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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天記》第633章:星河予溫柔,落幽不濁貉
  神賜大陸,谷影宗。

  谷影宗地處影州邊陲,西極之地。

  其宗,東向八百裡碧波悔過池,高冠林木成梳,坐落於斷雲山與連綿如屏的流影山山脈之間的幽靜峽谷中。

  而谷影宗的西面,則是一片貧瘠的開闊高地,這高地東低直通峽谷內的谷影宗,向西地勢漸高,可登高崖而望浩瀚無垠的星辰大海。

  這裡海風蕭瑟,荒涼廣袤,巨大的殘柱、斷壁,正散布於望海高地之上,似在傾訴著無盡歲月的滄海桑田與日月更替。

  顯然這是一處上古大戰後,所遺留的荒涼廢墟。

  風過,塵埃遡起,浪潮擊飛崖。

  就在高地廢墟的盡頭,那面朝西面大海上空,正有一道拱形飛崖,如斷橋般延伸而出。

  這飛崖空懸於汪洋大海上,離奔騰的海面相距達數百丈,唯有最前端處有一座充滿歲月痕跡的圓形陣基。

  這圓形陣基啊,似乎沉睡了許久許久,正布滿塵埃與隱約可見的遠古銘文,如呼吸般律動著明黃之光。

  而在陣基的四周,則紛立有五面三角狀的星門。

  其中四面早已崩塌破損,唯有向南一面的火紅色三角星門,依舊在赤火銘文的閃耀下緩緩運轉著。

  傳送星門,共兩分類。

  三角形態的星門,自然只能單向傳送。

  而成圓環陣基狀,雖然可兩點一線雙向往來傳送,但卻需要兩點都能正常運轉,缺一不可。

  顯然,這圓形傳送門雖然依舊完好,但卻陷入‘沉睡’了,該是另一端失去了效用。

  也就是說,這飛崖之上的殘破星門,至少還有一座赤色三角星門是完好的。

  此刻,在這荒涼貧瘠的高地上,正有數之不盡的赤甲人影,無聲地跨坐著魂火骷髏戰馬匯如長龍,蹄踏幽藍火苗地向著飛崖列隊而去。

  他們皆面帶凶獸鐵面,內裡幽深的雙眸那藍色火苗搖曳,渾身絲絲死氣蒸騰,一看便知乃是那如同行屍般的魔道死衛。

  在這臨海高地的廢棄高台上,玉障正迎風傲立其上,而望這不斷進入三角星門的死衛大軍,他露出了志得意滿的陰冷笑容。

  正望飛崖上的星門隧道,幽幽似自言自語:“無盡歲月了本聖一直都能清晰的感覺到,在這牢籠般的山海之外,冥冥之中.似有一遙遠的意識在呼喚我,呼喚我衝開這虛妄的天地,擁抱宙宏的無垠永夜”

  而就在他笑容還未持續片刻,其臉頰便開始猛烈地抽搐了起來,似怒非怒,又似笑非笑,幾近怪張扭曲。

  持續不過片刻,他已咬牙悶哼:“~陶德!怎麽?見得本聖大軍,進入那拱衛山海的火靈星,你.很憤怒嗎?”

  說著,他似幸災樂禍的叮嚀道:“放棄吧~我親愛的陶德.你的殘魂都這般虛耗了,再這樣沒有意義地掙扎下去,只會泯滅得更快.”

  忽然,玉障面容掙扎,幾近憤恨沉吟:“邪魔~我不會讓你得逞.”

  顯然,陶德殘魂猶在,更未盡滅,他也因此知道墨靈聖主這魔頭的一些陰謀詭計。

  其實,在山海之外的虛空中,有金木水火土五大星或大陸環繞。

  而這五大異界自十萬年前,便得天機耗盡宏力設下無上結界。才得以保山海界域免除傾覆崩滅之禍。也是自那時開始,五大異界便負責起了拱衛山海結界的重任。

  這五大異界可令中心所在的山海界域隱匿於虛空宙宏之中,而不被天外天所輕易察覺。

  同時,還能阻擋大部的暗源侵襲,至日月昆侖永泰持恆,靈氣泱泱不絕。

  也就是說,那火靈星乃是守護山海的屏障之一,可謂重中之重,猶如大廈之擎柱。

  如今谷影宗之所以相助北燕,暗地阻撓山外山道延隆興,至南北大小戰事死傷不絕,正是一場可怕的陰謀!

  如此兩方僵持之下戰事不斷,死傷不可計也。而這些死去的將士則與那十五萬北燕鐵騎,皆被墨靈邪主暗中煉化成了死衛,正源源不斷地通過星門送往了火靈星。

  數十萬死衛風卷殘雲般自天而降,席卷火靈異界,可見天地浩劫不遠
  若火靈星就此不保,那山海結界也將從此蕩然無從,山外山更將徹底暴露在虛空中,受暗源籠罩侵襲,靈氣也將慢慢稀薄.
  到那時,沒了靈氣,修士還是修士嗎?

  又有誰能阻擋墨靈邪族,荼毒天地蒼生?
  顯然,陶德深深的明白,這能與上古眾大能者叫板的墨靈聖主,棋下的很大,大到令人不敢難以想象。

  這是一場籌謀萬古,以天為盤,以界為子的乾坤棋局。每走一步都是天塌地陷之險,每思一略都是生靈塗炭之危。

  什麽太一、尊者,在這乾坤棋局內,都是卑微的螻蟻,甚至連一顆小卒都算不上。

  這魔頭一面隱匿行蹤坐鎮山海,削弱山外山內部的勢力,欲引邪族出神罰而侵神賜;一面又行釜底抽薪,意圖自外部敲開山海結界的堅硬蛋殼。

  如今看來,無論是哪一步他都勢在必得,甚至山外山都沒有察覺到墨靈聖主就在他們的眼前。

  這是一個智近乎於妖的恐怖存在,也難怪當年他能憑借一己之力攪動山海,至天地腥風血雨,乾坤欲傾!
  此刻,不等陶德意志佔據半息,玉障似人格分裂般,又換做邪笑模樣,傲然挺立:“上次秘境中,你竟妄圖借螻蟻之手,擊殺你我這具完美的肉身,可惜反助本聖一舉蕩平了百裡氏。呵呵呵~放心,什麽莫家、雲家、幻天之流,還有你那小師弟的五行宗,都會一個個消亡。”

  說著,他聳了聳肩:“當然.在這之前,你得聽話.”

  不得不說,陶德的元魂之體確實強大,墨靈聖主奪舍之後,竟不能將其殘魂完全煉化蠶食,且還會尋機滋擾.,可見陶德之姿,勢同天縱。

  可.現實卻十分殘酷。

  天縱之姿的陶德,卻為命運所戲,如一顆失去自由的棋子般苦苦掙扎,每每以為將見曙光時,卻又發現仍處黑暗,而無能為力。

  但.那曾今憨厚耿直的鄉野書生,卻依舊試圖以自己這卑微似浮萍般的渺小赤心,執著地想要去擎天之蓋。

  也許,自書生義無反顧地踏出桃花村的那一刻起,他便明白了自己的心聲。

  那是一個曾今不願滿足當下的少年,想要功成名就的進取學子,想要證明自己.我非一介布衣的英武背影。

  猛然間,玉障竟面露驚顫,其右手竟顫抖著抬起,正在凝指如錐刺向著自己的腦門緩緩刺來!
  他面容不斷變換,忽如陶德堅毅昂揚、忽如玉障邪異猙獰,口中卻鏗鏘有力:“我陶德本為鄉野小子,卻受仙師教誨,豈能助紂為虐?魔頭~天地不察爾邪,我自戕身,可也?”

  墨靈聖主沒想到陶德這區區螻蟻,竟然有如此頑強的意志,還能在被自己奪舍之後,一而再再而三的影響自己的言行!此刻甚至還要自戕肉身,讓自己聖魂無處寄存。

  若叫其得逞,自己即便再尋得其它肉身,也無法與這完美的元魂之體相媲美,必將實力大損!

  但.這一切終究是徒勞的。

  此刻,他已慢慢佔據主導,面容猙獰道:“我的陶德啊,你竟然還想殺本聖?呵~”

  哼笑聲出,但見不遠處,正有三人被幾名陰森的死衛押解而來,蠻橫地推向了殘石高台下。

  見得來人,玉障那震顫欲點刺向自己的手指,竟猛然怔住!

  其面容更是隱隱幻現過去的樣貌,震驚道:“婷婷諾!?”

  來人正是那離開桃花村,踏上尋找夫君之路,對陶德一往情深的發妻,趙婷諾。

  當然趙婷諾左右還有二人,乃是陶成文與陶成武兄弟。

  只是此刻三人,烏發凌亂,似帶有一些傷痕,顯然曾有過一番抗爭。

  玉障這一聲呼喚,趙婷諾已抬頭癡望而來,她懷抱一嬰孩淚眼婆娑著:“夫君.”

  陶成文兄弟見眼前之人,一會兒玉障模樣,一會兒又似陶德的模樣,他們已顧不得許多,霎那雙雙跪地,哭拜請罪道:“主公,我等無用,未能保主母與小主安危.”

  “小小主!?”聞得兄弟二人之言,玉障已驚顫著化定陶德容貌。

  他望向了趙婷諾懷中,那還在繈褓中正在啼哭的嬰孩,似驚又似癡惘:“我我的孩兒?”

  趙婷諾含淚點頭:“我們的女兒”

  可就在這時,陶德竟周身魔氣升騰,似成魔影而顯聖!
  他渾身僵直,唯有頭顱搖動,難以置信道:“不不可能!”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當年雖然與趙婷諾結發成婚,但卻相敬如賓,從未碰對方一下,為的就是不將這癡女子卷入其中
  可為何,婷諾還會誕下!

  想到這兒,他猛然看向了身旁已霎那乍現,禁錮自己行動的魔影:“是你.!?”

  魔影無相亦無面,卻雙眸幽芒,桀笑不休:“~是不是很驚喜?很意外?當年你意圖鎮壓本聖於方寸山內,以為本聖就看不出其實你的心裡已有了她?”

  此言一出,趙婷諾猛然悲喜抬頭,似無憾此生.。

  此刻,墨靈聖主已嘖嘖感歎:“人啊~!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你將自己摯愛的師妹,拱手讓給了自己的師弟,卻又不敢去愛、去碰自己的發妻。真是悲哀
  哎~誰叫本聖最是仁慈,便隻得幫你買醉,也好撥開你心中那壓抑的欲望之火,好美美享受人間這美妙絕倫的男歡女愛.”

  桀桀的怪笑聲起。

  陶德似刹那憶起當初自己在府中書房內,那夜悶酒莫名買醉的畫面。自己醉意朦朧中,似曾有人推門而入,身若輕蟬,語似柔水
  頃刻間,陶德已明白了一切。

  原來自己所做的一切,皆在這可惡的魔頭掌控之中,如盤中棋子任人擺布!

  想到這兒,那仿佛早已被抹去的記憶霎那於眼前,自己終究還是留下了兒女情長。

  此刻,他如挖心之痛一般,含淚而視正梨花帶雨的趙婷諾和其懷中啼哭的嬰孩,心如刀割地搖頭悲切而笑:“呵~不該有她.不該啊!”

  趙婷諾本就不笨,自然明白了夫君的話中深意。

  她含淚微微點頭,神色決絕,雙眸中盡顯剛烈:“夫君且安,我母女來生再與君見~”

  話音未落,她竟將繈褓中的女嬰高高舉起,同時極速催動丹田,猛然泣淚摔下!

  顯然,趙婷諾不願自己和女兒成為陶德的牽絆,更不願自己的夫君受魔頭要挾,想以死絕邪魔陰毒之計。

  可見這一向溫柔賢淑的癡女子,也有其不讓大丈夫的剛烈一面!
  此刻,陶德已面露慘笑,淚光劃落。

  趙成文兄弟已大驚失色,同時疾呼:“主母不可~!”

  二人竟同時跪撲向那即將呱呱墜地的女嬰。

  但詭異的是,四周卓甲死衛卻並沒有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而眼見著女嬰即將墜地,趙婷諾也將爆體而亡之時。

  突然,一股無形之力竟在陶氏兄弟之前,將那離地隻一寸距離的嬰孩穩穩托起,隨即一縷黑煞封指向了趙婷諾紊亂的丹田處!

  霎那,丹田回歸平靜,漆黑的幽影已自地面之下,如鬼魅般乍冉升起。

  出現之人,正是谷影宗宗主,魔修四大尊者之一,影氏。

  見得自己的女兒已落於影氏的懷中,陶德萬念俱灰,未能自爆的趙婷娜亦悲愴欲絕。

  此刻,墨靈聖主的魔影已自陶德身旁,烈展而現於二人之間。

  他左右顧盼看向二人,如見精彩的表演一般,驚歎拍手連連:“這可是你們的親生女兒,是你陶氏的獨苗呀!你們.竟然這般不喜?真是精彩啊~”

  陶德面露憎恨地怒視魔影:“呵~魔頭!收起你那假仁假義的醜陋嘴臉,你囚我妻女,無非是想要脅迫於我放棄抵抗,好徹底被你吞噬罷了。”

  說著,他慘淡而笑望已跌坐在地,泣不成聲的趙婷諾:“呵~我陶德本就是殺父、弑師之惡徒,早已心如鐵石,豈會受兒女情長所累?哈哈哈.”

  “好很好!”墨靈聖主瞬間掠至陶德面前,雙目對視,咧嘴如血盆獰笑:“也罷,誰叫本聖對你最是仁慈呢。”

  他煞氣凝指影氏懷中,那正在啼哭的女嬰:“既然你這生父不要她,那本聖要,如何?”

  “你!”陶德癲笑立止,驚怒而視。

  這次,則換做墨靈聖主仰天大笑,遂看向陶德:“陶德啊~快為我們的女兒,取個名諱吧。你知道這是本聖能給你的最大恩賜了”

  陶德望向了影氏懷中,那正瞅著自己,眨著水靈靈大眼的女兒,慘淡而笑:“好好,我取。”

  悲思不過片刻,他眼中已滿是溫柔:“願星河予你溫柔,落幽毋濁淤貉,我兒星河毋憂、毋幽啊~!”

  此言一出,那繈褓中的女嬰,竟咯咯而甜笑。

  陶德一見,頓時橫淚,仰天大笑。

  不等陶德淚笑片刻,墨靈聖主已魔影呼嘯而入其體內。

  霎那間,陶德面露痛苦掙扎,卻依舊目視幼女:“毋憂.毋幽”

  不過片刻,他便重新幻做玉障模樣,且邪笑傲立,而視正垂首影氏懷中的嬰孩。

  他桀笑低吟道:“自此之後,她.哦~應該是星河便是你的弟子,更是替本聖行走於火靈異界的高貴愛女,去吧。”

  說罷,他大手一揮之際,已桀笑於九天。

  “遵,我主聖命。”

  影氏竟抱著女嬰,勁直地向那通往火靈星的三角星門而去。

  此刻的陶成文與陶成武兄弟,再是遲智,也已然看出了端倪.
  但見主母悲痛欲絕,他二人在相視一眼後,還是做出了決定。

  只見二人對著魔頭的化身玉障,竟叩拜道:“主公,星河小主年幼,還請允我兄弟二人與主母同去,也好有個照應。”

  玉障邪笑而視二人那不斷跳動的眼簾,幽幽道:“倒是忠心,就去吧。”

  二人心中暗喜,他們自然明白了當下局勢。

  如今自家主公已被這魔頭所製,主母留在此地便是質人無疑。

  況且,小主又被那鬼影般的邪人收做弟子帶往異界,那等小主成人後還能得好?此等骨肉分離、歹毒至極的誅心之舉,簡直如那刀俎時時鱗身般痛苦煎熬
  試問但良知的父母,又豈能見兒女染汙成邪?
  與其如此,還不如試著看,看能不能一同前往那什麽火靈星,或許還能不叫小主近墨者黑。

  但,墨靈聖主又豈能看不出二人的粗淺心思呢?

  此時,不似陶家兄弟般天真的趙婷諾,自然知道這看似大度的魔頭,絕計不會叫她同往。

  她萬念俱灰地靜坐在了斷柱上,癡望飛崖方向,含淚決絕與二人:“你們去吧,好生護衛夫君的骨血。”

  顯然,這話中之意是在告訴二人,我若去恐怕都去不成,只能靠你們二兄弟教其向善了。

  陶成文還算聰明,已明白了主母之意。

  見二弟還要勸說,他行禮道:“主母放下陪伴主公,我兄弟去了。”

  不多時,陶成文便拉著陶成武,消失在了飛崖上。

  此刻正傲立台上的玉障,已調笑看來:“夫人為何不同往?”

  趙婷諾依舊盤坐在石台旁的斷柱基上,似陷往昔珍稀的回憶,癡望著飛崖:“緣來緣往,緣聚緣散,雖曇花一現刹那,但此生能遇夫君終是婷諾之良緣緣起終有緣滅。”

  說著,她雙眸清冷而視玉障:“待到那一日,夫君總需一至親來安葬。”

  桀笑聲起,回蕩於高地遺跡之間。

  “~真是一位有情有義的癡女子,令人敬佩啊!本聖允你在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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