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灣鎮仙市,萬仞閣樓外。
在和北十一等人暢談玄冰門之事經過後,洛羽便與眾人作別,準備與在月灣鎮外等候的薛冰兒一同趕往東州浩東半島。
只見臨別前的洛羽,將北十一的石方劍歸還後,便說道:“散修行走不易,先前所言,望斟酌。”
北十一接過石方劍,神色慎重地點了點頭。
身旁陳兒,微笑道:“先生如及時的甘霖,救我等於火海,我等自會遵從。”
洛羽微笑點頭,正準備離去。
而就在此時,那胖先人卻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強行握住措不及防的洛羽,道:“鬼面兄,湧泉之恩,日後我胖先人定當滴水相報。”
洛羽本還在掙脫這一雙肉手,可一聽這話,頓覺哪裡不對!
隨即他忽然驚覺,哭笑不得:“胖子,都滴水了,還日後?乾脆擇日不如撞日吧。”
眾人聞之皆紛紛大笑。
“好說,好說~.”胖先人則咧嘴湊上前來,挑眉弄眼不斷,悄聲道:“胖爺在隔壁法寶閣,發現有位花甲老嫗,您別看她年歲大,可風韻卻猶存啊!花季時定美豔絕倫,那個只要您能給在下一顆駐顏丹,胖爺保管她貌美如花。怎麽樣?我介紹給您?”
洛羽一聽,頓時雙目睜圓,驚愕地看向這滿臉堆笑的胖先人,感情這貨還在打自己駐顏丹的注意?
想到這,洛羽連忙抽開手,隨即故作灑脫一笑:“這種好事我可無福消受,溜了溜了。”
“哎哎哎~別啊!還沒說完呢.對面靈坊居還有位!”胖先人顯得極為殷切一副熱心的老好人模樣。
聞得胖先人道出如此誘惑之下,卻見鬼面生竟毅然決然地瀟灑轉身迅速離去。
眾人無不動容,皆稱讚鬼面生不愧是狂士,威武不屈,yin賤不移,面對這般巨大的誘惑,竟然能如此灑脫,毫無欲望之心!
在身後一片稱讚聲中,洛羽慌忙地擠出熙熙攘攘的仙市大街,留下一道高大的背影,深藏功與名。
數日後。
東州,浩東半島外,陳城仙市內。
在仙市一處專門為修真者,所開設的酒樓內,此刻已是人滿為患。各色奇珍仙草靈禽,所烹製的美食,滿布各案桌之上。酒樓內到處都充斥著,歡聲笑語與那可滋靈補氣的瓊漿玉液酒香。
而在二樓一處臨街,雅隔內,正對坐著一男一女。女子絨雪身姿,烏發如瀑,豔若冰魄,唇豐亮澤如脂。她正跪坐著,豐唇輕點杯盞,淺嘗玉液。
對面那頭戴黑面的男子,則隨意地盤坐著,正大塊朵頤手中一塊仙禽佳肴。
顯然,這二人就是洛羽與薛冰兒。
一入陳城,洛羽便領著薛冰兒,直接尋了一處仙家酒樓,開始海吃胡喝了起來。
如今的薛冰兒早已辟谷,再者她對口舌之欲並無所求,所以只是淺唱幾口酒水。而洛羽卻不同,身為煉體士的他,那食量是大得驚人!只看眼前這堆積如山的碗盤,便可見一般。
驚訝地盯著正一手抓著油膩的肉食狼吞虎咽,一手握住杯盞,大口豪飲的洛羽。
薛冰兒偷偷咽了口唾液,她也聽聞過煉體士食量大,但卻不知,竟然如此之大!這都上了第三桌了!什麽時候是個頭?難道要將這酒樓的菜品,一一嘗試個遍?
薛冰兒實在不明白,洛羽那精煉偏瘦的身體,怎麽能裝下這麽多食物?
而就在此時,洛羽卻一邊吞咽,一邊還不忘支支吾吾地伸出油膩膩的手掌,招呼道:“姐姐.唔~你也吃啊!”
薛冰兒盡量露出一抹,不失禮貌的笑容,微微搖頭。
“呵~那我可包圓了。”說著,洛羽便順手牽走了,薛冰兒身前的盤子!
對,他連鍋端了。
驚訝地望著洛羽的舉動,薛冰兒算是明白了,這位小師弟壓根就是跟她客套客套,為的不過就是.順口,再順手!
見此,她輕咳兩聲,提醒道:“師弟,在這已一個時辰,需抓緊尋扶桑。”
洛羽毫不在意,一邊吃著,一邊笑道:“這不是在找嗎?”
“在找?”薛冰兒疑惑了,她看向洛羽那狼吞虎咽的模樣,這分明就是在混吃海喝啊!寡言少語的她,都忍不住想懟回去,‘你這不是在找,是在吃!’
而此時,洛羽卻伸手指了指自己耳朵,隨即示意的點了點樓下。
見此,薛冰兒似是想到了什麽,她連忙屏蔽雜亂的噪音,耳力探向樓下,側耳靜聽.。
一樓中,一散修食客男子,神秘道:“你們知道嗎?聽說凡俗南邊的趙國要與北燕開戰了,估計得上百萬人,嘖嘖嘖”
另一名聲音洪亮的男子聲,怎怎唬唬的鄙視道:“嘖嘖個屁啊?凡俗打戰與我等山外修士何乾?”
“也是哦!”那先前說話的男子,尷尬笑道:“來來來,喝酒喝酒。”
薛冰兒聞之凝眉,又探向別處。
只聽得角落一方桌案處,有一女子悄聲道:“據說明日申時,東城內要舉辦拍賣會?”
“拍賣會年年有,這有何稀奇的?”一年少模樣的同伴不以為然道。
那女子卻斥道:“你懂什麽?此次拍賣會可不簡單,據說壓軸之物可是一天地靈果!”
“天地靈物!何物?”另一人好奇相問。
女子則語有笑意的神秘道:“陽果!”
嘶~!
驚歎聲響起,不曾想那年少修士,雖然看著年歲不大,卻閱歷不俗!
只聽他說道:“.那陽果乃是百裡氏族內陽樹所生,據說三十年開花,三十年結果,再三十年方能成熟的靈果啊!且每次隻結果一顆,有化腐朽為神奇之效,修士若食之更可延壽近百載。”
“可不是嘛.!”
“.”
聞得幾人對話,薛冰兒眼中頓時一亮,她驚訝地看向洛羽,正準備告之。
可此時的洛羽,卻已經回歸了一副人模人樣!
只見他站起身來,拍了拍青衫,嘴角揚起:“看,這不找到了嗎?姐姐,走吧。”
薛冰兒亦露出了淡淡笑容,微微點頭。
出了仙市,二人已被傳送到了,陳城外孤江邊的一處偏僻的林間。
走出江邊薄霧纏繞的樹林,洛羽望向陳城後,那橫陳連綿不絕的觀星山脈。
他回頭,看了眼正走出林蔭迷霧的薛冰兒,隨即指向觀星山脈當中,一座高聳如天柱一般,直插雲霄的柱狀山峰,問道:“姐姐,那就是百裡氏的星羅峰?”
薛冰兒抬頭,看了一眼,微微點頭。
收了鬥笠,套上一件灰色鬥篷,洛羽呵呵笑道:“剛想到,百裡氏少主欠我不少靈晶,這利滾利的,怕他一時還不起,人前失態。哎~!為了顧及他少主的顏面,我還是體諒些,喬裝一番的好。”
望著將頭部藏匿在鬥篷遮帽下的洛羽,薛冰兒蹙起柳眉,懷疑道:“他欠你,你躲?確定沒反?”
洛羽一聽,頓時就不樂意了,他一把掏出一打厚厚的欠條,騷包地顯擺道:“你看看,這是玄天宗燕飛雪的、秋水宗的、君家那群王八蛋的.”
見得這厚厚一打欠條和上面驚心動魄的數額。饒是薛冰兒長期在外掌管仙市生意,也有些吃驚!這欠條上的人物,無一不是各宗門世家內,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真不知道,他的這位小師弟,到底用了什麽手段,讓這些高傲的年輕俊傑,寫下這‘屈辱’的欠條!
修真界不似凡俗,幾乎沒有欠條一說。因為道誓比欠條來得更有用,誰也不會拿自己的道途開玩笑不是?而簽字畫押,留下欠條字據,這就顯得有些不信任了。尤其是各宗門世家有身份的子弟,位高面卻薄,傳將出去則顯得有失顏面。
這厚厚一打欠條,哪是什麽欠條?分明就是一張張可以隨時打臉的‘巴掌’。
而洛羽則抖著厚厚一打欠條,臭屁的感歎著:“哎~這年頭,欠錢的是祖宗啊!不過,話又說回來,誰叫我是樂意助人的山海大好青年呢?我自己想想都感動!”
薛冰兒憋著笑,一語戳穿洛羽的心思:“不急,滾利。”
咳咳咳.
洛羽尷尬的咳嗽兩聲。
見此,薛冰兒也將身後絨雪兜帽帶上,遮蓋住了自己的容貌。
顯然,他的這位小師弟鬼精的緊,遮蔽容貌要不是與百裡氏少主不和,怕影響此行結果。要麽就是隱匿身份,前去拍賣會,減少不必要麻煩,畢竟他們是為陽果而去。
陽果花落誰家,必定惹人眼紅.。
她過去常在外管理仙市生意,拋頭露面,難免被人認出,遮蔽容貌也是妥當。
洛羽見了,衝著薛冰兒咧嘴一笑,隨即向前走去。
他雖然與這位師姐接觸不多,但可以看得出來,薛冰兒看著寡言少語,但心思卻頗為通達,也聰慧的緊。要不然,宗門也不會讓她全權管理仙市的生意。
雖然當時的五行宗沒落,仙市中的鋪面收縮極為嚴重,但還是有不小的盈利。不過,隨著宗門的覆滅,薛師姐的消失,各仙市中的鋪面,也隨之化為了烏有。
不多時,這一灰一白兩道‘神秘’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通往觀星山脈的道路上。
星羅峰,鬥星宮。
鬥星宮鬼斧神工於星羅峰顛,其建築大多依星羅峰山巔結構所建,環伺拱衛著露天觀星台。
其雕琢精美紋飾的牆壁上,孔雀翎般的窗孔間,是色彩斑斕,其內偶有香煙繚繞直向青天,喚曰千因洞。
千因洞高低錯落有致,鱗次櫛比,依次環布,或大或小,或淺或深。於光星台中心環視之,形態若龍鱗金甲,臥龍盤恆環伺觀星台。
而這千因洞,乃是百裡氏歷代老祖與族長坐化之地。那每一處青煙繚繞的洞室內,皆坐化著一位百裡氏的先祖。
他們雖已坐化仙逝,但其肉身不腐,還依舊保持著身前的樣貌與形態。其形或坐、或臥、或散靠;其態或威嚴、或惆悵、或微笑,栩栩如生,形態各異。
而鬥星宮與山海建築風貌有別之處,便是其美輪美奐的壁畫。其色彩斑斕,絢麗且玄奇。仙子飄裳綾羅,男子彩綢紛飛,恍若天外飛仙。
所謂,‘九天九尺彩飛綾,一仙一雲琵琶行’,正是美譽這鬥星宮壁畫。
鬥星宮壁畫中的人物,無論是豔麗千姿,還是飛仙之意境,皆堪稱壁畫登峰造極之奇境。
就連那一根根渾圓的廊柱與牆壁之間,都滿是絢爛的充滿古典韻味的彩繪。雲煙曼繞,著一襲飄裳雲綢,和風拂面,赤足信步其間,仿若身臨天上的街市.。
若洛羽在此,定然驚歎,這百裡氏的鬥星宮,怎得如此像極了前世的敦煌奇景!當然,還有百裡氏一族之服飾,亦像極了飛天之仙。
此刻,在這環衛觀星台的鬥星宮環形廊道之內,正有兩名身著飄裳,身後綢帶飛綾翻飛的男子,錯肩而行。
百裡長風落後身旁一長發披肩的中年男子半步,恭敬相隨。
而這中年男子,則面白如玉,蓄有長須,身形消瘦七尺有余,相貌倒與百裡長風有幾分相似。
此人,正是百裡氏當代族長,百裡長風的父親,百裡岐。
百裡岐於不久前突破至神影四層,從而閉關得出。他恰巧聞之其族地內,陽樹之靈果,陽果的成熟之期,竟然與他突破之期幾乎同時!
心情大好的百裡岐便決定,將這成熟的陽果,拍賣於山海同道.。
陽樹乃是百裡氏先祖所植,其三十年開花,三十年結果,又三十年方可果熟。因這陽果,有化腐朽為神奇的作用,即便修士傷勢再重,只要一息尚存,便可補陽鎮元,重塑殘損之體,自鬼門關中奪一線生機。
再者,這陽果雖然是山外靈物,但凡人亦可以食用。凡人若食之,則可以生陽氣而延壽達兩百載,倍增於修士。
雖然一二百載的壽元,可能對聖堂以上修士來說,算不得什麽?但對凡人,乃至低階修士來說,那簡直就是重獲新生!
而此時,百裡岐正吩咐道:“長風,明日東城拍賣會,為父便不去了,由你代表我百裡氏配合九州商會拍賣事項.。”
百裡長風眼中欣喜閃過,他知道,這是父親讓他多分攤族中事物,是在栽培他。因為如今父親已是神影四層,邁入了神君中期之境。
按族中規矩,入神影之初境,便可成為族中老祖。想來,父親不久便要卸去族長之位。而族內年輕一輩中,唯有他修為最高,且時常代理族長事,又是少主之尊。這族長之位,定然非他莫屬。
想到這,百裡長風愈發恭敬道:“父親放心,孩兒明白。”
“恩。”百裡岐點了點頭,隨即他似是想到了什麽,忽然問道:“聽說最近山海出了個散修,叫什麽鬼鬼?”
百裡長風眼中目光一凝,隨即瞬間淡去,連忙告之:“回父親,叫鬼面生。說來也可笑,那些散修竟然拿他與青雲榜中人相比,還稱他為狂士,簡直狂妄,不知天高地厚。”
百裡岐對於百裡長風的話,未有什麽表示,隻微微點頭,依舊緩緩走著。
待走至一座最大的千因窗洞前時,他停下了腳步,望著其內空空如野,卻插著三炷將要燃盡檀香的窗洞室,歎息道:“長風,為你祖父,無衣老祖添香吧~。”
百裡長風未有半點猶豫,神色崇敬地拿起三炷檀香,點燃。
待做完這一切,他看向那空空如野的洞室,猶豫著問道:“父親,祖父他.?”
百裡岐搖了搖頭,淡淡道:“莫問,莫說,也莫想,他老人家不會回來。”
“可是,父親!”百裡長風有些不甘。
他的祖父百裡無衣,乃是天縱奇才,修因果已至極,一身修為境界,更是登峰造極。若是有祖父在,這山海五大宗又有哪一宗,能與他百裡氏相比?
而百裡岐似乎早就看淡了一切,他轉身望向觀星台中的星辰圖,幽幽道:“汝祖,我父臨別之時,親自在這插了三炷香,言曰‘.百裡無衣自命天縱之才,能料天下事,卻料不得自己,天道何修?造化何演?因果,凡力豈可窺呼?可歎可笑.不如遁世絕塵’。你知道,汝祖父何意嗎?”
百裡長風凝眉,思量片刻,回道:“祖父一生驕傲,更是料定自己定能渡劫成功,卻不曾想.造化弄人。因此,祖父對因果之路心灰意冷,故而遁走世外。”
百裡岐搖了搖頭,歎息道:“能與五行劍仙相熟、相知,比肩的人,又怎麽會心灰意冷?他老人家一生修因果大道,又豈能不知己?哎~他有恨、有惑、有不甘啊!他不被牽絆在族中,更不願被左右擺布.”
聞得此言,百裡長風驚詫的問道:“何人能左右祖父?”
在百裡長風看來,其祖父之境界修為已然至極,這山海還有什麽人能左右祖父的一言一行?
而百裡岐卻微笑展現,領著疑惑不解的百裡長風,慢慢說道:“山海啊~山高水深哦,日後你自會明白。”
“對了。”說著百裡岐,笑問道:“聽說我兒欠了那鬼面生不少靈晶?”
“這也沒!”百裡長風面露難色。
見此,百裡岐大袖一揮,轉身邁步而去,爽快聲出:“還了。”
百裡長風愕然一愣,他沒想到父親問都不問,這般爽快.!
一時間,忽然想到鬼面生那得到靈晶的‘賊’模樣,百裡長風心中越發心氣難平。可父親已發話,他也隻得不甘地應了一聲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