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8章 雙標
夫妻生活方面知識的缺失,讓和娘以為自己已經是王家人,這是和娘忍下來的原因。
她娘說過,讓她做個謹守貞操的女人,有時候需要忍。
只是‘忍’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那是在心口上插刀。
太痛苦。
也許她的身體還年輕。
但那顆心變得滄桑起來。
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麽?
被夫家人如此對待。
婆婆、夫君、小姑子、表妹小妾是一家人。
她是被排斥在外的一個。
曾經的閨蜜,也都是各自成婚。
也都是有了自己的下一代,或者是夫妻恩愛。
只有她,變成一個老媽子。
沒有時間和曾經的閨蜜聯系。
甚至連娘家,也就是一年回去一二次。
所有的苦楚,只能化成無形的淚水自己咽下。
哭,都沒有地方哭。
因為很多時候睡覺時,她都在婆婆床前打個地鋪。
唯一的安慰,就是還有桃葉陪著她。
但桃葉的年紀不小,總要出嫁。
要是一直陪著她。
桃葉一個人,將來怎麽辦?
這件事壓在和娘心頭。
直到今天,父親來接她,終於解脫。
她在離開張家小院時,整個人都仿佛從枷鎖上掙脫出來。
一身輕松。
留在後面的余穎,冷聲說:“你們張家,把和娘的嫁妝都給整理好,等辦完和離,林家來拿,那些被別人用過的,自然是要拿銀子抵。”
莊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看余穎如同看仇人。
看到這個樣子的莊氏,余穎並沒有在意。
接著說:“當然,你們張家要是不打算要最後的面子,想要霸佔和娘的嫁妝,呵呵!”
冷笑了一聲後,她才說:“到時候,咱們去衙門走一遭,看看這種寵妾滅妻的行為對嗎?”
“還要看看,張長盛他還能再做官嗎?”
余穎說完走人。
這幾句話讓準備拍大腿嚎叫的莊氏,一下子卡住。
這是什麽意思?
憑啥不能把前任兒媳的嫁妝留下?
嫁到張家後,兒媳的東西就是張家的東西。
只要把嫁妝留下。
兒媳再換一個,絕對行。
可惜的是,余穎根本就不是來商量,而是直接通知。
她很想撲上去,問問是怎麽一回事。
余穎已經帶著人走掉。
而其他來湊熱鬧的人,看了一場大戲。
不少人在心裡是嘖嘖稱奇,感覺這個張家很奇怪。
這是結親家?
還是結下以後的仇家?
還有這種手段來對待兒媳的?
有人慶幸,自家女兒沒有嫁到張家來。
當初胡同裡的人家,都看好張家。
人長得俊,肚子裡有真學問,還是當官的,前途無限。
簡直就是二十四K金的好女婿人選。
當時,想要和張家聯姻的人可是一籮筐。
可張家很快就定下親。
讓胡同裡的不少人家歎息。
感覺自家沒福氣。
新媳婦嫁過來,自家的閨女另外嫁人。
現在看來,她們也算是有福,躲過這一劫。
面面相覷一番後,幾個要好的相互打個眼色,跟著余穎走掉。
因為她們都知道,張家只怕是有事。
早晚要走,不如現在就走。
出門後,就三五成群開始議論紛紛。
哎呀!
這家人這麽無恥。
這幾天胡同裡的八卦,絕對離不開張家。
原本相親的準婆婆,也收起準備插上的金簪,跟著走掉。
這家不行,如此對待明媒正娶的妻子。
太過分。
她家小娘子也不能要。
只怕心是歪的。
原先看她穿戴很不錯。
現在才知道帶著嫂子的金簪,穿的也是嫂子的陪嫁。
看兒媳的穿著打扮,卻是樸素的很。
她還以為是張家的仆婦。
做人家小姑子,用了別人那麽多東西不承情,也不勸導自家的親娘。
嘖嘖嘖,太過份。
要是嫁過來,豈不是把家裡好東西,都扒自己家裡去了?
這他們小門小戶的,要是娶個這樣歪心眼的回來。
那麽家裡關系好得起來才怪。
只怕是全家倒霉的。
還有人家女方殺上門,要和離,只怕張家要傷筋動骨。
那麽她應該也沒有什麽嫁妝。
還是不要的好。
所以,這幾位也是跟著走人。
此刻張家人也是手足無措,根本就無意管客人。
連表妹小妾也早就發現不對。
但她不敢出去。
因為說到底她,也是欺壓和娘主仆的一份子。
這次和娘的事情鬧出來,只怕連她也要吃不少掛落。
她想了一下,還是不要冒頭。
趕緊去呆在兒子身邊。
等莊氏從混亂的思緒中,清醒過來。
才發現小院亂得不行。
什麽瓜子、果皮等等到處都是。
而自己女兒昏過去,趴在一張桌子上。
張長盛還沉浸在自家的思緒裡,雙手按著自己的太陽穴。
“林氏!你.”莊氏已經習慣了叫和娘,罵到一半時,才想起來和娘主仆已經走人。
她的聲音是戛然而止。
莊氏帶著幾分凶樣的眼睛,一下子失去了光芒。
不對。
林氏是鐵了心要走人。
那麽,趕緊讓兒子把林氏的嫁妝搞下來。
這麽一想,就趕緊撲過去,搖著兒子說:“長盛,長盛,你沒事吧?”
“唔!”張長盛隻覺得太陽穴跳疼。
他沒有想到,一向是對他很客氣的嶽父翻臉了。
他也知道這些年來,全靠嶽父的指點,他才坐穩這個官位。
甚至再過一段時間,說不定會往上升一下官職。
一旦撕破臉皮,還有誰幫他?
只怕以後沒有好事。
在此之前,他想過嶽父會生氣。
怎麽說,林氏也是他的女兒。
但沒有想到會翻臉。
他這些年可是一直讓林氏為正妻的。
將來也是他的正妻,表妹不會動搖和娘的地位。
說來,男人們不都是有些風流韻事嗎?
而且他也是被逼無奈的。
想到剛才嶽父的眼睛,一副要吃了他的樣子。
他有些想哭。
怎麽辦?
被他娘揪住衣服後,他有些無力地抬起頭,看著母親。
他的性子一向是很好說話。
特別聽他娘的話。
只是這樣性子的人,往往就是那種沒有什麽主見的人。
到了這時候,自然是說不出什麽意見,他瞪大眼睛看著莊氏。
良久才說:“娘,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莊氏有些泄氣,說:“你這個孩子,怎麽剛才沒有拿捏林氏?要是她自己不願意走,咱們就沒事。”
“可是.”張長盛有些心說:自己媳婦已經和他沒有任何走下去的想法。
但看了一眼莊氏後,就沒有再說。
因為莊氏不會聽。
這些年他總結了一下親娘的習慣。
凡是她不願意聽的東西,就是說她一百遍也聽不進去。
莊氏向來是,只聽進去她願意聽的部分。
這些年來,他也知道自己家裡人,做的事情不地道。
但每一次提出來,莊氏和妹妹都會胡攪蠻纏,一口咬定當初表妹是未婚妻。
現在不能當正室,已經是委屈。
那麽,先讓她生一個孩子沒有什麽了不起。
張長盛最後退讓了。
他是打定主意,等著以後,對林氏好點。
反正他娘總是會早走。
就是林氏一輩子不生孩子,都沒事。
卻沒有想到,林家人在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大為光火。
看這個意思,是堅決要和離。
“沒有什麽可是,長盛你去把林氏找回來!她嫁進張家,就要生是張家人,死是張家鬼。”莊氏說。
“晚了!林家打算和離,說什麽都晚了。”張長盛說。
他雖然性子軟,但不是傻瓜,這一次林家是打定主意算帳。
“娘,你還是把和娘的嫁妝整理出來,準備還給和娘。”
“嫁妝?”
莊氏的臉色不好看。
在她眼裡,兒媳的嫁妝就是她的。
而且是有了媳婦的嫁妝後,張家的日子才變得更好。
另外,自己女兒的嫁妝該怎麽辦?
原來好多都打算用林氏的。
現在拿走,那麽自己女兒怎麽辦?
“人可以走,但嫁妝要留下。”莊氏想想說。
“那麽妹妹嫁給別人家,她的嫁妝也是別人家的?”張長盛有些不快地說。
他可是聽到他娘給自己妹妹說:這嫁妝是女兒的私房錢,嫁過去就要牢牢把握住。
怎麽到了兒媳這邊,就成了嫁過來後,就是婆家的?
這妥妥的是雙標。
以前他無法把這句話說出口。
因為那是他娘,是他必須要孝敬的人。
他這個做兒子的,怎麽能對守寡後辛辛苦苦把自己拉扯長大的母親,說什麽反對意見?
這些年即使他娘做的不對,但看在孝道和多年的辛苦上,他也必須忍住。
只是今天的一切,讓他感覺,他是不是太過遷就家人?
把她們一個個縱的不知道自己的份量。
這不行。
尤其是在得罪了嶽父的情況下。
前途不妙。
能考上進士,並在京城裡呆了一段時間的他,知道嶽父家的確不是什麽高門大戶。
但嶽父認識的人更多。
他和嶽父鬥,倒霉是自己。
“你,這個孩子!”
莊氏看到這裡,知道有些不對勁,氣得嘴角直顫。
在她心裡,兒子一向是對她的話是言聽計從,怎麽現在開始反嘴?
都是林氏。
一家子都不是好人。
可是她有心想要說什麽,就見兒子一揮袖,說:“還有什麽好說的,要是林氏的嫁妝不還回去,只怕我也當不成官。”
現在的他很明白自己自己的定位,看上去自己是成了官。
但京城裡最不缺官。
尤其是他這個沒有根基的小官。
原本都是嶽父提點一二,以後算是沒有人可以幫忙。
莊氏一心想要兒子當官,就是心慌,要是兒子當不成官,她怎麽成為誥命夫人?
“一定要還回去?”她問。
“一定要還。”
莊氏實在是不想還。
就老話重提,“那你剛才為什麽不攔一下林氏?”
“怎麽攔?她不可能被攔下來,她完全可以另嫁新人。”
這個朝代女性的地位並不高。
但那種不讓寡婦出嫁的情況沒有。
民間寡婦給丈夫守孝完畢,要是想要改嫁,官府是十分支持的。
連年的征戰讓人口大減,改嫁是很正常的事情。
即使已經休養生息了一段時間,但人口依舊是不怎麽多。
官府中人大都是提倡改嫁的。
當然,那種所謂的正經人家,就比較苛刻一些。
禮教森嚴的人家,已經開始鼓吹守貞。
但數量少。
“.”
莊氏也知道,當年的她是無心改嫁。
她嫁的人是個舉人。
自然一般人就入不了她的眼,就沒有改嫁。
這才想起來,男人是可能娶不到媳婦。
但女人絕對嫁的出去。
只要她想要嫁。
她有些心痛。
原本張家裡也算是小有資產,才有能力供兒子念書科舉。
但還是過得很緊巴。
莊氏的手就比較緊的。
把兒媳的嫁妝撈到手裡後,她倒是沒有怎麽亂花。
最多是把兒媳的東西弄出來,貼給女兒。
今天這麽一鬧騰,莊氏明白只怕是留下的嫁妝要賠出去外,家裡要倒貼出去不少。
畢竟林氏的嫁妝用了不少,尤其是衣料。
一想到這裡,她的心肝就痛。
那都是銀子。
還有女兒的婚事,她可是千挑萬選才選中這個好女婿。
可今天搞的這一套,正好被準婆家人看見。
莊氏知道這一次完了。
別人家只怕是看不上自己的女兒。
林家也太可惡了。
怎麽能這麽乾!
是不是他們是故意的?
還真是。
余穎就是選今天的日子。
以防止再有一家人,掉進張家人的坑裡。
看看趴在桌子上的女兒一眼,莊氏歎了一口氣。
走過去,就把她頭上的牡丹金釵拔下來,這是別人的東西。
她這麽一動。
就見小娘子眼睛裡流出淚水來。
“玉瓊,林氏的東西都要還回去,你受委屈了。”莊氏自然知道女兒並沒有昏。
只是剛才太過羞恥,才裝昏。
張玉瓊一下子哭起來。
熱熱鬧鬧的開始。
卻最終是淒淒慘慘戚戚的結束。
再說林氏回到自己家裡,她娘王氏吃驚不小。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女兒會回來。
聽丈夫的意思,是要和女婿和離。
這怎麽可以?
嫁都嫁了,怎麽能和離?
一個女人要緊的是,要謹守本分。
但丈夫的臉色很難看,這讓她有些不知道說什麽。
她有些不高興的。
她是心疼女兒,但怎麽也沒有想過女兒和離的問題。
和離對她來說,有些過分。
好好教訓一下女婿就是。
和離做什麽?
看了一眼有些生氣的妻子,林子恆讓女兒先回自己的房間裡歇著去。
因為他有話對妻子說。
和娘有些害怕。
她怕因為自己的關系讓父母親吵架,想要說什麽。
但林子恆此刻還是在氣頭上。
臉色鐵青。
他實在是沒有想到,張家如此不著調,把女兒如此糟踐。
今天他可是親眼看見,所謂的小姑子穿的、用的,都是自己女兒的嫁妝。
反而自己女兒只能是插一根細細的銀簪子。
穿的也是最普通的衣料。
和曾經在家裡時的她,是兩個樣。
越想越氣。
早知道就應該趁機下手,揍前女婿一頓。
越想越是生氣,面沉似水。
還沒有發作出來。
就一眼看到女兒有些小心翼翼的樣子,他心裡十分的心酸。
要是自己早就想過來,女兒是不是少遭不少罪?
此刻的他,就是再生氣,也不會和女兒生氣。
他氣得是張家人。
甚至心裡最氣的人是他自己。
自己的女兒自己都不在意,別人自然是可勁糟蹋。
這麽一想,他硬是擠出笑容說:“和娘,去吧,我和你娘說說話,家裡的東西都給你準備好了。”
和娘點點頭。
桃葉就扶著她出了房門。
王氏看著她們出門後,就急著說:“怎麽了?和娘為什麽要和離?”
“和娘嫁過去不是當媳婦,而是當傭人去了,還帶著大筆財產。”林子恆氣哼哼地說。
簡直是傻極了。
他還記得這件婚事,還是同僚提起來的。
所以並沒有朝妻子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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