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就連范承運都心中沒底了,他們故作聲勢不過想逼著賈環出來談,不出來談的話,連討價還價的機會都沒有了。
但賈環明顯不吃他們這一套。
自打黃鳳閣打了大勝仗,賈環就知道,準格爾人翻不起浪花了。
別人不知道準格爾人的老底,賈環可是知道的。被打掉了十萬的人口,其中還有著七八萬的青壯,準格爾想要再蹦躂,那就是想滅國了。
前世清朝的時候,準格爾每次打仗,最多也只能出動三萬左右的人馬,現在黃鳳閣一仗下來,真真的是為新唐一朝打了一個數十年的安寧。
只是新唐對準格爾的人口並不是太清楚,從幾十萬到幾百萬,沒有個準數。
之前賈環把談判推遲了三天,范承運其實並沒有不高興,這正好給他們時間來行賄。可是行賄不成,又被推遲了三天。
之前的三天可以理解為賈環的立威,那現在的三天呢?
范承運可不敢理解為泄憤,真的要是信了,他就枉為葛爾圖的軍師了。
可眼前沒有時間給他猶豫了,賈環已經擺明了車馬,不信他們的耍橫。他覺得,若是自己真想走,那賈環怕是真的讓自己如願。
可賈環為什麽要這樣?沒有時間讓他考慮了。
朝著邊上的胡格魯使了個眼色,胡格魯就趕忙上前說道:“這位大人,我們並不曾要求離去,只是我們有人要先回去一趟罷了。”
孟實心裡松了一口氣,看來賈大人真的吃準了這群人,準格爾人要去報信了。
“那幾位使者若是有什麽事情,盡管來找在下便是。”聽到孟實的話,范承運心中大定,看來漢人也並不是真的想讓自己離開,還有得談。
送走孟實之後,一群人又有些愁眉不展了。
按照范承運的分析,那是有得談,可怎麽談?
條件就放在眼前,但他們接受不了。
尤其是割地這一條,這就行不通,沒人會同意。
可漢人的胃口太大,按照目前的條件,肯定是談不下去了,他們得盡快讓大汗做出決定,給出最大的承受條件。
孟實回來報道:“大人,準格爾使者派人飛馬回去了。”
賈環點頭道:“正好。”
三天,不夠對方打個來回的。
但他不打算給這群準格爾使者多少時間,三天,就三天的時間。
當天中午,賈環便在自己的院子裡喝起了小酒,秦凌風和孟實作陪。
一隻羊賈環三個人當然吃不完了,剩下的就便宜了四瓜他們。
三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孟實再次踏入準格爾人的住處。
“今兒未時二刻,在西官廨舉行會談。”
聽到沒有再次延遲,準格爾人和范承運都松了一口氣,有的談就好。
賈環則慢悠悠地洗漱著,作為勝利的一方,他幾乎沒有壓力。
唯一的擔心就是,能從準格爾那邊割下來多少肉,割得少了,他自己都不會滿意。
吃過早飯,許顒也出現了。
雖然放言要上折子,但現在準格爾人畢竟沒走,他就算要參賈環,也得等一等。
而且人言可畏,如果他自己都不同意賈環的意見,那在民間的名聲就臭了——說是賣國都是輕的。
但他自詡為憂國憂民,賈環這種條陳一看就是往崩了談,他不能讓西北的民眾再受刀兵之禍。
現在,他就是要忍耐。皇帝被賈環的“豪言壯語”所蒙蔽,朝中自然會有有識之士站出來為皇帝解惑。
兩個人不鹹不淡地打了個招呼,用罷了午飯,便一起去了西官廨。
這個時候準格爾人還沒到,賈環翻了翻手裡的條陳,然後又合上了。
許顒在一邊閉目養神,也沒有說話的意思。
稍一時,外面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這是準格爾人到了。
秦凌風剛要起身,卻看見賈環和許顒兩個都穩穩的坐著,沒有絲毫要見禮的意思,便生生忍下。
對面的準格爾人則沒想那麽多,只是朝賈環他們略略點頭,也沒有見禮,便開始落座。
賈環瞧著范承運,問道:“閣下看著不像是準格爾人,過來做什麽?”
胡格魯說道:“這是我方的通譯。”他不可能暴露范承運的身份,但又需要范承運在場,通譯就是一個極好的掩飾。
賈環便不再多問。
秦凌風咳嗽了一聲,說道:“既然雙方使臣都到了,那便開始吧。”
賈環先開口了:“我朝的條件想必諸位都看過了。本官有言在先,能接受,便來談;不能接受,便可以走了。既然來了,那咱們就簽訂協議吧。”
許顒暗自鄙視賈環,這個毛頭小子,只是仗著考中了狀元,便不可一世,哪有這樣談的?
秦凌風也暗自捏了一把汗,賈環這個樣子,實在不像一個合格的談判使臣。
胡格魯悶聲說道:“我方也有自己的條件!”然後就把一張紙遞了過來,秦凌風接過,送到賈環面前。
條陳用漢字寫成,字倒是不錯。
賈環揶揄道:“難得一筆好字。”
范承運也是老臉發熱,被自己的同胞當面羞辱,他也受不了。但轉念一想,他已經不能再算是漢人,便又坦然了起來。
略略一看,賈環便開口道:“我方不接受!你們拿到我朝的條件也有幾天了,就拿這個來搪塞我們?”
說罷,賈環抖了抖那張紙,便又遞給了許顒。
氣氛急轉直下。
胡格魯抱胸道:“你們的條件,我們同樣不能接受!”
賈環拍手鼓掌道:“說的好!那咱們算是談崩了!諸位可同意本官的說法?”
說罷,就雙目如電,逼視胡格魯。
哪有這樣談的?連個價都不講麽?就算胡格魯不如漢人這般精於算計,也知道談判不是這樣的。
但賈環的話他又不能不回。
可要怎麽回?談崩了?
賈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阿古達木,還有邊上的其他準格爾人,最後又瞥了一眼范承運。
“倒是說話啊!還是你們就是在故意拖延時間?”說到後面,賈環語氣開始不善了。
阿木古達說道:“這位大人,你們的條件,我方實在無法接受。”
許顒問道:“那你們能接受什麽樣的條件?”
阿木古達指了指那張紙,說道:“我們的條件都寫著呢。”
賈環被氣笑了。
“難道是我們求著準格爾和談了?本官現在就可以做主,不和談了!”
話雖然這麽說,但賈環也沒有起身離開。
見到賈環沒有離開,胡格魯膽氣便壯了一些。
“我們汗王覺得,這樣打生打死實在不像個事情。雙方不如和好,做了你們漢人的女婿,自然能夠一直平安。”
賈環搖頭道:“我們沒有公主!但我們可以做你們小王子的老師,讓你們汗王把兒子們都送來吧。師生之誼,同樣管用。”
胡格魯用蒙古語和范承運交談了幾句,說道:“這同樣無法接受,說是師生,其實是人質。”
賈環笑了:“不錯!我方條件就是這麽寫的,送子為質;所謂師生,不過是讓你們不那麽丟人罷了。”
胡格魯臉上漲紅:“你這樣侮辱我們,會遭到長生天的報應的!”
賈環轉身對四瓜說道:“拿紙筆來!”
眾人皆不解,但四瓜送來紙筆之後,賈環刷刷刷地寫了幾行字,然後就把這張紙遞給了對面的準格爾人。
“諸位先請過目!”
范承運先看了一下,竟然是要求黃鳳閣對巴爾庫勒用兵!
抬起頭來,范承運深深地看了賈環一眼,發現對方竟然也在看他。趕忙收回目光,范承運便用蒙古語和胡格魯他們交流了起來。
賈環把那張紙拿了回來,在雙方的目光之中,掏出了自己飯欽差打印,蓋了上去。
“去拿給黃大將軍吧。”
四瓜不知道是什麽,但還是老實地接過,出去了。
許顒和秦凌風等人也不知道賈環寫了什麽,但賈環馬上就讓他們知道了。
“本官剛剛以欽差的名義,令黃大將軍拿下巴爾庫勒。”
胡格魯臉色漲紅:“我等使臣尚在這裡,大人如此做,是不是太無禮了?”
賈環回道:“你們在與不在有什麽區別?你們又沒有接受我朝的條件!所以,只能我們自己去拿了。”
許顒也震驚地看著賈環,這個年輕人腦子裡在想什麽?欽差關防大印哪裡就能這麽用了?
黃鳳閣知道今兒是談判的正日子,但他隱隱覺得不會順利。賈環的條件太過苛刻,換成是誰都要反抗一下。
可能賈環會在民間贏得一個美名,但事情不是這麽做的。
一旦談不攏,賈環以後的仕途,估計不會平坦。
在他琢磨來琢磨去的時候,四瓜出現了。
“大將軍!欽差大人讓標下送來的!”
四瓜並不識字,只是見了賈環蓋了印,就知道這是個大事情,哪裡會怠慢?
黃鳳閣一把拿過來,看了看,竟然是讓自己拿下巴爾庫勒的命令。
用手一摸,墨跡未乾。
黃鳳閣心中疑慮,但欽差的命令他不敢不遵——他又不是要造反。
“欽差大人和對方談得怎麽樣?”
四瓜老實回道:“很不好,看著根本談不攏。”
黃鳳閣卻有些擔心,賈環這個命令是下了不假,可巴爾庫勒哪裡是那麽好拿下的?那可是不比哈密小啊!
反正宋星和盧秋成已經過去了,那便等一等,等賈環談完了,再問問他的真實想法。
西官廨裡,胡格魯滿臉憤怒:“賈大人是否太過操切?”
賈環悠悠地說道:“那就拿出你們的誠意!現在本官還來得及追回剛才的命令。”
阿古達木也很憤怒地說道:“辦不到!”
賈環臉色一寒,說道:“那下次談判,賠款便要再加黃金一萬兩了!”
雙方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