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那位絞肉機城主的義女，江陵城的七煞之一，王雨晴什麽時候被人這麽呵斥過。

  還是被一個俘虜這般呵斥。

  再加上王雨晴這幾日為了照顧徐來刻意放慢速度、整日裡又想著幫徐來解開心結，不要一根筋的吊死在METS上。徐來這一罵，她登時感覺自己的一番好心都喂了狗。

  “你又懂個屁？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我勸你不要不識抬舉。”王雨晴的臉色立刻冷了下來，耐心終於被徐來耗盡。

  徐來“嘿嘿”了兩聲，嘲諷之意顯而易見，“我怎麽感覺跟你說話就是費勁。我是突變者，職責是關閉空間裂縫。當城主，拿資源，這些都是手段，不是目的，目的還是為了關閉裂縫，跟你講話怎麽講不明白？我感覺跟你是在跨服聊天知道麽？”

  “你們這些人就知道黨同伐異、收買暗殺。好，就算我為江陵城效力，那又怎麽樣？你們就能扳倒METS了？扳倒了METS又能怎麽樣呢？美美與共？天下大同？你都是一個A級突變者了，目光如此短淺，格局如此之小。我原以為江陵城能和METS分庭抗禮應該是有點東西的，現在看來也不過是一群短視者的圈地自樂而已。”

  徐來這一番搶白，把王雨晴說的是臉色難看無比，她立刻反唇相譏，“真是笑話，難道只有為METS效力才能關閉空間裂縫？我們江陵城關閉的裂縫還少了？而且現在不是我們要扳倒METS，是METS要準備要清繳我們。另外我還從沒說過哪位突變者需要先當城主才能關閉裂縫，這就是你的大格局？”

  徐來看著臉紅脖子粗、胸口一陣起伏的王雨晴，突然意識到這位江陵城的女殺手或許身手很好，或許很擅長暗殺，但在口舌之爭上，她實在是沒什麽經驗。

  就算自己辯論倒了她，又用什麽用？她會就這樣放了自己嗎？
  顯然不可能。

  徒勞無用功罷了。

  “你說的對。”

  徐來跟王雨晴對視，沉默了半晌後，面無表情的吐出了四個字， 然後率先向前走去。

  ……

  ……

  事實上，徐來不是沒想過利用麥肯號從王雨晴手裡逃脫。

  但這卻是飲鴆止渴。

  麥肯號打開的空間通道是肉眼可見的，再加上它只能逃脫，卻無法殺死王雨晴。徐來一旦使用麥肯號，他擁有麥肯號的事情便會暴露。

  由絞肉機城主的義女親自傳回去的消息，必定會得到江陵城的極大重視。

  到時候事情會如何發展，便完全超出了徐來的控制。

  所以徐來寧願先在江陵城虛與委蛇，等待機會重新逃走，也不願意冒這個巨大的風險。

  時間眨眼間又過了五天，徐來的燒已經完全褪去，並且已經可以慢跑了。照這種速度恢復的話，大約二三十天，他就可以基本痊愈。

  在徐來和王雨晴吵嘴後，他們又“冷戰”了兩天，整整兩天，兩人沒有說過一句話。不過隨著昨天他們在小石城休息了一晚，而徐來又沒有再次逃跑，這種“冷戰”已經在開始解凍。

  按照王雨晴的話說，小石城是他們路上的最後一座城池。

  出了小石城，再翻過前面的霍山，便到了江陵城實際控制的轄區。一旦進入江陵城的轄區，徐來便是插上翅膀，也難以逃脫了。

  目的地的接近和徐來的老實顯然讓王雨晴的心情好了不少，她走到河邊將兩人的水壺裝滿了水，這種水裡可能會有寄生蟲，但相較於在深山老林裡找不到水源，這裡的河水還是可以接受的。

  將水壺遞給了徐來，王雨晴決定解凍兩人的關系。

  “你沒有機會了。”王雨晴說道。

  實際上徐來還有一次機會。

  但江陵城已經近在眼前。

  而在深山老林中，徐來根本不可能從王雨晴的手中逃掉。

  徐來嘴唇動了動，然後平靜的笑了笑，沒說話。

  王雨晴又重新撿起話茬，“你先前說當城主是為了關閉裂縫，我現在心情不錯，給你個機會，你說吧，為什麽當城主跟關閉裂縫有關系。”

  “說的好你會放我走？”

  王雨晴也笑了，“那肯定不會，但我會把你說的老老實實的跟義父講。如果你說的很有道理，又願意為江陵城效力，你以後成為江陵城周圍衛星城城主的幾率會大大增加。”

  徐來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他緩緩的道，“你覺得，我們最終能把裂縫全部關閉，將那些異空間生命體趕出地球麽？”

  這倒不是徐來想成為衛星城的城主，而是這些話他憋在了心裡太久。

  這些話，他本應該和剛子、張鵬、燕平關、老宋、覺華這些隊友說商議的。但剛子下落不明，而其他人，又全死在了加達爾海溝中。

  而徐來現在身邊的人，要麽他不信任，要麽是不適合說這些東西。

  不錯，這個來自江陵城，跟徐來完全沒有利益糾葛和從屬關系的女刺客，居然成了徐來最好的傾訴對象。

  王雨晴倒是沒想到徐來憋了半天憋出了這麽個問題，她不假思索的便道，“或許可以，或許不行，但那有什麽關系呢？”

  是啊，對王雨晴說，有什麽關系呢？

  像她們這種人，不，準確的說應該是她們這代人。

  他們出生的時候，裂縫已經爆發了將近二十年了。

  METS已經完全替代了政府的職能。

  城牆內的人被勇士們保護的很好，幾乎感覺不到危險。

  城牆外的人天天和危險打交道，但他們卻早已習慣了危險。

  一堵城牆，兩個世界。

  人們已經快忘記了當年是沒有城牆的，當年每個城池的人可以自由流通，當年甚至還有一種叫“旅遊”的娛樂活動。

  這已經快成了一個斷層，記憶的斷層，文明的斷層。而現在讓斷層沒有徹底形成的，正是出生於裂縫爆發之前，已經六十七歲的老人的記憶。

  隨著老一代人的死去，新一代人的出生，人們會徹底遺忘那些封存於歷史中的往事。

  記憶終將會淡化、消失；斷層終將會擴大、形成。

  徐來覺得胸口又悶又堵，連說出來的話都有些像是哭腔，“不，關系很大。我見過光明，所以無法忍受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