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被人叫醒,頂著刺骨的寒風,踩著咯吱作響的積雪去值守,真需要頑強的意志才能克服那暖和的被窩的誘惑。
李魚剛爬起來時,仍然困倦不已,等他趕到龍家大院的時候,已經被凍得徹底清醒過來。
五個人按照慕子顏事先的安排錯開位置,開始了巡邏。
李魚沿著高高的院牆遊走著,初時還想著楊千葉會不會來,到後來就成了麻木機械的巡弋了。
繞著圍牆走了三四圈兒,李魚忽然站住了。
在他後邊兩三百米處跟著的是另一個年輕小夥子李寶文,李寶文看到前邊提著燈的李魚突然不動了,立即加快腳步跟上來,纏了羊皮手套的手也緊緊握住了刀柄。
“出什麽事了?”
李魚道:“沒什麽,想找個地方方便一下!”
李寶文松了口氣,低聲笑罵道:“矯情!就地兒解決算了。”
李魚打個冷戰,道:“這小風兒嗖嗖的,我可不想在這兒解袍子,再吹出病來。”
李魚獨自在外,格外注意健康。而且這個時代的醫術和藥物不及後世,一場風寒要了性命,也不是什麽太稀奇的事兒。
李寶文沒好氣地向一幢黑乎乎的建築指了一指,道:“喏,那兒是茅房,快去吧。”
李寶文說罷,就提著燈籠繼續向前走了。
李魚按照李寶文所指方向找去,黑燈瞎火的,還真叫他找到茅房了,雖然裡邊也很寒冷,但至少沒有寒風侵襲。李魚盡快地方便了一下,打個哆嗦,趕緊又把那裡三層外三層的累贅袍子系好,從壁上取下燈籠走出去。
李魚沿著過來的路線往高牆邊走時,忽然發現一幢房子亮起了燈。李魚好奇,走到房門口時停下來,伸手一推房門,房間裡亮著燈,四角還架著火盆兒,裡邊燒的應該是獸炭,品質極高,所以一點煙火氣都沒有。
“有人嗎?誰啊,三更半夜的?”
李魚一副提高了警惕的模樣走進去。其實這貨根本不認為是有賊進了屋,哪有當賊的如此肆無忌憚,還點燈燒炭的?
不過,佯裝糊塗,就能進房間來多暖和一會兒啊,李魚此前從未到過西北,不過是前世還是今生,對這邊其硬如刀的寒風,實在是有些不適應。一進室內,溫暖如春,空氣中還有淡淡的流香,舒坦呐。
李魚裝模做樣,一副忠於職守、認真查賊的模樣,在大廳裡轉悠了兩圈,便拐過屏風,繞向後邊的臥室。前邊大廳雖然看著奢華富貴,但還看不出什麽來,一腳邁進臥室,李魚就察覺不對勁了。
這,是間女孩子的閨房。
從閨房裡被褥帷幔的顏色、一些小擺件的風格,還有那架梳妝台,都能看得出,這是一個女孩子的閨房。
更糟糕的是,房間裡還有一隻大澡盆,盆中水汽蒸騰,水面上蕩漾著秋季時采摘風乾的花瓣,澡盆一角還搭著一塊厚毛巾,供人枕仰的。
李魚頓覺不妙,馬上抽身往外走。
他本來是貪圖這房中暖和,真要被屋主發現,說聲發現房中亮了燈,門又沒拴,所以進來察看也就解決了。可要是女孩子的閨房,而且沐浴在即,恐怕就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打發得了的了。
可是,李魚提前燈籠剛要繞出屏風,就聽前邊房門一響,一陣皮靴踏地聲傳來。
李魚嚇了一跳,掉頭又往回走,倉惶鑽進臥室,左右一看,急忙吹熄了燈,提著燈籠鑽進了寢帳旁邊的小隔間裡,這是一扇小屏風,將床與牆之間隔出一個三角形的小空間來,這是房主人晚上起夜時的所在。
牆角有一個馬桶,烏漆的,桶蓋沿處露著絨邊兒,看起來還挺高檔。
李魚無暇多想,一屁股就坐在了馬桶蓋上,急急思索離開的辦法。
這裡的房子不比江南那種豪門精舍,前門後門側門小門兒,簡直是八面透風,還有窗子,哪兒都能出去。這是大西北,而且這是冬天,門戶只有一道,窗子全都封了,還貼了封條,所以這室內才如此的溫暖。
也恰因此,李魚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就是他進來的那道門戶。
龍作作披著灰鼠皮的大氅,一雙高筒靴哢哢直響,顯得一雙大腿強健有力。“軍師”搖著尾巴貼著她的小腿,顛著小碎步,你要看見它那副賤樣兒,就會明白為什麽有些人會被嘲諷為“狗腿子!”
陪在她身邊的還有一個俏麗的丫頭,正是被劉嘯嘯稱作鳶兒的那個女子。看來她是龍作作的貼身丫環,侍候龍作作的起食飲居,有很多機會接近龍大小姐,所以才成為劉嘯嘯勾搭的目標。
龍作作走進大廳,原地站住。鳶兒忙上前為她解下大氅。軍師撒了個歡兒,不知鑽到哪兒去了。
龍作作道:“國朝日漸昌盛,對於皮貨需求也是大增。波斯、大食人遠道而來,多以寶石香料交易,皮貨的話,還是以我西北為重。而整個西北,我龍家排名第一,這個名頭,不能丟。名利名利,名還在利之前,這一點很重要!”
鳶兒笑道:“是!小姐!小姐真是能乾!大當家的雖然沒有兒子,可小姐你卻巾幗不讓須眉,足以令大當家寬慰了。”
龍作作搖頭一笑:“再能乾,終究不是個男孩子,許多事不方便去做,而且沒辦法給龍家傳宗接代……”
龍作作頓了一頓,又道:“不說這個了。眼下雖是冬季,不是製作皮貨的最好季節,但以我龍家寨的手藝和配方,還是要盡可能多的製作些皮貨儲備著,我要讓長安城東西兩市最好的皮貨行裡,全是我龍家的!”
鳶兒答應一聲,道:“小姐,熱水已經備好了,您檢選皮貨,一直忙到現在,也該乏了,洗個熱水澡,早些歇了吧。”
龍作作“嗯”了一聲,向內室走去。
李魚坐在馬桶上,臉色糗糗的。你要睡就睡,趕緊睡著了我爬出去也成啊,你還要洗澡……
鳶兒陪著龍作作進了臥室,大雪寒冬的,龍大小姐裹的那也叫一個嚴實,可這一脫就不同了,就像剝了荔枝皮兒,露出裡邊那晶瑩粉嫩的果肉,白生生一個身子,水嫩嫩的。
細腰如柳,香臍如渦……
不等人看個仔細,已經沒進了熱水。
熱水蕩漾,紅花揚波,熱汽蒸騰而起,瑩瑩如冰的一個身子在朦朧的水汽中隱隱透出動人的豔色,仿佛玉色流紅。
龍作作放松了身體,往桶沿上一靠,舒坦地籲了口氣。
身子浸浴在熱水中,感受著絲絲縷縷的熱力透入肌膚,流入內腑,整個人好似融化了一般。
她今兒回來,就開始算帳、點貨、查庫,整整忙了一天,著實地乏了,此時懶洋洋的不想再動分毫。
霧氣嫋嫋中,飽滿晶瑩的玉峰顫顫巍巍,夾峙出一道深深的誘人玉溝,隱藏在水下那一大片令人眩目的朦朧雪白從脖項延伸至圓渦香臍,仿佛謫塵的姑射仙子。
此情此景,只要不是瞎子,看了都會心馳神搖,血脈賁張。李魚不是瞎子,但他是真不敢看呐,萬一露頭,被人家瞧見,那真是把他打死,連他都覺得不冤。
李魚坐在馬桶蓋上,仿佛中了定身法一般,心中隻管盤算著等這位龍大小姐沐浴之後上床睡覺,待她睡熟了,便學她們家“軍師”,一點點地爬出去。
只是……,久不見他回去,幾個夥伴不會跑來找他吧?
李魚想到這裡,不禁又揪起了心。
鳶兒見龍作作仰躺在水中,閉目養神,目光頓時一閃,她轉過身,從牆邊博古架上拿過一隻波斯風格的瓶子,又取過一隻昂貴的夜光杯,半杯萄萄美酒殷紅如血,注入酒杯。
鳶兒又回頭看了一眼,便從袖中悄悄摸出一個紙包,用指甲輕輕掐破,將藥粉撒進了酒杯。鳶兒屏住呼吸,將酒杯搖了搖,直到那白色的粉沫兒盡數融進酒裡,這才轉過身。
鳶兒:“小姐,喝點葡萄酒吧,一會兒睡得香些。”
龍作作慵懶地張開眼睛,接過水晶杯,呷了一口,細細品咂一番,一飲而盡。接著,又將酒杯舉到唇邊,輕輕呷飲,嫣紅的唇,嫣紅的酒,相映生耀。
鳶兒用眼角余光梢著她的動作,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絲詭譎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