他吧。”

  “不要以為大師兄走了，青龍內院就不行了，我們還有小師兄！”

  唐天佑的耳朵嗡嗡作響，他已經聽不到這些外界的吵嚷了，他腦子裡一直回蕩著沙包最後的那四個字：“你擋得住！”

  你擋得住你擋得住你擋得住你擋得住……

  可是，針形真氣根本打不動那把劍，我的速度也根本躲不開那把劍，我怎麽擋？
  “我不會告訴你怎麽做，”沙包淡淡的道：“我只會告訴你，你擋得住。”

  唐天佑忽然就想起了一些很久遠的往事。

  他想起那時候，他的體內才第一次出現真氣，就在東堂大學的大禮堂裡被逼著面對金鷹武校的第一高手秦山，那時候他是怎麽贏的？

  嗯，沒錯，那是“截脈”，那一天，他生平第一次知道每個武者在戰鬥的時候都會出現氣血交匯點，那些小紅點就是武者的破綻，是可以攻擊的地方，所以他以弱勝強，取得了生平最重要的一場勝利。

  他又想起了古武大賽的總決賽上他面對彈射星球代表隊的隊長墨鐵，那是一個速度足可以媲美先天四段的新武武者，那時候他才先天二段，隔著足足兩段的境界差距，可是他贏了，因為他擋住了墨鐵的速度，那是連金將軍都沒有把握擋住的超級高速。

  他是怎麽贏的？

  嗯，沒錯，那是“靈覺”，他被沙包關在意識海裡三天特訓，把武者的靈覺無限放大，最後形成了類似領域一般奇妙的東西。那時候他才知道，原來先天六段武者可以把領域內的一切完全掌控，而他，區區一個先天二段，無法展開領域，卻可以展開靈覺，他同樣可以做到另一種形式的掌控一切。

  可是無論截脈還是靈覺，這些屬於一個武者最基本的東西，自己已經有好久好久沒有想起它們了啊……

  只是因為皆殺更加無往不利，刀鋒更加無堅不摧，所以每次遇到困難，自己都習慣用它們來打破僵局，不知不覺的，自己已經開始忘記了屬於武道的那些技巧，變得純粹追求力量了。

  “追求純粹的力量，對嗎？”唐天佑喃喃自問。

  “也許對於別人是對的，可是對於你來說，不對。”沙包輕聲問：“還記得你的‘道’嗎？”

  很久以前，唐天佑曾經與沙包進行過一場關於“道”的對話，正是那一天沙包提出了針形真氣的概念，由此形成了唐天佑獨一無二的戰鬥方式，幫助他一路取勝，最終拿到校園古武大賽的冠軍。可是那個最關鍵的“道”，唐天佑已經很久沒有想過了。

  “我還記得，”唐天佑的聲音仿佛夢囈：“我的‘道’，是秒殺！”

  “犧牲一部分速度、犧牲一部分力量、犧牲一部分境界，我可以不是最強的，但我一定是最後的勝利者，因為我的‘道’是秒殺！”

  “沙包說，這是宇宙中最強的道，因為他修的同樣是秒殺之道。”

  “沙包並不是這個宇宙中最強的生靈，因為他最終被人擊敗而死，可是我相信他，所以我相信，秒殺之道是最強的。”

  “所以，追求純粹的力量，絕對不是我應該走的路！”

  唐天佑一直在高速奔跑躲避的身形忽然間靜止下來！
  此刻，蘇小小正輕輕吐出四個字來：“三分天下。”

  那一點寒星忽然搖曳起來，就像是不小心落入了水中，水波搖晃，寒星也搖晃，搖著搖著就從一點變成了兩點，兩點變成了三點，三點朦朧的寒星在空中蕩漾，時左時右，時上時下，就像是三個醉漢在街道上亂竄，青瓷醉站在遠處，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發現，自己居然看不出這些光點的運行軌跡，事實上，它們根本就毫無軌跡可言。

  那麽唐天佑怎麽辦？
  唐天佑已經直接閉上了眼睛！

  “我靠，老大瘋了。”八哥怪叫一聲。

  只有柳之眉的眼神有些飄忽，她依稀想起了幾個月前的那一天，在面對墨鐵的時候，唐天佑同樣閉上了雙眼。

  武者的靈覺無聲無息的散開，這一刻唐天佑眼前一片漆黑，但是他聽到了說話聲、喘氣聲、風聲、血液在血管裡流動的聲音、腳在地板上摩擦的聲音，還有不遠處樹木生長時從體內發出的聲音。

  聲聲入耳，然後化作畫面出現在腦海，這一刻，他“看”到青瓷醉在皺眉，他“看” 到左青龍在撫摸胡須，他“看”到蘇小小的圓臉上正有一滴小小的汗珠滴落衣襟。

  最後，他“看”到了空中的三條軌跡，它們婉轉回環，結構複雜，乍一看去，簡直一團亂麻，可是在唐天佑的靈覺中，分明還能看到三條軌跡之間有三條更細小、更隱晦的軌跡，那是用肉眼看不見的東西，那是三條軌跡之間的聯系，正是這些聯系，讓三條軌跡變得如此複雜、不可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