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山巔流光金鼓聲,顯得越發的急促了起來。
岩石壁壘上一手持水紋山海衛錦旗者,已面朝魔潮,搖動著如水流流淌般飄蕩的旗幟,昂揚高喝:“邪眾五千夜遊,百丈!”
隨著其聲傳片南山,那遠處似汪洋般的水澤上,正極速奔馳的無數黑煞身影,已逼近山下壁壘百丈之內。
大地震動,威壓陣陣,似暴虐的狂風一般撲面而來。
與此同時,山巔隨之上傳來了女子的嬌喝聲:“飛雨~!”
“喝!”面南一側,那千名山海衛組成的銀色‘壁壘’,頓時齊聲應喝。
隨即,他們皆整齊劃一的紛紛張弛後傾,長發高束如水瀑飄蕩於身後,左手挺盾向天成仰角狀,右側臂膀齊齊後拉蓄力,手臂前半段竟紛紛化作純淨無比的汩汩流水,凝聚延伸而出一根根通透的長刺!
“誅魔~!”山巔再次傳來了女子的喝令聲!
千名山海衛聞之,已齊聲大喝:“風~!”
嗖.!
似離弦破空聲瞬間響徹南山。
一支支近九尺長的水刺,已極速旋轉地穿過一面面冰晶圓盾中心,瞬息便凝如冰刺。
寒芒閃爍於半空之際,千余冰刺前端,更是隨之分裂成三股,如花瓣綻放般旋轉如鋒銳的絞刃,勢如雨幕飛蝗流影,罩灑在了衝入百丈內的無數陰煞邪影浪潮中。
暗紅的鮮血飛濺於空。
頃刻間,無數黑煞人影便被一根根冰刺貫穿絞殺,隨之寒氣四溢的冰霜凝結擴散。不知多少邪煞身影被瞬間凍結,而後崩碎一地,化為汙濁的血水。
雖然,水靈族在這靈氣稀少的千山域海中難以修煉。即便資質天才者,也不過止步於煉氣初期。但他們身為上古靈族,自然有其異於常人的天賦。
這絞殺四方的‘飛雨’,正是水靈族與生俱來的天賦本領,化水成兵而結成的一種戰陣!
不過此法有利有弊,利便是如水之性般千變萬化,可防、可攻、亦可療外傷。所以在水靈族中,缺胳膊少腿那都不是事兒,可謂生命力頑強。
但弊端也很明顯,便是此天賦需消耗自身的氣血,遂不可過盛,否則將有命危之險。
此間道理,就好比失血過多一般,若失去少量自然無傷大雅,可若是過量,便有了性命之憂。
然而同源上古靈族的墨靈族邪修,又豈能是泛泛之輩?
面對又一陣飛雨冰刺罩灑絞殺而下,後陣墨靈族夜遊衛已紛紛怒哮仰天,於奔馳之中瞬間躍起,竟在半空中紛紛爆體如血影肉糜,隨之凝結如血墨般的半透狀壁壘,如巨形血盾一般將那漫天飛雨紛紛阻擋在外。
隨即那血影巨盾中,似有鬼戾般的幽魂殘影,不斷向著後方茫茫陰霾遁去。
顯然,墨靈族強於神魂,他們這是在舍棄自己少部分人的血肉之軀,形成屏障,阻擋飛雨,好叫前驅魔眾能攻入眼前近在咫尺的清五山。
在他們看來,懦弱膽小的水靈族,一旦失去遠程優勢,將被他們無情地碾壓,恐懼的哀嚎。
畢竟千山域海雖然沒有靈氣,但他們完全可以憑借自己的天賦優勢,利用強大的神魂,近距離影響對方的心神,從而令對方陷入恐懼,而無力反抗。
正因為如此,此刻的墨靈族所剩的三千余眾,已借助上空的巨大血盾一舉逼近岩石壁壘三十丈內!
而壁壘上方那挺立的山海衛旗手,卻依舊昂揚,大喝:“邪眾三千夜遊,三十丈~!”
山巔金鼓華光大作,開始沐罩而下,鼓聲如雷,驚掣天地。
那女子聲,亦再次從山巔響起:“斷流~”
“喝~!”南面那千名神色凝重的山海衛,所組成的銀色壁壘,頓時再次齊聲應喝。
隨即,他們紛紛扣盾插入身前山體,單膝跪地的同時,右掌幾乎同時撼地,隨之無數手臂竟再次化作純淨無比的汩汩流水,融入山體之中!
與此同時,那晶盾亦流光大作,耀動南山,如銀龍鱗甲翻動。
一霎地動山搖,壁壘前藍色光紋乍現,前方十丈內水澤如同沸騰了一般,躁動湧起。
“斬魔~!”山巔女子的喝令聲,已響徹山南!
千名山海衛,已握盾齊聲斷喝:“奔~!”
無數流水光華,瞬間自千盾前,延山體奔流向了山腳下的壁壘。
霎那間,壁壘前的水澤竟然紛紛如浪四起,化作一道道巨形藍水犁刃,如萬馬奔騰一般,向著已迫入二十丈的墨靈邪族三千余眾,極速梳浪排斬而去。
其所過之處,如被無數鐵犁裂堅土,水浪左右翻飛四濺。
暗紅的鮮血飛濺向半空,如漫天血雨,那一列列邪眾身影,更是在瞬息間被齊整得分斬為二,依舊保持著前衝的態勢栽倒在淺澤之中。
如此威力巨大的攻擊,俯瞰已如被巨大的梳子,瞬間梳理而過一般,三千余墨靈夜遊之眾,頃刻已損失近半!
可這只剩下還不足兩千數的墨靈族邪衛,並沒有因此而停下半分腳步,反而悍不畏死地衝擊在了堅實的壁壘上!
巨浪拍岸,亦可山搖地動。
那昂揚不屈的衛旗手,已左手擎棋,右手化水刺,將一名凶相畢露,意圖登山壁壘的夜遊衛透露洞穿。
壁壘之上百余山海衛,亦化變流水長刺,不斷向下猛扎。
可不過片刻,墨靈族強大的神魂之力,便顯露而出。
在自己心神被無情的碾壓下,壁壘上的山海衛堅持不過數息,便顯露恐懼之色。那持旗的旗手,更是被蜂擁而上的群邪瞬息重創,正跪抱著衛旗倚在石旁血汙中,進氣少,出氣多的喘息著。
此刻,無數墨靈族夜遊衛已越過壁壘,目露幽冷寒芒地凝視向了南山前部,已瑟瑟驚顫,睜目欲裂的山海衛。
踏~!
腳踏壁壘碎石聲響起,帶起粘稠的血漿。
一名墨靈夜遊衛首,已身著墨染鬥篷,披發遮半面地站在了壁壘之上和那奄奄一息的山海衛旗手身旁。
他那幽藍的冰冷雙眸,隱匿在幽暗中,凝視向了山巔上的一道銀色披風倩影,咯咯笑出聲來。
這厲鬼般的邪笑聲,聽在山海衛耳中,顯得是那般的恐怖,猶如地獄的惡鬼一般。
此刻,在墨靈族強大邪異的神魂影響下,陣前方山海衛的眼中,此間墨靈族人,就如那不知生死為何物的行屍厲鬼一般恐怖。
見前方的山海衛已漸漸失去了抵抗的勇氣,開始皆面露驚恐,正在難以自製地緩緩後退。
那夜遊衛首一見,更是笑得張狂。
只見他探手抓住了那奄奄一息的旗手腦袋,隨即用力一捏,便是如瓜果破裂的刺心爆裂聲響起!
呼~
這夜遊衛首仰頭深深一吸,便將一縷殘魂吸入鼻息之中,隨之面露陶醉地抬腳踐踏在了已摔倒在地的衛旗上,沉吟道:“真是美味,一個不留。”
霎那間,那壁壘上密密麻麻的夜遊衛,已如餓虎撲食一般,衝殺而下。
山巔戰鼓聲,再次響徹雲霄,正散出道道水藍光波,衝淡著山海衛心中的恐懼。
若無這金鼓聲加持,估計此刻的山海衛早已被邪魔神魂震懾,恐懼得潰不成軍。
與此同時,山巔之上那道挺立的倩影,已扯去了肩頭圍脖狀的銀白披風,露出了柔美與剛毅完美融合的臉龐,其修長的馬尾長發正如流水般飄蕩。
她肩頭裸露,銀鱗軟甲緊縛著圓潤豐滿的玉兔,腰肢盈細,且充滿韌性。其胯健美桃臀渾圓後翹,正被銀鱗甲片和紅布包裹垂掛而下,閃爍著淡淡銀光。
如此更顯得其身姿苗條之中,不失豐滿與健美,盡顯巾幗不讓須眉之姿。
只見她柳眉緊鎖,展臂之際,其右手已凝化延伸而成一把近五尺長的水刃長刀,喝令四方:“兒男們,山海無畏,衛在山海!死戰不退~誅魔!”
“死戰不退!”
“誅魔.!”
霎那間,銀浪自山巔滾滾而下,無數山海衛,已在鼓聲振奮下抵消著大部畏懼之心,紛紛展臂水化而成形態各異的水形刀槍劍戟,持晶盾,隨著那旗幟一般的颯爽身影,向著潮湧而上的近倍數邪魔衝殺而去。
此刻,衝天光柱於山巔處耀射長空。
鼓聲急促,如雷音滾滾。
微弱的界力光輝,正向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一般將清五山南北一分為二。
南面修羅地獄,北面死寂無聲。
只要這山巔光柱還在,‘光輝屏障’依舊,墨靈族就休想踏過山南一步。只有徹底摧毀山巔光柱陣基,方能越過此山。
南面喊殺震天,金鐵撞擊聲正伴隨著不屈與哀嚎聲,刺耳燎心的不斷響起。每一刻,都有鮮活的生命在鮮血飛濺中燃燒殞滅。
而清五山的北面,則石室岩洞如山城一般,成階梯狀隨處可見。這裡正有無數的清氏族人,在默默祈禱陰雲蒼穹上的先祖英靈,庇佑他們正在奮戰的兒郎們。
此間數千計的清氏族人,無一不是老弱婦孺,無一不是南面死戰的衛士親人。
無論是山海衛,還是他們,都不能退。因為這是煙雨閣的無情鐵律,一族守一山,山毀族群滅,借此迫死戰之心。若他們這些老弱婦孺先行撤離,即便清五山能守住,那他們也會無一幸免。
這是對他們這些無根之水,最無情的宿命,最屈辱的詛咒,亦是罪無助的悲哀。
喊殺聲自南山處清晰傳來,似越來越近,令人心神緊繃。
此刻的清氏族人,正聚集在山主石殿前的巨大環道場上,當中正有一樽清風道古的老者雕像屹立。
若是洛羽在此,定能一眼認出,此人不是那九州商會的會長清九仙,又是何人?
不錯,清五山正是清九仙的氏族。也因為戰火已燃燒到了自己的氏族,在誅仙門外時,清九仙才會顯得異常失態,不斷焦急的催促洛羽。
如今神像下,油燈點點環繞成環,其間正坐著一位披頭散發的老嫗。
這老嫗裝扮如巫師,雙目微閉,顯得神神叨叨的,正在不斷抖動著手中的骨質卜簽,發出嘩嘩之聲。
此人乃清氏一族的巫老,與山主地位並肩。
而山主,便形同一族之長,可見這巫老地位也不低。
此刻,道場外正有四五百名看著也不過十多歲出頭,未及成年模樣的孩子在雜亂無章的集結著。更有不少面露不忍的蒼髯垂暮老人,在為他們披掛銀甲,分配晶石圓盾。
這些未及成年的孩子,有的驚慌失措,有的瑟瑟發抖,也有的凝眉堅定.
一位佝僂的華發老頭,在為一個看著不過十二三歲的少年扣緊腰帶後,便愛憐地撫摸著自己稚嫩未脫的孫兒臉蛋,不舍哽咽:“三兒莫怕.先祖英靈會庇佑.”
老頭話音未落,這叫做三兒的男孩便用力敲了敲有些沉重的晶盾,小大人般的點頭:“孫兒不怕,老祖在看著我們,孫兒不是孬種。”
望著孩子所指的雕像,老頭淚眼婆娑,卻微笑點頭:“對對!老祖在看著我家三兒,清氏沒有孬種。待三兒從南山歸來,就長大了,就是我族的驕傲”
“爺爺,給孫兒再唱一次歌吧?”少年微笑期盼著。
老頭望了眼自家的孫兒,和周圍回頭期盼看來的孩子們,他悄悄拭去了淚水,微笑點頭。
不久,聲蒼蒼,沙啞而歌北山。
「.烽煙起,浪淘沙,兒郎穿銀甲,配晶章。烽煙起,魔遮山,兒郎南山下,衛我河山.河山何殤?父死兒上,枕戈衫,兒郎聞鼓赴南山。天蒼蒼、水茫茫何問子孫還.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