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岱也跟著一起沾了光，有“內部文件”可以讀，說不定就可以借此一舉登榜。

  賈蘭的院子靜悄悄的，下人們也都老實地很，沒有人叫不敢去正房打攪。

  看著賈蘭在院子裡用功，賈環心中也有些遺憾。去年秋闈，趙誠褚凡年孟之修再次齊齊落榜，現在隻盼著他們能夠今年恩科得中。

  慈慶宮現在已經改成了皇子的居所，李釩李鋸和李銘三個小家夥住在這裡。

  一出了正月，三個人的好日子便正式結束，進入了學習時間——這比當年在齊王府的課業可要緊張多了。

  李銘最小，私底下多有念叨：“怎麽沒把咱們的幾個先生抽去做考官呢？”他心裡惦記著名正言順的偷懶。

  李釩卻惦記著賈環去西北的遊記：“不知道賈先生還記不記得答應咱們的事情。”然後又記起溫師傅給他們講起賈環在準格爾人面前的威風，心裡就更惦記了。

  幾個小家夥正神遊天外，溫明遠進來了。

  見到先生進來，幾個人立刻坐直了身子，朝溫明遠施禮。

  溫明遠咳嗽一聲，說道：“拿出書本，今兒講《諫太宗十思疏》。”

  幾個小家夥翻開書本，開始老實地聽課。

  待講完了課，溫明遠便從懷裡掏了一個小冊子，對幾位皇子說道：“你們估計也知道了，賈先生已經辭去講官，以後不會過來了。這是他一路去西北的遊記見聞，托我帶給你們看看。”

  李釩接了過來，有些期待又有些不開心：“溫先生，以後賈先生真的不過來了麽？”

  溫明遠點點頭，說道：“若是還惦記著賈先生，便認真讀書。”

  待溫明遠走後，李釩便翻起來了賈環的遊記。

  裡面的記載甚全，一路上每個州縣的民風，民居，民俗，甚至還有物價都記錄著了。

  另外一邊的李鋸趴在桌子上，兩眼看著空空的講台，說道：“聽說這一科賈先生的侄子要來應試，不知道能不能中？”

  李銘說道：“穩中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中狀元。”

  李釩暗笑三弟的天真，這進士哪裡像大白菜，說中就中呢？不過他也希望賈先生的侄子中試。

  賈環已經開始了修史的工作，每日裡倒也充實。

  雖然卸任了皇子講官，但他身上詹事府的加官卻沒有被裁掉，他也就故意裝傻，沒提這事。

  不過溫明遠也加了詹事府的差遣，右讚善，也是從六品。

  賈環琢磨著，等到春闈之後，溫明遠十有八九會升官兒。至於自己，他覺得不如溫明遠穩當，實在太年輕了，這是個劣勢。

  要是自己能年長個幾歲多好啊！賈環有時候也不禁會這麽想。

  落衙之後，賈環和同僚打了招呼，便慢慢悠悠地回了家。

  路上，趙小有吭哧吭哧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和賈環說道：“三爺，有個事情，想請您拿個主意。”

  賈環看著他忸怩的樣子，有些好奇：“可是要娶親了？”

  趙小有搖頭道：“不是。”他不是官員，國孝守一個月就可以了。

  “那是？”

  趙小有下了很大的決心，說道：“之前我娘給我說的一個姑娘，叫紅秀的那個，姓賴……”

  說到後面，趙小有的聲音開始變小了，看得出有些心虛。

  潘又安坐在車轅的另一邊，低著頭沒有說話。吳新登給趙小有牽線的事情他也聽說了，只是這個事情他不好摻和。俗話說的好，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雖然賴紅秀不可能再嫁於趙小有做妻了，但納妾的事情他也不打算去摻和——也不好摻和。

  趙小有看著潘又安沒有說話的意思，便接著說道：“吳管家給我找了個伺候的人，平日裡可以縫縫補補，我覺得還挺好。”

  聽著趙小有蚊子一般的聲音，賈環想了又想，說道：“換個人吧。”

  “我娘和二姨太覺得這事還行……”

  賈環以手扶額，這倆人肯定是憋著一口氣，現在吳新登讓她們把氣出了，心裡肯定巴不得。

  可賴家是什麽人，能把家業做得那麽大，肯定不是善茬，賈環不想招惹這個麻煩。

  “換個人吧。”

  賈環又說了一句，心裡卻想著，這個吳新登還真不是個省心的。

  趙小有低聲答應了，他還沒敢讓賴紅秀進門。雖然是個沒名份的，但他覺得有必要聽一下賈環的意見。

  果然，賈環不同意。

  晚上，趙小有攢了個局，請了賈芸和潘又安吃飯。

  幾杯小酒下肚，趙小有問道：“弟弟我年幼，想請教一下。賴家的姑娘，真的不行麽？”

  賈芸端起酒杯，沒有喝，而是在手裡轉著：“要是我，就不會。”

  趙小有悶聲道：“那你不還是要去做林管家的女婿了？”

  賈芸還是保持著相同的動作：“那你怎麽不問我怎麽就不招惹賴家的姑娘呢？”

  潘又安點頭道：“芸二爺這話在理！”

  趙小有有些發愁，賴紅秀的顏色著實好。

  待到初七，春闈開始。

  賈璉雖然不住在榮國府了，但還是一早就趕著馬車過來了。曾經的榮國府繼承人，對這種事情一直都很上心。

  初春還是很冷，剛過了醜時賈蘭和周岱就起了身。

  匆匆用了早飯，兩個人便去了角門處。

  果然，在門口就見到了賈璉。

  “二叔，又勞煩你了。”

  “趕緊上車，要凍死你二叔我啊！”賈璉哈著手跺著腳，看來凍了有一會了。

  賈蘭趕緊招呼周岱：“趕緊上車了。”

  周岱朝著賈璉先施了一禮，方才上車。

  兩個人都是第一次參加會試，心中激動。

  待到了龍門處，賈璉倒是頗為感慨，他已經在想著以後送兒子過來參加春闈的場景了。

  賈蘭和周岱已經找到了之前在國子監讀書的同窗，聊得熱火朝天。

  賈璉看著這場景，心中很是羨慕，可他也吃不來讀書的苦，現在也快三十的人了，只能指望英哥兒了。

  聽著一聲炮響，到了進龍門的時候了。

  賈蘭拎著考籃，回頭朝著賈璉說道：“二叔，我先進去了！”

  賈璉朝他揮了揮手，笑著看他和人流一起進了龍門裡。

  等到龍門關上，賈璉才對興兒說道：“走吧，咱們回去了。”

  賈環也起了身，看著天色漸漸發亮，才開始用早飯。

  待到去翰林院的時候，卻在大門口遇到了賈政。

  “晚上早些回來。”

  賈環答應了一聲，然後父子兩個便各自去了衙門。

  待到了翰林院，所有人都在關注著春闈。

  “道方，這邊！”

  現在沒有人有心思去修史修書了，所有人都在關注著會試。

  賈環到了另一處屋舍，裡面的火爐燒得正好，上面的水壺正滋滋作響。

  徐孝豐把水壺拿下，泡了一壺茶，對著賈環說道：“道方，聽說你侄子這一科也考了？”

  賈環很低調地顯擺道：“只是去見見世面罷了。”

  “若是也中了皇榜，叔侄先後兩科，可是佳話。”

  賈環很是想了一下，說道：“哎，不敢奢望。”

  正說著話，房源會過來了，這次他沒能做成同考官，心中有些鬱鬱。

  “道方，剛好你在。前幾日羅神父和我說，你之前要的英國邸報到了，我先去看了一下，嗬，還真不少，厚厚的一堆，看來是給你找了好幾年的。晚上要是有空，咱們去瞧瞧去？”

  終於到了！

  賈環心中一陣激動，但忽而想起了賈政對自己說的話，有些抱歉地對房源會說道：“要不明日晚上如何？今兒父親要我早些回去。”

  房源會說道：“自然可以，反正已經到了，也不急於這一時。”

  賈環卻又說道：“可否麻煩羅神父幫忙譯出來？我瞧著他那邊來的泰西人不少，正好給他們也找個活計賺點散碎銀子。”

  房源會想了一下，說道：“正是如此。總不能一天到晚待在教堂裡什麽事情都不做，這個事情我覺得羅神父會答應。”

  這可不是？能過來幫忙傳教的都是肚子裡有些墨水的，翻譯一些報紙還是不成問題的。

  可對於賈環為什麽要看英國的邸報，房源會覺得很奇怪。

  賈環卻在想著，等回頭去了教堂，順帶著讓他幫忙搜集一些其他國家的報紙，光是英國肯定是不夠的。

  在翰林院過了一天，賈環便回去了。

  他的心思也飛向了貢院，至於修史，緩緩再說吧，不放榜他的心也靜不下來。

  回到家裡之後，卻見到賈政也回來了。

  “晚上一起陪你母親用個飯。”

  賈環知道，這個母親並不是指的王夫人，而是趙姨娘。

  聽了賈政的話，賈環有些奇怪：“父親，可是有什麽事情？”

  賈政猶豫了一下，方才說道：“我和你祖母商議了一下，等到蘭哥兒考完，咱們就分家。”

  賈環眼睛瞪大，這個事情是他沒有想到的——現在賈政和王夫人都活得精神，萬沒有分家的道理。

  看著賈環的表情，賈政說道：“為父想好了，還不能讓你帶著這一大家子。趁著我還能支撐，你先專心為朝廷效力。”

  “可是蘭哥兒……”

  賈政說道：“蘭哥兒都中舉了，你還擔心什麽？”

  “那母親呢？”

  賈政笑了：“不是說讓你搬出去。只是把該給你的先給你，你還住在梨香院。你母親自然也留在這裡。”

  賈環放心了，原來是這樣。若自己真的搬出去住了，士林之中的口水怕是也要把自己淹死了。

  “走了，先去你母親那邊用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