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之間,秦風好像抓到了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抓到。百思不得其解之下,秦風下意識說出了三個字。
“人心啊!”
話一出口,天地震動。
無窮無盡的天地能量湧入秦風身體,修補秦風的經脈,丹室,丹田……
同時也有無窮無盡的畫面湧入秦風的腦海,人生百態,世間萬象,人心幽微……
不知過了多久,夢境之中的所有畫面支離破碎,宛若過眼雲煙。
秦風已經知道身處夢境,他對著眼前的虛無躬身行禮。
“感謝先生教誨,弟子受教了!”
當秦風直起身時,周圍畫面再轉。
先生在荒野中遇到一具骷髏,先生用鞭子對骷髏敲打了一番,問骷髏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慘樣,是不是因為貪欲、面子等世俗事情而喪命的問題。
問完,先生就枕著它倒頭而睡。
半夜,先生夢見骷髏主人衣冠整齊地站在面前,笑嘻嘻說:“你的問題全是活人的憂患,死人是沒有這些煩惱的,你想聽聽死後的快樂麽?”
先生說:“想聽。”
骷骸主人就說:“人一死,無君無臣,沒有差別,大家都平等,玩得痛快,種種辛苦全都解脫。那種喜悅,比帝王更快樂!”
先生覺得這家夥在撒謊,便試探問:“先生,我同酆都城司命神有交情,可以讓你死而複生,回到你的父母妻兒鄰居友人身邊,你願意嗎?”
骷髏主人收斂笑容,愁眉深鎖,逼問:“你要我放棄獨立王國的快樂,回去活受罪嗎?”
畫面再轉,有書生學識淵博,是周圍村鎮有名的教書先生。因墨家盛行,書生便讓弟弟投入墨家門下。
因儒家墨家思想不同,兄弟二人經常論辯。兩人父親卻始終站在弟弟那邊。
書生最後鬱鬱自盡。
書生死後依舊憤憤不平。托夢與父親。
“弟弟因我而成墨家門生,為何他卻不來我墳前祭拜?已經是深秋了,我墳前柏樹都結果實了。”
話音落下,畫面再轉。
一隻蝴蝶在天地之間翩然起舞。秦風就跟在蝴蝶後面,駐足觀看。
夢醒之時,先生悵然若失。之後三年,先生閉門不出,最終著就《逍遙遊》!
所有畫面盡數消失,先生身穿雪白道袍,胳膊上搭著一柄拂塵。
“有何感想?”
秦風思索良久,最終回答了六個字。
“生死、超脫、逍遙!”
先生微笑,靜靜的等待。
秦風繼續說道。
“生死是大事,從古至今,是人皆向生而畏死,不是人們害怕死亡,而是人們畏懼未知。若是人人知道死後的世界,對死亡的恐懼也就消失了。
可問題在於,知道了死後的世界,人死的只是肉體,而不是精神,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人依舊活著。
那麽究竟何為生死?是不是換一種角度來說,在死人看來,我們才是‘死’?又或者說我們只是被禁錮在了肉體之中?
還是說當我們的精神消亡之時,才算真的死了?”
沉默良久,秦風接著說道。
“那鄭緩為何而死?不是父親的偏袒,不是弟弟的不敬,鄭緩其實死在了自己心胸之間。若是連生死都能看破,世上還有什麽是看不破的?
這就是先生想要告訴我的吧?生死之後是超脫,世上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沒有處理不了的麻煩,只要站在更高的層面看待一切。”
“超脫之後是逍遙,隨心所欲,無拘無束,天地之間任我遨遊。”
“看遍世間百態,先生讓我明白了什麽叫庸庸碌碌。與骷髏論道,先生讓我明白了生死。與書生觀道,先生讓我明白了超脫。
莊周夢蝶或是蝶夢莊周,先生讓我明白了逍遙。”
秦風低著頭,不敢與先生對視。
“可是先生,我做不到!縱使我看破世間人心,可我無法做到視而不見,世人隻想活著,他們何錯之有?先生不也曾在亂世扶危救困?
縱使我看破生死,可我還不能死,我可以無懼生死,可我……不想看世人橫屍遍野,更不想看稚童於父母的屍體前迷惘的哀嚎。
我想超脫,我可以與化外天魔合二為一,可我無法放任異族入侵……放不下,如何超脫?
逍遙?我這種人?如何逍遙?先生是聖人,可我只是個凡人……先生是不是很失望?”
聽了秦風這麽多言語,對面的聖人依舊在微笑。手中拂塵揚起,重重落在秦風肩頭。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一點靈光不滅,眾生之福!”
話音落下,聖人的身影漸漸消散。秦風猛然睜開了眼睛,卻有聖人的聲音在心湖間回蕩不休。
“我道家修自身,為的是無為而治。記住,盛世上山清修,亂世下山救人。你都不是道士,計較那麽多做什麽?我的逍遙,與你何乾?”
整個小洞天靈氣紊亂,周天世界同樣靈氣動蕩,天地之間的能量瘋狂流轉。
秦風盤膝坐在大柳樹下,原本偏偏凋零的落葉重新生長,大柳樹好似重新煥發了生機,巨大的樹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猛生長。
秦風閉上了眼睛,丹室之內,進口的封印已經被秦風撤去。巨大的黑龍自古井衝出,最終在秦風身側凝聚出了另一個秦風。
黑袍秦風面色凝重。
“你可想好了?世上修道之人皆畏我如虎狼,你卻偏偏要與我融為一體?”
秦風笑著開口。
“不然呢?學後世之人,用封印之法將你封印?或是你與魚死網破?還是算了,你知道的,我這人最是憊懶,若不是心有執念,早就去做那逍遙神仙了,哪還有你興風作浪的機會?
執念在,心魔便在,我若不接受你,總有一天你會將我吞噬。
與其那樣,還不如現在就與你合二為一,省的日後你在關鍵時刻捅婁子。”
黑袍秦風也笑了。
“你倒是想得開。不過我沒意見,心魔也好,化外天魔也罷,我們從來都是身不由己,若不是你們貪天之功,我們本就不會存在。本為同體一身,卻偏要一分為二,何苦來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