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4章 更迭
好幾天后顧若離才知道,二夫人求了楊文雍和楊清輝,還逼著崔岩去找了顏顯疏通。
但是第二日,崔延孝和二夫人還是進了順天府。
這些顧若離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正驚訝的看著孫刃,問道:“……他去了法華寺,落發了嗎?”
“還不知道。”孫刃也沒有去看過,只是今天顧若離想到了趙堇問他一下,沒有想到得到了這樣的答案,“貞王府被削了爵查封了,他要回來也沒有地方可去了。”
顧若離想說什麽,可是一時間又不知道如何去討論,那個少年那麽清透,想必是覺得出家是他最好的出路了吧。
“七爺怎麽說的。”顧若離問道。
孫刃想了想,回道:“當日爺去過貞王府,也勸過他,說他要真有心做方外人,不如做幾年居士,他當時沒有應,想必是覺得不想做居士吧。”
“知道了。”顧若離在大堂裡坐下來,來來往往的張丙中找來的木匠走動著,後院的傷兵都走了,她也沒什麽事索性起身往外走,慢慢的逛著也不知道為的什麽,只是覺得很失落。
她長常常說人的一生都是選擇,從你很小的時候面對的第一個選擇開始,你將來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
可是這個事情在趙堇身上是例外的,他選擇了他心中的正義,可還是得到該有的回報。
能怪誰呢,她忽然很想去看看趙堇……總覺得從趙堇的身上,她看到了一股熟悉的樣子,執拗的少年,對未來看似無所畏懼計劃清晰,可心底裡卻又是迷茫和無所適從。
他一定常常站在山頂上偷偷看著京城,一定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的哭,心裡一定懊悔過,可懊悔過後又更加的堅定。
他這是打算用這樣的方式向天下人贖罪,向他的家人贖罪。
她轉過身來想和孫刃說去法華寺,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算了……她要是去了,估摸著還可能會嚇著他了,還以為她代替趙勳去說什麽做什麽。
反而讓他惴惴不安。
“我先回去,你去找七爺吧。”顧若離回頭和孫刃打了招呼,在路上買了一包熱乎乎的糖炒栗子,捧在手裡暖著,將兜帽拉的更低,頂著風往三牌樓去。
剛到巷子口,就看到隔壁的巷子裡有人往外搬東西,她停在巷子口,家裡的婆子迎出來扶著她,“縣主快進去吧,外頭冷。”
“那邊有人搬家嗎?”顧若離指了指隔壁巷子,婆子就回道:“哦,那是以前霍大人的家,這會兒把宅子裡的東西清出來,聽說賞給別人了。”
霍繁簍的家嗎,原來他們住的這麽近嗎。顧若離一愣將栗子塞給婆子往那邊去,婆子喊道:“縣主,奴婢陪您去吧。”
婆子又喊了兩個人跟在後面。
顧若離去了巷子,好些差役往外搬略舊的桌椅還有用過的棉被,她穿過人來人往的巷子,停在了洞開的院門前。
院子裡很寥落,有小廝在院子裡灑掃,看見她來愣了愣也不敢多問,垂著頭繼續掃地。
是間前後兩進的四合院,前面是起居後院是臥室,她穿過前面去了後院,後院三間房她的視線就落在西面的房間,房門關著的她過去推開,裡面被人收拾過了什麽都沒有,空蕩蕩的為將來住進來的人做準備。
他走過去站在床邊,忽然腳下踢到一個東西,咕嚕嚕的滾動著,她彎腰撿起來才發現是個小人的頭,水晶做的,有一點光線便折射成五彩繽紛的樣子。
是個小男孩的頭,因為腦袋上光禿禿的,也不是中原的人的樣子,大概是他從西域或者舶來品。
她想到她成親時,他送來的那一箱子東西,和這個是一樣的,似乎也有一個這樣的小人,好像是個小姑娘!
她吐出口氣,將小男孩的頭收起來,又房間裡找了找,並未看到身體,想必是夾在什麽地方一起丟了。
她又待了一會兒才轉身出了門,門外站著好幾個小廝,見她容貌生的好看,氣質也不尋常,就不敢貿貿然進來,要知道三牌樓這裡住非富即貴。
“打擾了。”顧若離和眾人點頭,問道:“勞駕,這裡是要住誰的?”
幾個小廝搖搖頭,也不是很清楚的樣子。
大概是只是想要把這裡清理出來吧,顧若離出了門徑直回了自己的家,歡顏在門口攏著手等她,見她回來笑眯眯的道:“婆子說您去隔壁了,那邊不是都搬走了嗎。”
“嗯。”顧若離將小人的頭遞給她,“幫我一起收到那個裝著水晶的箱子裡去。”
歡顏接過來隨即咦了一聲,道:“好像和您那個是一對唉,不過這個小人的身體呢,沒有了嗎。”
“嗯,沒有了。”顧若離走在前面穿過了如意門去了正院,趙勳不在家裡面太安靜了,韓媽媽給她上了茶笑著道:“七爺也說今晚回來,那奴婢讓廚房多做點菜吧?”
家裡好久沒有這麽熱鬧了。
“好。”顧若離回神笑著道:“再幫我燒點水,我想洗澡。”
韓媽媽應是忙帶著人去準備,顧若離脫了衣服泡在浴桶裡,拿濕濕的熱熱的帕子蓋在臉上,忽然肩膀上搭了一隻手,她一愣笑著道:“不是晚上才回來嗎。”
“猜你在家,所以就提前回來了。”趙勳也開始脫衣服,把自己脫光了進了浴桶裡,顧若離笑著讓一邊讓了讓被他抱在懷裡,在她耳邊問道:“去隔壁看過了?”
“嗯。撿了一個水晶做的小人頭回來,好像是霍繁簍以前送我那箱子中的一對,我讓歡顏收起來了。”顧若離昂頭看他,問道:“我才知道他住的離我們家這麽近。”
“他故意選的。”趙勳負氣,那小子也不虧了,讓他媳婦兒為他牽腸掛肚的,“戶部那邊銷了籍,所以就將幾處宅子都清理出來,將來也還要用。”
顧若離哦了一聲,忽然想到了什麽,哎呀一聲推著他道:“你肩頭的傷還沒有好透呢,你不能沾水。”
“都好了。”他拉著她的手,“這麽多天了,再一處傷也能好透了。”
她不相信趴在他肩膀上看著,這才松了口氣,傷口已經長了新肉,她要下來卻被他拍了屁股,胸口也隨即被握住,她一愣就被他拉著坐下來,他含笑道:“媳婦,今晚我們早點睡覺。”
“流氓。”她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道:“再忍兩天,這幾日有些危險。”
他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想了想道:“那也早點睡,我們說說話。”
她笑著點了點頭,兩個人披著頭髮在暖閣裡吃了飯,等吃完了頭髮也乾的差不多了,顧若離窩在炕上舒服的靠著,道:“要是兩個兒子在就好了,我們就不會這麽無聊了。”
“怎麽會無聊。”趙勳道:“他們不在正好,我們清淨清淨。”
她拿腳踢了他一下,道:“生前天天惦記著要生兒子,現在又是一副嫌棄的樣子。”話落在炕頭翻了本詩經出來,“來,正好閑著我們給兒子取名字吧。”
他搖頭,“肯定有人已經取好了,你不用白費功夫。”
顧若離就想到了榮王,這麽長時間他肯定為了名字的事和方朝陽鬧了很多次了吧。
“那等他們到京城再說吧。”她說著又開始想兒子,心裡空落落的,就趴在趙勳的肩頭歎氣道:“要不……我先回去慶陽吧。”
他側頭看著她,拿了栗子出來一顆一顆的剝著擺在盤子裡,又喂了一顆在她的嘴裡,柔聲道:“再等等,馬上就要過年了,你走了我一個人怎麽辦。”
“那可不關我的事,我現在就隻想管兒子。”她笑著道:“我在京城,咱們也是忙的見不著彼此。”
他搖著頭丟了手裡的栗子,板著臉道:“叫你兒子來給你剝。”
她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捧著他的臉,“兒子還小,先叫夫君剝。”
他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見她唇瓣上還沾著栗子末就索性拉著她過來埋頭親了下去,吃了碎末後意猶未盡的抱著一通密密的吻,顧若離回應著軟軟的靠在他懷裡,過了好久他松開她蹙眉道:“要等幾天?”
“三天吧。”她擺著手指算算,“三天就好了。”
他歎了口氣抓著涼茶喝了一口,她看著心頭不忍自己也被他撩的一身的難受,便貼著他耳朵道:“那……我們小心一點。”
“好!”幾乎她話落他就應了,立刻抓著她扛在肩膀上往臥室去,韓媽媽等幾個丫頭都在外面看著一陣驚呼,他就側目一掃,道:“時辰不早了,都去睡覺去。”
這才什麽時辰,她們晚飯都還沒吃呢,韓媽媽笑著趕著眾人,“留著瑞珠守著,大家都去吃飯吧。”
事後,顧若離心裡有些不踏實追著問道:“你確定啊,我要是現在懷了,就罰你一年都不準睡床上。”
他本來很確定的,但是被她這麽一問又不確定了,蹙眉道:“要不,你開個方子我來吃藥?”
“你就算吃也來不及啊。”顧若離哪舍得讓他吃藥,再說,孩子是緣分若真的有了,她還是很高興的,“算了。應該不會這麽湊巧。”
他摟著她在懷裡親了親,道:“要是真有了,那這次生個女兒吧。”
“別!”她擺著手,“我現在沒空啊,最好是等到明年再有,讓我把手上的事做完了。”
他微笑,愛憐的親著她的臉,卻覺得怎麽都親不夠。
此刻的宮中,趙凌摔了一個花瓶,看著來服侍他的一個不認識的小內侍,眯著眼睛問道:“我讓你將太子請來,他人呢。”
“奴婢請了,太子……太子說他等會兒就來。”小內侍叫椿子,是提拔上來的,人很機靈年紀也不大,“您……您先用晚膳吧。”
趙凌看著椿子冷笑的眯了眼睛,盯著他道:“我請了他兩天,他都在忙?還是你這個狗東西,根本就沒有去。”
“奴婢不敢。”椿子跪下來磕頭,“奴婢真的去了。”
趙凌一腳踹開椿子,他氣的扶著床沿,頭一陣陣的發暈……趙遠山回京十多天了,他就在第一天見到他了,之後再沒有見過,至於趙安申也就見過兩次,客客氣氣滿口孝道,可是他就是感覺到,他的長子變了。
“他在忙什麽?”趙凌沉下來,問道。
椿子哪裡敢和他說半句外面的事,“奴婢不知道。”
“那朕親自去問。”他是皇帝,朝廷那麽亂他們居然就讓他在這裡養病,那麽誰在外面做他該做的事?
如果是趙勳也就罷了,要是趙安申呢?!
他大步出了門,椿子一把抱住他的腿,求道:“您……您不能出去。”
趙凌一愣低頭看著椿子,“你是在說,朕不能出去?朕被關起來了?”
椿子隻抱住他的腿,不說話。
趙凌一瞬間渾身冰涼,他試著去拉開門,原以為是鎖著的,卻沒有想到很輕易的就打開了,但是……門外頭守著許多人,他一動那些侍衛就回頭過來看著他,面無表情卻一臉的正肅。
他覺得,只要他從這裡出去,他們一定會對他毫不留情。
“他們是誰派來的?”趙凌後知後覺,這十來天他一直養病的,前面的半年他身體虧損的太厲害了,現在他才終於發覺,他生活的中的安逸和寧靜實在處處透著詭異,“趙遠山還是太子?”
椿子搖著頭,“奴婢不知道。”
他唯一能說的話就是奴婢不知道,他現在就盼著太皇太后早點到京城,等她老人一家一到事情定了,他們就能搬到西苑去了,到時候趙凌就是鬧翻了天,他也不怕被人知道了。
“朕明白了。”趙凌失魂落魄的回了房間裡,坐在床邊上直直的看著桌子上的茶盅發呆……他們這是不準備讓他做皇帝了。
難怪趙勳說他回來不是救他,而是救大周江山。
原來,只有他一個以為趙勳回來是為了他……看真是可笑啊,趙凌倒在床上看著帳頂發呆,椿子偷偷的松了口氣,將門重新關上垂頭站在一邊陪著。
下半夜的時候又開始下雪,這一次的雪下的格外的大,不一會兒功夫外面就是白茫茫的一片,照的四周明亮如同白晝,趙凌趴在窗口忽然就想到了在應天的光景。
他歪著頭看著,忽然就看到遠處的堆著雪的小徑上有人站在那邊,朝他招著手……
“母后?”趙凌看著欣喜不已,“母后你回來看兒臣了嗎?您是不是也心疼兒臣,所以回來看看?”
樊氏朝他依舊招著手,她的身影卻是越來越遠,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視線裡,趙凌又喊了幾聲,可並沒有人回答,他捂著臉懊悔不已……天色漸漸亮了起來,小徑這一次走來了一群人,抬著轎攆咯吱咯吱的踩在雪地裡。
他迷迷糊糊的看著,椿子在他身邊回道:“是太皇太后回來了,今天一早進宮的。”
“祖母!”趙凌眼睛發亮,拚命的往門口跑,打開了門風卷著雪花垂在他的臉上,他欣喜若狂的喊道:“祖母!”
轎子在門口停下來,趙安申站在轎子邊扶著太皇太后下來,她沉聲道:“你去忙你的吧,哀家和你父親說說話。”
“是!”趙安申看了一眼趙凌,帶著人原路走了,趙凌這個時候管不著兒子的事,笑的一臉的討好,“祖母你終於回來了。”
太皇太后掃了他一眼,拍開他來扶的手,道:“進去說。”她說著扶著邱嬤嬤的手進了臥室,又吩咐道:“都退下吧,將門關上。”
內侍女官就都守在門口,房間裡就只剩下太皇太后和趙凌。
“祖母!”趙凌噗通一聲在太皇太后腳邊跪了下來嚎啕大哭,“祖母,孫兒錯了,真的知道錯了。”
太皇太后垂眸看著他,也不說話靜靜看著他,聽他說。
“孫兒是鬼迷了心竅,是被人迷了心智,錯將那些奸佞小人當做了忠臣,孫兒現在後悔萬分!”又道:“但是……但是孫兒的心是好的,真的想將朝廷好好打理,想要建一番功業。”
他說著抹著眼淚抬頭看著太皇太后,懇切的道:“祖母,您一定要原諒孫兒,要不然,要不然我還不如死了的好。”
“你去死吧。”太皇太后拂開他抓著的裙子的手,緩慢的扶著桌子坐下來,一臉的疲憊,“你為何現在才想到死,你早就該一頭碰死的。”
趙凌呆呆的看著太皇太后,眼淚屯在眼睛裡,沒了反應。
“你傳位詔書都能寫,你還活著做什麽。”太皇太后面無表情,聲音冷冷的,“你可曾想過,要是遠山沒有打回來,你現在會怎麽樣,朝堂會怎麽樣,這天下的主人又是誰?”
“朕……朕當時被逼的無路可走了啊,而且,朕知道遠山一定會在他登基前回來的。朕也是在逼遠山早點動手啊。”趙凌回道:“這是朕最後的辦法了,雖手段不好,可是心是好的。”
太皇太后忽然一拍桌子,怒道:“你要是死了,才是最好的逼迫,你用這個能惡心誰?只有惡心你自己,惡心你的祖宗!”
“祖母!”趙凌膝行著過來,抱著太皇太后的膝蓋,“祖母,孫兒……”
太皇太后擺手,示意他不要說了,“事情已經這樣了,爛攤子遠山和安申已經收拾好了,大周會慢慢好起來,朝堂也恢復了生機。你也不用內疚,以前的事都過去了。”
趙凌愣住結結巴巴的道:“祖母,您……”
“是!”太皇太后盯著他道:“祖母就是這麽想的,沒有誰來勸我,從一開始遠山還沒有出兵前就想好了,這個皇帝你不要做了,你做不好。”
趙凌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癡癡的說不出話來。
“你要是現在死,還能有點臉面,你要是不舍得死,那就老老實實的住到西苑去。你父親也在那邊住過,現在輪到你了。好的是皇帝是你兒子在做,那孩子心地好,一定會善待你的。”太皇太后不容商量的語氣,“現在你沒的選擇,死或者住去西苑。”
趙凌無聲無息的跪著,以前的一幕一幕循環的出現在眼前,過了許久許久,太皇太后也不再說話,兩個人都沉默著,他沙啞著嗓音開口道:“朕……我……我想見一見遠山。”
“哀家可以幫你去請他來。”太皇太后道:“你好好想想吧,不管什麽答案,今晚之前必須有個結果。”
她說著艱難的撐著站起來開了門,邱嬤嬤扶著她出來上了轎攆,一上去她的眼淚就落了下來,拿帕子捂著眼睛無聲的哭著。
她說趙凌沒有選擇,她其實也沒有選擇……可是這天下的興盛,大周的江山,祖宗的基業,不是她一個婦道人家的仁慈就能解決的了,安申比他老子合適坐那個位子,她早就看出來了。
眼下,只有趙遠山和安申能拯救大周。
為了大局,他趙凌只有這兩條路!
回了坤寧宮,裡面在這十來天已經收拾好了,方櫻抱著四皇子帶著方朝生的娘家人在門口等著,太皇太后看著眾人點了點頭,疲憊的道:“哀家也累了,都進來歇著吧。”
方朝生夫妻過去扶著她,一家子人進了殿內,太皇太后吩咐邱嬤嬤,“派個人去請遠山。”
邱嬤嬤應是。
中午吃飯的光景趙勳去見了趙凌,他還是跪在地上姿勢都沒有換,這個本事是在前面的半年他練就的,常常維持一個姿勢好久好久都不懂,就跟木頭樁子似的,定在一個地方。
“你找我。”趙勳掃了他一眼,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來,趙凌並未回頭看對方,垂著頭道:“遠山,你還記得小時候你和正卿打架,我拉架的事情嗎。”
趙勳淡淡的回道:“嗯。”
“那時候我常常在想,將來我當了皇帝,就讓你們兄弟做左膀右臂。正卿沉穩性子好主意也多,很會用人之道。你好鬥好狠很有魄力將來可以帶兵拓疆土平天下……我們兄弟聯手,這天下就沒有難得了我的事。”
趙勳嗯了一聲。
“後來……你說後來事情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趙凌一臉的茫然和苦笑,捂著臉好一會兒松開手,道:“老七,你恨我嗎。”
趙勳靜靜坐著,回道:“不恨。只是可氣。”
“氣啊。”趙凌忽然回頭看著他笑,“那可見你還是當我是兄弟的,要不然就是恨而不是氣了!”
趙勳不置可否。
“我去西苑。”趙凌回道:“隨你們怎麽安排吧,祖母說的對,只要大周的江山穩固,只要江山基業沒有被我毀了,我就積了大德了。”
趙勳嗯了一聲,回道:“已經安排好了,你安穩住著不會辛苦。”
“好!”趙凌點點頭,起身朝趙勳拱了拱手,“兄長在這裡和你道歉,以前的事,都是兄長的錯。”
趙勳抬眸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什麽時候去?”趙凌問道。
趙勳掃了他一眼也站了起來,回道:“會有人來接你,就這幾日吧。”他見他沒了話,便準備走了,“你好好休養吧。”
說著出了門,趙凌一身的力氣都沒有了,生無可戀的躺在床上看著帳頂。
想哭都哭都不出來。
誰說皇帝就是萬人之上主宰天下人的生死……皇帝沒有這個本事,有這個本事的人,是手握大權的人。
只要握住了大權,不管是皇帝還是將軍甚至是販夫走卒。
可惜,他趙凌一步錯,步步錯!
趙勳去了坤寧宮,顧若離和方櫻以及方朝生一家子人正在陪太皇太后說話,方櫻道:“欽天監選的是十月二十八的日子,內務府將龍袍也趕製出來了。”
“嗯。有遠山在哀家放心。”太皇太后放茶盅看著顧若離,“什麽時候去接你娘和兩個孩子,哀家多想見見。”
顧若離回道:“過了年就去,回來的時候正好天氣開始回暖了。”
“那哀家再等等。”太皇太后說著,就看到了趙勳進來了,她招了招手大家給趙勳讓了坐,她看著他道:“他都和你說了什麽,沒和你鬧吧?”
趙勳搖頭,將趙凌的話複述了一遍。
方櫻在一邊喝著茶,臉色不大好看,太皇太后歎氣道:“他要早點知道,也就不會有這樣的動亂了。”又道:“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麽意思,大家都好好的,一起度過這個難關,輔佐安申把江山穩固了,才是正理。”
眾人應是,太皇太后又看著趙勳,道:“皇后就留在長春宮吧,他要養四皇子,跟著去西苑不合適。你說呢。”
方櫻捧著茶余光注意著趙勳。
“此事祖母做主就好了。”趙勳波瀾不驚的道:“畢竟是后宮的事,您做主再和太子說一聲,我這裡沒什麽意見。”
太皇太后點了點頭,“安申還小,總要先問問你,你同意了哀家才好去和安申說。”
“嗯。”趙勳算是答應了。
方夫人和方朝生就長長的松了口氣,女兒在宮裡雖孤寂,可到底比去西苑陪那個半死不活的人強,兩個人互相看著討厭,還不如一個人帶和孩子自在。
等四皇子長大了娶妻生子,方櫻還不是一樣過的好好的。
晚上,大家在坤寧宮一起吃過飯,顧若離和趙勳一起坐車回家,在路上她問道:“祖母可提到了賢妃?”
“沒有。”趙勳道:“過去了就不提了。”
顧若離點了點頭想到了二夫人,“那……崔延孝和二夫人還在順天府嗎,打算怎麽處置?”
“充軍。”趙勳道:“開春後上路,和貞王一起,也算有個伴!”
顧若離忽然想到了以前在建安伯府的事,物是人非後,一向驕傲精明的二夫人,居然淪落到充軍的下場,她頓了頓想到了馬繼,“平涼伯府呢?”
“削了,房子暫時留給他們住幾個月,等他們找到地方了在搬走。”趙勳摸了摸她的發頂,道:“你這次做的對,往後再有人來和你求情你隻管應了。這樣的事只要幾次你辦了無用,就不會有人來煩你了。”
顧若離本來有些可惜馬繼的,可是被他的話逗笑了,道:“好,我記住了。往後我就做好人唱紅臉,白臉就叫你一個人扮。”
“孺子可教!”他輕輕一笑。
第二日,趙凌搬去了西苑,陪著去周貴妃和柳婕妤被堵了嘴送去的,西苑的門一關就徹底隔斷了和宮中的聯系,太皇太后站在坤寧宮門口牽著四皇子的手,搖搖欲墜。
如果可以,他永遠都不要看到這樣的畫面。
顧若離沒有管宮中的事,和她聯系不大,她忙著在司醫局開了例會,見了所有這一次幫忙的醫館,以朝廷的名義給每一家醫館送了趙安申親筆題寫的牌匾。
這是她私下找趙安申幫忙的,他忙裡偷閑寫了十幾副字。
十月二十八那天,城中炮神響著,趙安申登基,定年號弘正。
顧若離在宮中吃了喜宴,又陪著太皇太后住了一晚上,夜裡兩個人躺在床上,太皇太后握著她的手,低聲道:“嬌嬌……這話祖母也就只能和你說,望你能記得一二。”
顧若離正色,點頭道:“您說。”
“將來……將來若遠山和安申再有衝突,你定要勸一勸。大周經不起折騰了。”太皇太后歎了口氣,趙勳的才能對於大部分來說是好事,可是對於帝王來說卻是極大的威脅,她此時此刻完全預料不到將來趙勳和趙安申會怎麽樣。
“不會的。”顧若離道:“在慶陽時七爺就和聖上約定了。五年後我和七爺會帶著一家人去西北。”
太皇太后一愣,笑著點了點頭,“這話哀家在保定時也提醒過聖上,他應了。哀家也信他!”
顧若離點頭應是。
“你接下來要做什麽,哀家聽說你要辦學堂?”太皇太后看著她,目錄欣賞,顧若離搖頭,笑著回道:“那是什麽學堂,就是正是收徒弟……我答應阿丙和齊大夫了,所以騎虎難下。”
“那還不如辦學堂。”太皇太后道:“前朝有位女先生也辦過書院,不過她教的是繪畫……大周還從來沒有過,你辦吧。學堂的錢哀家資助。”
顧若離擺著手,道:“錢我有的。我是打算慢慢來,總不能一開始就弄的聲響太大,到時候卻沒有人來,多難看。”
“難看什麽。”太皇太后道:“不行先將太醫院的太醫押過去跟著你學半年。還怕沒有人嘛。”
顧若離笑了起來,點頭道:“好,那我先多謝祖母了。”
太皇太后拍了拍她的手,笑了起來。
禦書房中,趙安申忙了一天終於歇下來時,天已經快要亮了,他匆忙洗了個臉換了身衣服,外頭的內侍就喊道:“聖上,要上朝了!”
這是他第一次上朝,以皇帝的身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