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號道:“其實父親一直都不明白,為什麽他們要離開組織,又為什麽要帶走那個蛋……也就是你。事實上,當時他們已經差不多是組織最權威的生物學家了,父親也從未給他們設置任何障礙,他們的所有活動和意願都是完全自由的,正是因為這種絕對自由,所以他們才能神奇的避開組織的所有耳目,悄然潛入卡洛斯聯邦,帶著你隱居了十八年。”
唐天佑沒有答話,只是伸手一彈,將眼前的光幕彈開,露出了後面由養父養母親手輸入的檔案內容。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個赤紅色的蛋,唐天佑的目光剛一觸及就微微一顫,似乎全身的血液都有些失控的加速奔流,於是他明白了,這就是當年的那個蛋,也是孕育他生命的搖籃。
一號的目光也落在蛋身上,眼神裡流露出明顯的好奇。
不知為何,唐天佑注意到一號的目光裡有一種很複雜的情緒,他似乎並不只是在看別人的熱鬧,而是本身就對這個蛋有著某種奇異的感情。
唐天佑收拾情懷,繼續往下看,後面是一段段的文字和圖片,就像是唐未艾寫下的一篇篇日記。
“雙星歷一零三二年七月五日,這是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因為我第一次進入基地,並有機會在這裡留下屬於自己的檔案,我為此感到榮幸,因為這證明我的工作獲得了組織的認可,現在,我是一個對組織有用的人。我在檔案上寫下了我和曉芳兩個人的名字,因為我知道很快曉芳也會進來,她的能力從來都不在我之下,而我倆並不需要兩份分開的檔案。”
“雙星歷是什麽東西?”唐天佑微微皺眉。
“這是你父親選擇的紀年方式,來自於倒鉤之境的前身雙星聯盟,”一號解釋道:“組織的成員來自世界各地,他們都習慣用自己的紀年方式,這是可以理解的。比如你來自卡洛斯聯邦,如果你能夠在這裡建立檔案,應該也會習慣性的采用卡洛斯聯邦歷。”
唐天佑點點頭:“那麽你的意思是說,我父親來自倒鉤之境?”
“這倒不一定,”一號笑著搖搖頭:“你要知道,我們進化組織的大本營就在倒鉤之境,所以除了那些對紀年有偏執要求的成員之外,大部分人都會選擇使用倒鉤之境的紀年方式,也就是沿用之前的雙星歷。”
唐天佑沒再多問,繼續往下看。
“我開始養成寫日記的習慣,因為最近的工作非常令人興奮,許多成果都是突破性的,它們應該被銘記,不應該被遺忘,可是我難得有進入基地的機會,所以我將日記保存在隨身設備裡,等待進入基地時再做備份。”在這篇日記中,唐天佑看得出來,父親的情緒很不錯。
“今天,曉芳和我一起進入了基地,我們嘖嘖讚歎於這地方的奇異,還有那扇堪稱小型空間蟲洞的門,一切的一切都證明進化組織有著難以想象的深厚底蘊,很可惜,我看不見那扇門,所以我無法研究它,盡管我是那麽想要研究一下。”
“我開始迷茫,因為我越來越深入的參與到組織的研究課題之中,可是別忘了,唐遠志,你其實並不是來做研究的。”
唐天佑悚然一驚,抬頭看了一號一眼,一號也同樣用驚訝的眼神看過來。
“他說他不是來做研究的,”唐天佑輕聲問:“那麽他是來做什麽的?”
一號被他灼灼的眼神看得有些招架不住,有些畏縮的垂下頭去,遲疑道:“我……是不是應該回避一下?”
無論如何,這是組織成員的隱私,他作為外人,於情於理是不該看的。
“不用,”唐天佑道:“父親已經去世很多年了,就算有些什麽往事,也沒意義了,我需要你跟我一起討論。”
日記繼續往下翻,唐未艾記錄得很勤快,幾乎每周都至少有三次記錄,一直翻到三個月後的某一天,唐天佑終於看到了變化。
“今天發生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組織的另外一些成員竟然從外面帶回來一個巨大的蛋。在往日,為了研究生物的進化方向與規律,我們曾經接觸過許多巨蛋,它們通常都來自某些巨型生物,可是這一次的蛋卻與所有的巨蛋都不同,因為我們根本無從下手,它太硬了,那是一種完全不合理的堅硬,甚至有些人懷疑這根本就不是什麽蛋,只是一塊橢圓形的未知材料,可我認為這確實是一個蛋,原因……我不能說。”
唐天佑隱隱覺得,父親心裡應該藏著一些什麽,在自己的隱秘檔案裡,父親竟然都還不能說,那該是怎樣的秘密?
“我們懷著狂熱的情緒研究這個蛋,我們用了一周的時間將所有人都搞得精疲力竭,可最終唯一能確認的就是這不是一塊未知材料,這確實是一個蛋,更讓人驚歎的是,它是活的,也就是說,理論上它可以孵化。曉芳要我猜測裡面會是什麽東西,可我沒有回答,因為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難道要我告訴他,在我五歲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個宇宙中或許會存在著這麽一個蛋嗎?如今它只是真切的出現在我面前而已,這唯一能證明的是,家族中那個百分之二十一點四三的可能性概率如今變成了百分之百。”
唐天佑的心臟在狂跳,他赫然發現,父親藏著的秘密比想象中更加驚人,還有,家族,那是什麽家族?
“在進化組織的成員資料裡,有記錄過我父親的來歷嗎?”唐天佑艱難的問。
“有,”一號很直接的給出了答案:“他的來歷簡單而清白,出生於卡卡聯邦某個偏遠城市,像任何一個正常人一樣讀書學習,他唯一不正常的地方在於智商很高,是天生的科研人才,所以在他二十五歲那年成為了卡卡聯邦著名的生物學家。”
唐天佑皺眉道:“這是真的?”
“假的。”一號道:“在他失蹤後父親動用了大量資源調查他的一切,最後發現這份檔案有問題。”
唐天佑歎了口氣:“進化組織歷史悠久,也算得上根深蒂固,你們吸收一個會員,並且讓他進入基地,成為核心,在此之前難道都不會仔細調查一下他的真實來歷嗎?”
“怎麽可能不調查,”一號也歎了口氣:“問題是,在那座城市裡確實有他的所有出生資料和個人檔案,在卡卡聯邦最富盛名的國立大學裡也有他完整的求學履歷,最後,他成為生物學家的整個考核過程完全透明,那些論文和答卷如今都還可以查到,而最終決定授予他生物學家稱號的聯邦皇家科學院的院長更是親自在他的資格證明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唐天佑目瞪口呆:“這是怎麽做到的?難道整個卡卡聯邦都在欺騙你們?”
“沒人欺騙我們,”一號苦笑道:“事實上,他確實參加了上述所有的考核,也確實是卡卡聯邦認可的生物學家,唯一的問題在於,他並不是卡卡聯邦的普通學生,他應該有另外一個來歷,他只是從小就被送到那個小城生活。”
唐天佑無話可說,心裡卻隱隱泛出絲絲寒意。
可以想象,某個勢力花了如此大的力氣來布這樣一個局,將一個真正的生物學家送進進化組織,他們所圖謀的絕對不會小,而這個勢力,就應該是父親日記中所說的“家族”。
這個家族,知道宇宙中或許存在著一個蛋,這個蛋將會孵化出一個人,而這個蛋存在的概率將是百分之二十一點四三,這是多麽不可思議的一件事情。唐天佑作為被這個蛋孵化出來的人,在看著這些文字的時候隻覺得頭皮發麻。
唐未艾的日記還在繼續。
“我開始陸續提出我對巨蛋的猜測,實驗證明我所有的推測都對了,所以許多原本對我不服的同行也開始用欽佩的眼神看我,就連會長也認為我是組織裡最出色的生物學家,可是誰又知道,我只是提出了一些我很久之前就知道的東西,而這些日子的試驗,不過是一次次的驗證家族中那個傳說的正確性。”
“又是三天過去了,我很迷茫,我不知道究竟應該做什麽,或許我根本就不應該接受這樣的使命,我真正想要做的,就是一個純粹的生物學家,我喜歡研究,看到那些生物進化的脈絡在光腦上逐漸演繹成型,我會感覺到由衷的快樂,可是家族開始催促了,他們迫切希望我采取行動。”
“曉芳很敏銳的發覺了我的情緒變化,她問我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她,可是這樣的事情我怎麽開口呢?”
“今天,同行們做到了一件足以讓我震撼的事情,他們竟然從巨蛋上成功的取得了一個dna片段!可是家族的傳說中不是說過,這顆蛋人類絕對無法破壞嗎?”
“只是一個顯微鏡下才能看見的dna片段罷了,我會不會有些神經過敏了?或許傳說中所謂的破壞,是指肉眼能夠看見的深度破壞吧。我唯一能確定的是,這樣的事情哪怕他們再重複一萬次,也無法破壞這顆蛋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