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卻是有點不想沾這個事情,你們把人打了,現在出了事情,又想把事情了了,哪有這麽便宜?
嘴上卻說道:“陳二哥且放心,我這次就是去看望環兄弟的,到時候順帶著提一嘴便好。只是我覺得希望不大。”
薛蟠沒有什麽心機,以他的角度來看,希望確實不大。換成他,他也不能忍,哪怕現在陳之同被打得下不了床了。
陳之峰卻朝薛蟠作了個長揖,謝道:“不管成與不成,我陳家都承薛兄弟的情。”
薛蟠拱拱手,說道:“那陳二哥,兄弟我就先過去了。”
看著薛蟠離開,邊上的常隨田陽小心地問道:“二公子,這薛大爺行麽?”
陳之峰面色陰沉:“成不成都要試一下。眼下同賈府那邊能說得上話的人不多,他算一個。”
賈環終於起了,雖然左臂還有些疼痛,但也不是承受不住。他現在告假在家,就是一個姿態,那就是找朝廷要個說法。
當然了,一個翰林的分量肯定比不過閣臣,但若是連姿態也不肯做,那這翰林也太不值錢了。
惜春正在院子裡看螞蟻爬樹,聽到屋裡傳來動靜,就趕緊過去了。
“三哥哥,你的胳膊怎麽樣了?”
賈環揉了揉左臂,笑道:“不妨事,就是告假在家多歇個幾天。”
惜春愁道:“聽說那邊是閣老的兒子,咱們這個虧是不是吃定了?”
摸了摸惜春的丫髻,賈環說道:“吃虧?你三哥哥我可不是肯吃虧的主。”
惜春高興了:“那咱們什麽時候打回去?”
賈環樂了,這小丫頭的心思還真簡單。
“不用打回去。俗話說,君子動口不動手……”
話未說完,就被惜春打斷了:“那是打不過,能打得過,誰不動手?”
賈環無奈了,這個四妹妹也太直接了。
“不動手有不動手的好處。我不去打他,他吃的虧可能會更多。”
“真的?”
“真的!”
得到賈環肯定的答覆,惜春的心情方才好了一些。
隻一小會兒,薛蟠便過來了,大包小包地拎了不少。
“環兄弟,真是對不住,昨兒是哥哥照顧不周。”
賈環笑道:“薛大哥說哪裡話?這本不與你想乾,只是恰好遇到罷了。”
看著賈環的雲淡風輕,薛蟠心裡略安,想了又想,心裡終究沒有存住話:“環兄弟,路上遇到陳家的人了,是陳之同的二哥,托我做個中人,道是要擺酒向你致歉。”
賈環看了看陽光,還正是刺眼,眯了眯眼睛,轉向薛蟠說道:“煩請薛大哥轉告一聲,就說弟弟我最近不得空。”
薛蟠點頭道:“我知道了!唉,我也是這麽說的,只是那陳之峰不死心,非要我來提一下。現在得了準信,我晚點去回他。”
“吃罷了飯再走吧。”
薛蟠剛剛成親,哪裡肯留,放下東西又說了會子話方才離開。
送走了薛蟠,惜春卻在梨香院蹭了午飯,看著賈環一切如常,惜春問道:“三哥哥,你要歇到什麽時候?”
賈環老神在在:“看狀況。”
早朝的消息已經傳出來了,現在,這可是全京城最熱門的話題,不少茶樓酒肆都在討論這個事情。
關於陳山成到底會不會從內閣去職,竟然有人悄悄開出了盤口,一賠三十。
不少人都跟感興趣,出手的也不少,一賠三十,很高了。
齊王那邊也得了消息,心情卻不是很好,無他,因為陳山成算支持他的那一撥人。
可賈環那邊也的確表達了想往自己這邊靠攏的意願,他也不能讓人家失望。
史鼐在邊上勸道:“殿下,雖說陳閣老也是咱們這一撥的,但現在內閣的四個人,確實也沒有楚王那一頭的,少個把人不礙事。而且賈修撰特意來告知我們內情,就是要我們早做準備,防止王都檢點入閣。”
齊王如何不懂,只是有些惋惜。若是他從中說合,效果肯定不佳,還會讓一大批的清流對自己失望。
“那就看陳元複自己的本事吧。”
齊王打定主意兩不相幫了。
王子騰的心情卻是很好,早朝的一切都進行地非常完美,陳山成被逼著回家自省,那下一步就是看皇上什麽時候召他回內閣,一旦他陳山成返回內閣,那就是實施第二步計劃的時候了。
這一次,就是你臉皮再厚,怕也是待不住了吧?
管家王玉堂顯然知道老爺心情正好,獻寶道:“老爺,外面有人開出盤口了,賭陳閣老會從內閣去職,一賠三十呢!”
王子騰大笑:“這些人,真是什麽都敢摻和!那咱們也去助助興,你去帳房支一萬兩銀子,賭陳閣老去職。”
一賠三十,說明大家心中還是認為皇帝會挽留陳山成,但他們不知道自己這邊還有一張牌沒有打。
若是自己入閣成功,那肯定會是楚王身邊最大的外力,將來若是楚王登基,那場面,王子騰想想就很美。
吳善中也沒閑著,賈環既然給他透漏了風聲,那他自然知道該做些什麽。
下了朝,他就招呼兵部尚書劉孚去外面一起吃了頓便飯。
這頓飯,馬上就引起了眾人的遐想,什麽時候吳閣老和大司馬的關系如此好了?
劉孚自己也很意外,但吳善中透露出來的意思更讓他意外。
“冠生,西北局勢雖然穩定,但老夫卻覺得,你在兵部,還是屈才了。”
吳善中的話到此就打住了,劉孚思來想去,吳閣老這是要引自己入閣的節奏啊。
他也心機深沉之人,見吳善中不再往下說,當即會意。不管有沒有機會,他都要做好準備,誰知道到最後會是什麽樣子呢?
西北穩定,這是前提;但西北穩定了,要他一個兵部尚書入閣做什麽?按照慣例,入閣預機務,並不一定非要到尚書這個級別,譬如“禮部左侍郎”這個位置,一樣可以,只是沒有辦法被眾人稱為“閣老”罷了。
如果自己沒有做好準備,說不定就成別人的了。
一頓飯下來,兩個人竟然真的如同多年好友一般了。
又過了幾日,賈環覺得身子沒有之前那麽輕快了,而且他在家裡也待不住,就準備出來轉悠一下,當然,即便出門,也不能太招搖,該有的態度還是要有。
賈府不遠的街上有個醫館,賈環決定先去那邊買點膏藥貼一貼,然後順道買點其他。
帶著潘又安和趙小有,賈環就溜達到了街上,遇到熟悉的人,就說去醫館。
走在大街上,賈環方覺得心裡舒服了一些。這個年代的女孩兒們整日裡被拘在府中,也不知道是怎麽過來的。
進了醫館,賈環便對坐堂的郎中說道:“來幾副膏藥,治跌打損傷的那種。”
這是常見病,很好搞定。
付了二十文,賈環便拿著膏藥準備回去,“順便”再去其他地方溜達一下。
但剛出了醫館,就聽到旁邊有幾個閑人在說話。
“聽說了沒?陳閣老今兒回內閣了!”
潘又安臉上出現不忿之色,自家三爺還沒去翰林院呢,那陳閣老的臉皮可真厚,這才幾日的功夫,便又回去了。
賈環心道,王子騰怕要開始發動第二波攻勢了。
王子騰那邊也知道了這個消息,還沒過午時,陳山成便去了文淵閣。
“還真是個臉皮厚的,這就開始學劉棉花了?我偏偏不讓你如願!”王子騰心裡念道,然後就和管家王玉堂說道:“拿我的帖子,去請賈大人,向大人,姚大人他們晚上來府上吃飯。”
陳山成不知道,他的厚臉皮正中王子騰的下懷!
這幾日,彈劾陳山成的奏折如同狂風暴雨一般,但平治皇帝統統留中。現在西北局勢剛穩,還離不開他。
但陳山成回內閣理事,總不能真的不給外界一個交待。他兒子的監生資格早朝的時候就被彈劾掉了,現在平治皇帝能想到的也就只有一個罰俸了。
“罰俸一年好了。”平治皇帝覺得一年不少了,而且他也收到了消息,賈環攏共隻挨了一下,胳膊並沒有什麽大礙。現在先把陳山成罰俸,他知道清流那邊肯定不會罷休,但總要一步一步來,真的因為這件事情就讓陳山成從內閣去職,也確實不太可能。只是不知道元妃那邊會怎麽想,自己還得想辦法安撫一下。
元春深處內宮,但也知道了賈環被打的消息,傳來消息是個小宮女。
但她畢竟不是當年的無知少女了,自然知道,這種消息是有心人讓她知道的。現在她身懷六甲,年紀又大,正是需要當心的時候,如果一不小心動了胎氣,那後果可就真的是不堪設想了。
近年來受賈環的建議,她一直在讀《春秋》,順帶連一些史書也看了,越發覺得在這個時候應該沉住氣。
“去查查,看那個宮女與哪邊相熟?”
鳳藻宮的太監總管於九寧低頭出去了,宮裡到處都是秘密,查這麽個丫頭,倒也要一番功夫。
但宮裡的太監宮女,都系於元春的安危,若是主子出事了,他們的下半輩子就只能混跡於皇宮底層了。
帶了幾個內侍,於九寧先準備觀察個幾天。
抱琴卻很擔心的賈環,她不知道現在賈環的狀況怎麽樣了。
“娘娘,要不要求皇上做主?”
元春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若是三弟弟在這裡,你覺得他會怎麽說?”
抱琴低下頭去,心中頗有些不甘,悶聲說道:“三爺定然不會讓娘娘去求皇上的。”
“三弟聰慧。我若去求皇上,可不是正中某些人的下懷?”元春走到書桌邊,拿起筆,蘸了筆洗裡面的清水,在桌面上寫了一個大大的“忍”字,桌上的金獅鎮紙張牙舞爪,威風凜凜,讓元春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定。
一陣清風吹過,桌面上的水跡很快消失不見,也讓元春胸中的濁氣消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