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魚呆了一呆,驚喜地上前,說道:“此處有地道?掌櫃的怎不早說?”
宇文長安滿眼委屈,兩頰掌印凜然:“小老兒本想說的,奈何這些好漢根本不容小老兒張口哇!”
李魚道:“咳!掌櫃的委屈,容後再向你道歉罷,那地道在哪,咱們且先離開這是非之地再說。”
宇文長安道:“地道就在這舞台之下,小郎君你隨我來!”
宇文長安為了自家的酒樓不被燒了,趕緊搶到舞台一側,蹲在地上鼓搗片刻,伸手一拉一道鐵環,一道傾斜向下的台階頓時露了出來。
眾好漢大喜,不過這些遊俠浪子卻是極講信用,既然接受了李魚的禮聘,便唯他馬首是瞻,哪怕是在如此危急的時候。所有人都向他望來,一副聽他號令的模樣。
李魚見狀,心中甚是滿意,說道:“掌櫃的、伯皓、仲軒,還有那位陸希折陸兄,咱們頭前走,其他兄弟們跟上來。”
掌櫃的倒沒忘了他的“兄弟”,忙不迭也喊道:“大家都跟上,跟在各位好漢後邊走!”
李伯皓躍躍欲試,一頭扎進了地洞:“我來探路!”
這貨哪是探路啊,分明就是好奇。挺劍入洞,馬睛東張西望,奈何那地洞不過一人多高,一人寬窄,烏漆抹黑,也沒什麽好看的,李伯皓登時大叫起來:“火把!拿支火把來!”
外面急忙傳進一支火把,李伯皓一手持火把,一手持劍,邁開大步,行了一陣,前邊突然變得開闊起來,李伯皓驚咦一聲,舉起火把四顧一番,疑惑地道:“好像到頭了。”
站在李魚後面的掌櫃急忙壓著嗓子道:“壯士噤聲,小心被人聽見。”
李魚估摸著距離,確實沒有走遠,便皺眉道:“好像沒走多遠啊!”
掌櫃的無奈地道:“小郎君,我這地洞,只是挖來應急的,哪會挖的甚遠。本來都沒想過要鑽出去,隻想緊要關頭能在這裡邊避一避,誰料現在有這麽多人,我估摸著……”
掌櫃的回頭看看,道:“恐怕最後邊的人還沒進來呢。”
李魚壓低聲音道:“此處出去,恐怕就是那些歹人包圍之處。”
李仲軒唯恐天下不亂地道:“那正好啊!殺它個出其不意!”
此言正合眾豪傑之意,被迫鑽了地洞,那是很丟面子的事,若能馬上找回來,這臉面便丟得小些,這種權衡,他們分析的還是蠻透澈的。
只是眾人這一七嘴八舌,雖然都壓著聲音,難免還是吵了些,李魚馬上低喝道:“噤聲!莫驚動了上面的敵人!”
眾人為之一靜,李魚對宇文長安道:“這上面是什麽地方?”
宇文長安道:“是後門外一片草地,再往外便是一片灌木叢。小老兒為了保密,在出口處還鋪了一層土,植了青草。”
方才有人從後門出去,接連中了三枝弩箭,接著被一箭射中眉心而死,如此揣測,那些殺手應該就是埋伏在這左近,運氣好的話,從這兒衝出去,還有可能出現在殺手們的屁股後面。
想到這裡,李魚立即道:“伯皓、仲軒,你們兩個先出去。一出去便拿出你們的絕活,見一個殺一個,絕不留情!”
李氏兄弟大喜過望,連忙抿著嘴兒點頭,生怕一張嘴就笑出聲來。
李魚又道:“這位陸兄!”
那陸希折向他一抱拳:“小郎君請吩咐!”
李魚道:“你帶幾人,緊隨其後,免得敵人勢眾,再反壓回來,咱們困在這地洞裡,兩頭一堵,可就成了風箱裡的老鼠,兩頭受氣了。”
陸希折道:“好!兄弟們,做好準備,一旦衝出,格殺勿論!”
後面人群中馬上響起一片響應聲。
李魚道:“旁邊的兄弟,向最後面傳話,前邊的人一旦跑開,馬上跟上,迅速跳出地洞,將來犯之敵一舉鏟除!”
甭管他們有沒有將來犯之敵一舉鏟除的本事,但這話說出來倒是蠻提氣的。擠在地洞裡的人一一向後傳話,後邊的人也不知道前邊發生了什麽事,但“快速跟上,啥也甭問,就是乾!”這風格正合乎遊俠風范,大家便都奉行不渝。
李魚這廂安排妥當了,就向眼巴巴瞅著他的李伯皓、李仲軒兩兄弟點點頭,李伯皓早把火把交給了宇文長安,宇文長安高舉火把,神情莊重的跟自由女神似的。
沒辦法呀,他只是個生意人,協同他人殺人,這還是生平第一遭,實在太緊張。
李伯皓向弟弟李仲軒又一點頭,兩人大喝一聲,一個旱地拔蔥,一躍而起。
李魚沒有判斷錯,上邊的確聚集了一群殺手,平端勁弩,全神貫注地盯著酒樓。
不過,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那毒煙草堆,就堆在他們這地洞出口上方,隔著一層草皮。
李伯皓和李仲軒兩人同時一衝,奮力一推地洞口的蓋板,那蓋板馱著一大塊草皮,和草皮上燃燒過半的火堆,登時濺炸而起,火星、煙氣飄散四周,兩人也隨之躍落地面,伸手一扯,外裳脫落,登時珠光寶氣一片。
四下裡的殺手萬沒料到火堆會炸開,從裡邊還鑽出兩個人來,本來因為倉促和躲閃煙火,本就慌亂不堪了,再被他們綴滿寶石的衣衫一晃,登時眼花繚亂,被兩兄弟劍刃頻刺,收割了幾條人命。
此時,陸希折等一個個好漢從地洞裡鑽出來,馬上加入了戰團,那些殺手的處境登時岌岌可危了。
不過,殺手們是呈環形包圍了整個酒樓的,這裡一出事,左右的刺客殺手馬上趕過來救援,片刻功夫,眾殺手全都圍攏過來,穩住了陣腳。
“快快快!上上上!”
地洞裡,李魚一邊努力做著手勢,一邊急急催促。一個個舉著大刀片子的遊俠從他身邊飛快地跑過,那感覺,就像地道中的民兵隊長。
也虧得他催促及時,地洞裡的人源源不斷地鑽出去,殺手們雖然聚攏了來,但先前的夥伴已經棄了弩箭與這些遊俠近身肉搏了,他們的弩箭無法射擊,隻好也拔出刀劍上前,雙方半斤八兩,堪堪打個平手。
這時候,那隊千牛衛已經趕到了“長安大酒樓”,那領頭的就是從王恆久王大梁那兒得了許多好處,也因他的運作而上位晉升千牛備身的軍官。
眼見這一團混戰,他不由得一呆。
千牛衛是京城禁軍十六衛的一支,本就擁有負責京城治安之責,如果是尋常潑皮,拳腳鬥毆,尚可以不管,此時雙方動用武器,大打出手,豈有不管之理。百十號千牛衛勁卒登時站住,一個個按住了千牛刀,惡狠狠地向他們看來。
陸希折一幫人和殺手一幫人同時大喜。
陸希折等人隻道是驚動了官府,這下子來了強援,當可把殺手一網打盡。
而那些殺手也知道是來了援手,這些遊俠一個也別想逃走。
只不過,那些殺手也明白,不能高呼出聲,泄露雙方有所勾結,所以只是精神大振,更加努力地出手。
而陸希折一群人中,已經有人高呼起來:“爾等軍漢,來得正好!這些強人持械殺人,快快將他們拿下!”
李魚從地洞裡爬出來,雙手剛撐到熱乎乎的地面,正要站起身來,就見那千牛備身把手一揮,喝道:“這些衣衫雜亂的定是歹人,把他們殺了!”
那些刺客都是統一著裝,看起來就像一隊豪門家奴,俱著青衣短打,所以彼此極是好分辨,一聽備身發話,那些士兵縱然還有些許疑惑,當下也不遲疑,馬上拔刀,向他們殺來。
陸希折又驚又怒,罵道:“你們這些蠢軍漢,眼睛瞎了麽,連敵我都不辨,這些青衣人才是刺客殺手!”
那千牛備身揮刀殺來,大笑道:“賊子狡猾,還敢誑騙本官,看刀!”
千牛刀一揮,便向陸希折頭顱劈來。
李魚眉頭一皺,頓時察覺不妙。
西市四大梁,王恆久王大梁是負責人脈的!
一想到這一點,李魚如何還不明白這支恰巧經過此地的官兵因何而來。
這下糟了,如果殺害官兵,而且殺的還不只一個,那就不用與王大梁一較長短了,趕緊 逃命去吧,這個欽犯的罪名,是絕對逃不掉的。若是不殺他們,難不成坐以待斃?
李魚把牙一咬,正想喝令大家四下突圍,遠處一枝鳴鏑呼嘯騰空,緊接著大隊官兵騎著健馬,手執長槍,徐徐而進,保持著陣形,四下合圍而來。
那些官兵陣中,護著一個少年、一個少女,頭前兩員大將,一身明光鎧,威風凜凜,金甲天神一般,各自手提一口鋒利的長刀,押著陣腳,兜鍪面甲,只露一雙霸氣凜然的眼睛,一邊徐徐而進,一邊徐徐揚刀。
左邊那大將聲震屋瓦:“太子左清道率羅霸道在此!”
右邊那大將殺氣騰騰:“太子右清道率宋仲基在此!”
二人語氣一頓,異口同聲道:“何人持械毆鬥,立即棄械就縛!敢有抗命者,殺!”
“殺!殺!殺!”
那東宮六率的士兵們持戟而進,一步一殺,凜凜戰意,登時將亂戰的三方氣焰都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