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天佑點點頭：“沒錯，我也覺得這樣才說得過去。”

  “那麽這裡就出現了一個問題，”姑射飛花道：“如果我們擁有足夠充分的信息，我們是不是能夠完美的推斷出未來將要發生的事情？”

  唐天佑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理論上似乎是這樣，可實際上……難度太大了……”

  “難度大無所謂，重要的是，理論上是否可行，這才是做科研的態度！”姑射飛花明顯有些亢奮，或許因為這是他穿越之前最偉大的成就：“只要有足夠快的運算速度，足夠多的信息儲備，還有足夠嚴密的邏輯推測，從理論上說，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可以推導出結論的。”

  “這，就是我所研究的‘佔卜’，也是最終導致我穿越的原因！”

  隨著姑射飛花的講述，唐天佑的眼前鋪開了一副相當壯闊浩大的畫面。

  那一年，姑射飛花三十二歲，他是帝星上最著名的“時鍾研究院”的一名高級研究員，他在研究員乃至全卡洛斯聯邦的地位都非常高，僅隻直接在他手下進行科研工作的科學家就有三百多位，那時候他已經在聯邦的三個重大領域成為了權威，必須承認，姑射飛花是一個天才，無論古武還是科研，而他在科研上的潛力也的確遠超過古武。

  在結束了手頭的最後一個課題後，姑射飛花宣布，他將不再接受新的課題委托，因為他決定做一個自己想做了很多年卻一直沒有啟動的項目，那就是“佔卜”。

  “佔卜”的基礎理論是絕大多數人都無法接受的，正如唐天佑所說，決定一件事情發展方向的因素太多了，簡直多到了無法計算的地步，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你現在將一枚硬幣拋起來，它落下來的時候究竟是正面還是反面？

  碰運氣的話有百分之五十的機會猜中，可是，你如何去通過推測得出百分之百正確的答案呢？

  首先你得知道這個人拋硬幣的力道和速度，而這兩個因素連拋硬幣的人自己都不知道，所以你還得先確定這個人的身體素質和這個時間段的身體狀況，以及他平時做這個動作時的習慣和慣用的力度，其次你還得知道當時的空氣密度多大，空氣阻力多大，有沒有流動的風對硬幣造成影響，再次你得知道那是一枚怎樣的硬幣，新的還是舊的，有沒有被腐蝕的痕跡，它的密度是否均勻……

  以上因素，還只是最基礎最不能忽視的一部分，實際上，要弄清楚這枚硬幣最終是正面還是反面，要經過的計算至少是以上所述的上萬倍，大到星球內部重力和星球之間的萬有引力，小到一次呼吸和一根頭髮絲的晃動，正如唐天佑所說：難度太大了。

  可是姑射飛花終究還是成功建立起了這個課題，並且拉到了天文數字般巨大的項目金額，這當然得益於他在聯邦乃至全人類科研界的地位，許多財團和基金組織根本就是衝著他的名字來投資的，他們並不覺得姑射飛花的課題能夠成功，但是他們願意花錢跟姑射飛花建立良好的關系。

  姑射飛花組建了一個堪稱變態的龐大資料庫，巨細無遺的收集一切一切的資料，他的試驗區域內最終組合完畢的光腦服務器覆蓋了方圓一百平方公裡的土地，耗費的財富堪稱天文數字，在他看來，也只有這樣變態的服務器才有足夠的運算速度，讓他把所有的信息綜合在一起，做出準確的“佔卜”。

  而他所做的所有工作，其實就只有一點，那就是編寫出完美的邏輯推導公式，確保這些信息能夠用正確的方法組合起來，推導出正確的結論。

  應該說，僅僅這個推導公式，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所以一度有科學家曾經在電視上呼籲：姑射飛花在搶奪神的權力！
  的確，只有傳說中的神才有全知全能的力量，而如今，姑射飛花正是想要做到神才能做到的事情。

  最初的幾年，姑射飛花的推導錯誤百出，鬧了很多笑話，隨著時間慢慢過去，他昔日的榮耀身份已經漸漸掩飾不住他的失敗了，開始有諸多的冷嘲熱諷出現在各種專業媒體上，值得慶幸的是，在他最艱難的這段日子裡，那些投資方一如既往的選擇了支持他——事實上，那些人在投資之初就已經做好把錢扔在水裡的心理準備了。

  三十六歲那年，姑射飛花忽然做出了一條驚人的預測：在希羅尼帝國西部星域外圍的某個坐標點上，將會出現一場大規模的宇宙風暴，而引起這場風暴的原因，是卡洛斯聯邦東部星域外曾經發生的一場宇宙海盜之間的小規模戰鬥。

  聽到這個預測之後，整個希羅尼的科研界嘩然大笑，有人尖酸刻薄的評論道：母星時代曾有哲人說過，亞馬遜河流的一隻蝴蝶扇動翅膀，引起了太平洋上的一場海嘯。那時候的我覺得很有內涵。而如今，大名鼎鼎的姑射飛花教授是想要效仿前賢麽？難道他就不懼怕謊言被戳破之後的難堪？或者說，這些年他被人罵習慣了，早已做到寵辱不驚了嗎？

  正因為這樣的預測太荒謬，所以希羅尼帝國的星際航線照舊啟動，在那一天，在被姑射飛花預測過的那個坐標點上，一場巨大的宇宙風暴席卷了數千光年的廣袤星空，致使希羅尼帝國的一百多艘宇宙飛船在風暴中失蹤。

  噩耗傳來，整個人類世界為之震驚！

  姑射飛花的“佔卜”，也正是從那時起震撼了全人類，一時間無數的邀請和委托雪片般飛來，尤其是那些給姑射飛花提供項目資金的集團，更是紛紛提出自己的要求。

  “我想知道明年最熱門的行業是什麽！”

  “我想知道我的老對手明年什麽時候會出現帳目危機！”

  “我想了解一下哪家銀行有可能被說服，提供給我們巨額無息貸款！”

  “我有一個孫子已經失蹤三十多年了，我想知道他是不是還活著，如果活著，他在哪兒？”

  ……

  姑射飛花把所有的委托統統謝絕，從此閉門謝客，誰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麽，可是又過了三個月，姑射飛花忽然又發布了一條預測：卡洛斯聯邦西部某殖民星上的全民六和彩下周一的頭獎號碼應該是……

  這組號碼並沒有直接公開，而是被姑射飛花親手交給了聯邦科研部某負責人，整個過程都采用全程直播的方式，確保絕無作弊，然後那張寫著頭獎號碼的紙條就在萬眾矚目下被一層層封裝在最高級的密碼箱裡，由鏡頭進行一天二十四小時拍攝觀測，確保絕無倒換作弊的可能。

  下周一，在那顆星球上的頭獎號碼開出後，全聯邦的觀眾都在鏡頭前看著那台密碼箱一層層打開，然後由科研部的那位負責人親手拿出了紙條，當場打開，把上面的一串數字亮在鏡頭面前。

  完全正確！

  “那是一段瘋狂的歲月，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成了神，”姑射飛花的臉上帶著幾分狂熱的追憶：“我獨自做了無數個預測，每一次的結論都是正確的，後來我甚至很離奇的推斷出大理帝國現任皇帝陛下的某個妃子與侍衛通奸，為了驗證這件事的正確性，我派人秘密給大理帝國皇帝帶去了口信。一個月後，我收到了皇帝陛下親自打來的電話，他隻說了兩個字：謝謝。”

  唐天佑聽得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居然是真事，實在是因為這樣的事情太逆天了……

  “是不是很不可思議？”姑射飛花苦笑道：“後來我才發現，其實成功帶來的不僅僅是絕對的榮耀，還有更大的危機。”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是完全正義絕對光明的，任何人都有隱私，都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在姑射飛花的佔卜機器面前，任何人都變成了赤裸，任何事情，只要他想知道，就一定能知道。比如說大理帝國皇帝的那個妃子。

  很難想象，當皇帝陛下在電話那頭說“謝謝”的時候，究竟是什麽心態，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後來姑射飛花開始不斷遭受暗殺，他的科研區域也成為被入侵和破壞的重災區，而有一次被抓住的某個死士，使用的正是大理帝國的招牌功夫：六脈神劍。

  全知全能的神是讓人崇拜的，而全知的人，卻是讓人忌憚的，希望他死的人，絕對多過希望他活著的人。

  可是那時候的姑射飛花並不特別在意這些，他始終覺得自己的佔卜機器應該有更大的作用，他一直在試圖預測一些更加遙遠、更加隱秘和可怕的事情。

  比如人類的末日年限，比如來自遙遠宇宙深處的危機，比如人類始終認為存在卻始終沒有發現過的外星智慧生命體。

  可是他一直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他的服務器雖然已經是世界第一，卻仍然是有負荷極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