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興衝衝地進來了。
“聽說三弟回來了,哥哥我特意過來請三弟去用飯。”
進了屋子,卻看到了趙姨娘探春和惜春已經坐在了桌邊,桌子上面已經擺好了飯菜。
賈琮乾笑了兩聲,掩飾了一下自己的尷尬,說道:“那三弟弟先自用,哥哥明兒再單請你。”
然後又疑惑地瞧了瞧院子,裡面竟然什麽都沒有。這不應該啊,哪個官員從外面回來,不撈點外快?
他不知道,賈環哪裡會把那幾馬車的東西放在梨香院,早早就讓人送去了其他的宅子。
南安國公那邊的親事,他是答應了不假,可還是想聽聽賈環的意見——其實他是想尋求賈環的支持,若是能說動賈環出面做做大媒,那就更好了,當然他也知道這不可能。
看著賈琮離去,賈環問道:“琮三哥就敢自己答應了?”
趙姨娘無奈地說道:“大老爺早就管不住他了,現在凡事琮哥兒只是和大老爺講一下而已,自己早就開始做主了。”
賈環也無可奈何,幸好賈府的族長是賈蓉那邊,雖然不靠譜,但終究還有個度,起碼不至於給自家招禍。
想賈琮這樣搞,賈環都覺得他身上的爵位留不了多久,說不定什麽時候,又到了賈璉或者英哥兒的身上。
拿起筷子,賈環便和家人一同用餐。
趙姨娘滿臉的寵溺和心疼,賈環明顯黑了許多,不用說,肯定在大西北沒少曬太陽。
惜春也瞧出來了,只是沒好意思說,而且三哥哥黑了一點好像也不醜。
吃著家裡的飯菜,賈環感覺到很幸福。
探春雖然沒有怎麽說話,但卻給賈環夾了幾次菜。
吃罷了飯,賈環漱了漱口,對趙姨娘說道:“下午去陛見皇上的時候,兒子給母親求了個恩典。”
趙姨娘有些不解但又帶著些歡喜:“皇上賞了什麽?快讓我瞧瞧!”
賈環說道:“兒子給母親求了個六品敕命,只是要等到老爺孝期結束才能賞下來了。”
惜春本來也等著看景兒的,聽到賈環先前的話,兩隻眼睛就開始往賈環身上掃,也想著可能皇上賞個什麽東西,沒想到竟然是這個。
然後她就看見趙姨娘的眼裡開始發亮,然後這些亮晶晶的東西開始滑落。
探春猶豫了又猶豫,掏出了帕子,遞給趙姨娘:“先擦擦。”
趙姨娘笑道:“死了也甘心了。”她在府裡熬了這麽多年,借著賈環的光熬到了二房,不再受王夫人的轄製;現在兒子竟然又給自己求了一個誥身,這可是連王夫人都沒有的。
當然名義上王夫人可是五品,只是賈政沒有給她要來罷了。
惜春很擔心地問道:“那三哥哥現在去求這個名分,不是……不是……”
趙姨娘也不哭了,同樣很是擔心:“環哥兒,你這樣,是不是不好?可會耽誤了你的前程?”
賈環說道:“不至於。總要有點小辮子給別人抓的,況且這是皇上答應了的,不礙。”
趙姨娘將信將疑,但還是不太放心。
賈環卻忽然想起一件事,說道:“我先去瞧瞧大姐姐。”
皇上那麽痛快地答應了給趙姨娘一個六品敕命,怕是也覺得不夠,既然不夠,估計會在賈政身上貼補回來。
現在還有時間,賈政還在守孝,無法接受封賞。
趙姨娘看著賈環出去,不解地說道:“他去瞧大姑奶奶做什麽?”對於元春,趙姨娘有些無感,畢竟這麽多年沒有相處了,只是知道,她同賈環一樣,是賈府的頂梁柱,不可怠慢。
然後又瞧了瞧自己的閨女探春,要是能換成這個女兒,那就完美了,自己在府裡的腰杆子就會硬到不行。
探春聰敏,已經猜到了賈環去找大姐姐做什麽了。
賈環回來的消息元春也知道了,這個弟弟再次立功,等她進宮去瞧兒子的時候,估計太后又要賞自己點什麽。
三弟的奏報已經明發,談下來了大片的土地,還有二十萬兩黃金——本來是十五萬兩的,但準格爾人的鬧事竟然也被三弟強力壓了下來,然後讓他們付出了更多的代價。
有了這樁功勞,賈府好多人都可以沾光。
青芸從外面進來了,滿臉的歡喜:“大小姐,三爺來了。”
自打元春住進大觀園,身邊的幾個丫鬟就很自覺地把稱呼改了,只有在陪元春進宮的時候,才會改成“娘娘”。
賈環一進來,元春就說道:“黑了。”
賈環笑道:“黑了好,黑了精神。”
“坐吧,琴韻,上茶!”然後又問道:“有事?”
賈環坐下,看著這紫菱洲裡的布局,依稀能看出幾處熟悉的地方,這是迎春的痕跡。
“今兒進宮,弟弟給姨娘求了個六品敕命。”
元春心中奇怪,不過一個六品敕命,還值當賈環巴巴地跑來和自己說一聲?但隨即就醒悟了。
這麽大的功勞,隻給賈環的生母一個誥身是說不過去的——而且這本來就是趙姨娘該得的。
既然是這樣,那肯定要轉移。趙姨娘的身份不夠,上面還有自己的生母王夫人壓著,不可能再賞下去了。
那就是自己的父親了!
元春心中隱隱不安,在宮中見慣了風浪的她,覺得這次肯定會有人推波助瀾。
琴韻已經把茶水端了上來,賈環謝過,然後說道:“幾位姐姐幫忙瞧瞧有沒有什麽糕點之類,端幾碟子來嘗嘗。”
抱琴心中大驚,有什麽話還要避開她們?但還是帶著丫鬟們出去了。
“三爺稍待,讓婢子去瞧瞧去。”
看著抱琴她們出去,賈環說道:“不管皇上,太皇太后,或者太后給什麽封賞,大姐姐當替父親減三等。”
元春點點頭:“我知道輕重的。”完全拒絕是不可能的,那會傷了皇家的顏面。
然後又揚聲說道:“抱琴,點心怎麽還沒拿來?”
抱琴麻溜地回來了:“小丫頭們不經心,婢子晚上要罰她們。”
元春笑道:“罷了。今兒你三爺回來,是個好日子。”
這個時候李釩幾個已經結束了課業,到了慈寧宮去逗小叔叔玩。
湯圓兩歲多了,正喜歡黏著大孩子。
看著自己的曾孫進來,太皇太后笑道:“聽說剛剛你們去尋賈司業要了金牌?”
李釩赧然道:“我們幾個心裡實在癢癢。”然後又猴上去,說道:“太皇太后,這次賞了賈先生什麽?”
“回頭問你父皇去!老婆子可不知道。”
“太皇太后,聽說賈先生帶回來了二十萬兩黃金,銘兒也想去戶部瞧瞧。”
二十萬兩黃金啊,太皇太后的思緒也開始飄遠,先皇還在的時候,哪有這麽多錢?黃河發大水,連二十萬兩銀子都湊不出來,還要找由子去抄家。
然後她就瞧見了三雙亮晶晶的眼睛,這些小家夥都想去瞧一瞧。
太皇太后佯怒道:“功課是不是還沒做完?銘兒,哀家可是記得,你最是憊懶,你那蝌蚪一般的字,是得好好練一練了。”
邊上的小湯圓扒拉著太皇太后的胳膊,朝著李銘鬼笑,他最喜歡看大孩子被教訓了。
外面太監的聲音響起:“皇上駕到!”
幾個皇子馬上就束手而立,連小湯圓都老實了。
鹹靖皇帝的心情很好,他可是去瞧了那二十萬兩金子,蔚為壯觀。這些金子不會都進國庫,有三成要進他的內庫,也就是六萬兩。
進來之後,鹹靖皇帝就抓過小湯圓,抱起來使勁悠了悠才放下。
然後就訓李銘道:“回去寫十張大字,晚上送來給朕看。”
李銘哭喪著臉答應,然後灰溜溜地出去了。
李釩和李啟也不敢留,借口要陪三弟,跟著一起遁了。
看著幾個兒子遁走,鹹靖皇帝說道:“今兒賈司業回京,朕還想著賞他個什麽,結果他就給自己就給自己生母求了個敕命。”
小湯圓開始往外溜,雖然鹹靖皇帝很寵他,但他看著幾個比自己大的孩子都跑了,就知道事情不簡單。
太皇太后看著於九寧跟著小湯圓出去,也說道:“那皇上想賞他什麽?他這麽年輕,又是文官,以軍功受賞,不是好事。”
鹹靖皇帝愁道:“朕也是這麽想的,可不賞他點什麽,朕這心裡,實在是有點不舒服。”
太皇太后大笑:“皇上以後護著他一點,就是天大的恩典了。”
鹹靖皇帝也看著外面拽著於九寧的湯圓說道:“太后的父親,封侯了。”
太皇太后默然片刻,說道:“皇上若想給賈司業的父親封侯,倒也說得過去。”太后信佛,凡事都講究個因果,只是賈環的因,種成了賈政的果。
外面的於九寧在陪湯圓玩,小湯圓的笑聲傳了進來,讓祖孫二人的心情更加舒暢。
兩日後,元春進宮來看兒子。
小湯圓鑽進母親的懷裡扭來扭去,但卻又不肯離開。
他的手裡也多了一塊金牌,正在和元春獻寶——這是鹹靖皇帝賜下的。
隻他有,李釩李鋸李銘自打從賈環手裡拿到之後,鹹靖皇帝便不肯再給了。
元春接過來一看,上面“光複交河”四個字尤其顯然,她就猜到今天的話題了。
外面傳來太監的通報聲,太后陳氏也到了,不過前後腳。
見到太后,元春恭敬地施禮。
太后卻笑道:“妹妹不必拘禮,咱們可都是太皇太后的兒媳婦呢。”
元春回道:“太后說笑了,到底還是尊卑有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