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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渾天記》第353章:扁舟赴望月,山野入夢言
  雲梁州南部,祖雲河。

  祖雲河上遊乃是一片群山峭壁間的竹海淺水峽谷,此谷名曰——雲竹林。

  雲竹林兩側峭壁如屏,水瀑大大小小數百垂天碧落,谷中四季如春鳥語花香。其內淺水如鏡,水位最高處,也不未曾漫過膝蓋。而峽谷中遍布翠竹,微風拂過似拂浪逐海。

  而這些翠竹皆生長於錦鯉遊梭懸停的淺水之中,加之薄霧水氣繚繞在這竹道浮橋間,不時傳來優美的琴瑟管樂之音,伴水潺潺、鳥悅鳴合奏於谷,恍如蓬萊仙境。

  雲竹林向內數裡深處,便有許多大大小小極為素雅的竹閣林立於淺水之上,或懸架於峭壁水瀑之間,往來繩索竹橋相連,一派幽靜怡然之象。

  這便是山海唯一一處女子玄修宗門——望月宗。

  此時,在這群山峭壁峽谷東側外的巨大瀑布下,也就是祖雲河的上遊源頭碧水潭溪中,正有一葉紫竹扁舟緩緩駛入。

  待小舟駛入潭水中間,那聳立的巨大衝天玄石之前時,盤坐小舟中的鬥笠男子,已站起了身來。

  此人,正是木閆邪。

  小舟無力無風,自浮於巨石前一丈外,木閆邪在仰望石上三個流水大字‘望月宗’後,便持宗門禮,遙禮巨大水瀑山方的峽谷,道:“秋水宗木閆邪,請見閉月仙子呂音蓉。”

  其聲一出,竟回蕩於群山峭壁間,直入瀑布之上的峽谷而去。

  不多時,便有數道身著翠綾雲白蟬衣,外罩流雲霞披的仙子倩影,恍若驚鴻一般飛掠至巨石之上,扇形旋身而立。

  只見其中一姿容較好的女師姐,正俯瞰扁舟上的木閆邪。她十指如雀舞,向天做了個指月禮道:“木閆道友有禮。”

  說著,她收禮而問:“不知道友何事找我家師姐?”

  木閆邪無視幾名仙子的出塵之貌,如快木頭般再次說道:“煩請諸位仙子通報。”

  那女師姐眉頭微蹙:“音蓉師姐閉關不出,不見外客。木閆道友若有事,我等可代為通傳。”

  木閆邪也知道,呂音蓉因與雲劍南之事,自行閉關不見外人。

  想到這,他也不為難這些望月宗的女弟子,便說道:“既如此,煩請道友告之閉月仙子一聲,木閆邪求見一面。”

  好嘛~這‘木頭’說來說去,三句話還是一個意思,只不過把‘請見’改成了‘求見’!這有區別嗎?不過在木閆邪看來,這區別很大!

  “你!”那師姐一聽,頓時著惱。

  自己都說了師姐不見外人,可這木閆邪怎麽就根個木頭一樣,繞不來彎呢?這換湯不換藥的,不還是要見嗎?

  見此,那師姐頗為氣惱,乾脆伸手請送道:“木閆道友,還是請回吧。”

  木閆邪卻忽然坐下,手撐黑刀,沉吟道:“今日見不到閉月仙子,誓不罷休。”

  “你這人好沒道理?”另一名望月宗女弟子,惱道:“你以為你是青雲客卿,我望月宗就怕你不成?再不走,我等可就要動手了!”

  而木閆邪則依舊穩坐,握劍:“木閆邪手中黑刀,從不向女子出劍。”

  “哼~!”一望月宗女弟子一聽便氣急:“敢小看我等女子?”

  而那師姐身旁的小師妹則祭出了一隻流光溢彩的長笛,指向木閆邪,輕笑道:“師姐,這木頭既然說了不對女子動手,那我們便教訓教訓他。”

  身旁師姐妹們亦鶯鶯燕燕的起哄道:“是呢,是呢,他可是青雲客卿,若能勝他,可了不得。”

  而那師姐則望著幾人,無奈而笑:“你們真當他姓木閆,就是塊木頭?他隻說黑刀不向女子,可沒說不還手.。”

  “額!”眾仙子頓時吐了吐香舌,縮了回去,那祭出長笛的小師妹,更是連忙將長笛藏在了身後,緊張地看向還在那握劍盤坐的木閆邪。

  顯然,這木閆邪是打算像根木頭一樣,釘在這兒了。

  而就在此時,一道優美玄妙如同天籟一般的瑤琴之聲,自谷內隱隱傳來。

  幾名望月宗仙子一聽,頓時神色一變:“師姐出關了?!”

  隨即,她們在聽了數息之後,便領悟琴音之意,紛紛縱身如仙般飛回谷內,隻留下了獨坐舟頭的木閆邪。

  琴弦聲綿綿而起,似竹海拂風,幽美而落,又似清泉潺潺,流入心田。

  木閆邪無聲靜聽,似一霎心靜如水平無波。

  待一曲落罷,琴聲方止。

  木閆邪忽然驚訝地睜開雙目,隨即看向峽谷竹林,震驚道:“你竟然凝星大圓滿了!”

  谷內沉寂片刻,隨即傳來一聲如琴音般動聽的女子回聲:“歲不假百年,縱使聖堂、神影、空冥又能如何?”

  一道飛綾雲白蟬衣仙影,正披霞遮面,抱琴盤坐於水瀑霧氣之上,風竹飄花之間。

  遠觀之,如驚鴻隱遮玉頰櫻唇,眉目如煙如畫,長發披落拂風,青絲之上似點綴蒼金玉石,身後翠竹一映,更是燦如霞光,渾然天成。其柳腰裹束如仙,芳華韶齡,肌膚勝雪,只見其婀娜之姿嬌美無比,可絕世閉月,卻不可盡道其姿容萬一。

  見這如仙倩影出現,木閆邪一眼便認出,正是閉月仙子呂音蓉。

  他們同為青雲客卿,木閆邪當然清楚彼此的實力。過去閉關前的呂音蓉不過凝星七層,可如今分明已是凝星大圓滿!
  十載春秋渡,呂音蓉竟能連破三層境界,至凝星大圓滿!難道傳聞中,呂音蓉是百花母體的傳聞是真的?那.她豈不是只有百年不到的壽元!
  木閆邪目力極好,此刻呂音蓉雖然離的甚遠,又有霞披遮蓋面容。但他依舊能隱約觀察到,其本該失明空洞的雙目,竟然如星河般深邃而美麗!
  見此,木閆邪驚訝道:“你的雙眼.果然複明了!”

  自洛羽在仙女澤對雲家與望月宗道出雲劍南之事後,眾人便知道了呂音蓉乃是百花母體。事實也正如洛羽所言,在呂音蓉誕下一女后,雙目便神奇般的複明了!因此,呂音蓉是百花母體的消息,沒多久就傳遍了山外山。

  此刻,呂音蓉依舊靜坐,仿佛與這一方天地相融成畫。

  她沒有回答,反倒柔聲問道:“不知木閆道友找音蓉何事?”

  木閆邪沉吟了片刻,再次抬頭:“我聞雲劍南北去尋長生之方,本想問問仙子此事可當真。如今看來.”

  一時間周遭陷入沉寂,只有潺潺水瀑之聲。

  不久後,呂音容愁婉聲出:“他為音蓉北去天涯,我卻不知能否等他歸來。”

  說著,他看向了木閆邪:“過去你二人常切磋比鬥,卻不曾想到十載已過,你還在尋他。”

  木閆邪點頭:“既得所去,自當北行,一戰定雌雄。”

  呂音蓉勉強淡雅微笑:“我女雲兒體弱,音蓉離不開此間,可否拜托木閆道友一事?”

  說著,她竟然露出了期盼之色。

  木閆邪自然知道,雲劍南與呂音蓉有一女,這在修真界並不是秘密,可卻很少有人見過其女是何模樣。

  只見木閆邪回道:“請說。”

  呂音蓉則拿出一玉簡揮手似拂波般,隔空推向了木閆邪。

  待其接住,她便說道:“我女雲兒體弱,音蓉離不開此谷。煩勞將此物交與劍南,告之他雲兒代父取名,音蓉待君歸來。”

  木閆邪皺眉,看向了手中玉簡,沉吟道:“若尋不得呢?”

  呂音蓉則轉身飄然離去,隻留下一道清柔之音,回響於水瀑之外,潭水之間:“若百年無蹤,音蓉已不在人世,全當留君別言。”

  木閆邪望著已然離去的身影,他心中清楚的知道。

  呂音蓉為何會讓他轉告,因為在這世界上,估計沒有人比他木閆邪更想找到雲劍南,與其一分高下。

  這讓人不禁感歎,有時候世間事便是如此奇怪。往往最‘惦記’、最想找到你的人,不一定是你的親人,反而很有可能是你的對手、或者你的敵人!
  數日後,靈州北部接近九嶽山脈的草原之上。

  一架巨大的羽晶飛梭劃過天際,降落於飛梭台上。

  不多時,白戀星便孤身自飛梭台下石階走出。

  護衛飛梭台的天衛一見,竟然是天女親臨,連忙行禮雲雲。

  而白戀星則顯得心不在焉,隨意擺手問道:“可曾見得道子來過?”

  幾名天衛相視一眼,奇怪的問道:“道子不是坐鎮聞道山嗎?”

  白戀星盡量擠出了一抹微笑:“道子想下山看看靈州風土,此時也該回去了。”

  眾天衛恍然,當中一天衛將,恭敬持禮道:“原來如此,天女殿下放心,但見道子,定然轉達。”

  看向四周茫茫丘陵狀的草原,見陽光揮灑而下,眼前一片金黃翠綠,偶有深紅喬木點綴其間。

  白戀星便微微點頭:“最近這兒可有可疑之人經過?”

  天衛將想了想,搖頭,隨即他又驚覺地指向遠處的九嶽山脈道:“雖不曾有可疑之人,但聽聞有一巫馬氏余孽潛逃向了九嶽山脈,還殺了兩名想要追捕領賞的我族散修。”

  白戀星顯得有些興致索然,正要轉身離去。

  而其中一名天衛則想起一事,對著同伴說道:“我也聽一山中族老說過此事,那族老遠遠瞅見,好像有一醉醺醺的紅衣男子,隻手握酒葫蘆喝酒的功夫,就一拳一腳輕松地擊暈了那追殺巫馬氏余孽的二人,然後就倒地呼呼大睡了~哈哈哈,你們說好不好笑?”

  天衛將頓時白了他一眼,抬腳便踢在那自顧自尬笑的年輕天衛屁股上,啐道:“巫馬氏余孽被救,還好笑個屁!滾蛋~!”

  而堪堪走出不遠的白戀星聞之,則鳳目瞬間一凝!
  隨即掠身而回,已立在那尷尬揉著屁股的年輕天衛身前,急切的問道:“你剛才說救下巫馬氏余孽的人,是一紅衣男子?在何處所見?”

  年輕天衛隻覺眼前白衣飄雪,芳香撲鼻,頓時恍了神。

  而天衛將,則著惱地又踹了他一腳,罵道:“混小子,發什麽呆?天女殿下在問你話呢!”

  年輕天衛頓時驚醒,紅著臉,尷尬地指向不遠處一條小溪河流上遊的九嶽山脈,說道:“這河流的上遊,九嶽山脈。那山中族老就是在那遠遠看見的,估摸著此刻早已逃過山.去了!”

  話未說完,身前風雲起,天女已向著遠處的九嶽山脈疾馳而去,瞬間便消失得沒影了。

  見此,年輕天衛納悶道:“天女殿下這是怎麽了?”

  而那天衛將則望著遠方,抱胸沉吟著:“天女殿下行色匆匆,我料~定是要親自捉拿巫馬氏余孽,讓人著實敬佩啊!”

  眾人聞之,是深以為然,紛紛點頭表示敬佩不已。

  趙,中州,青丘山南麓山下,西側不遠處的林間小道上。

  此刻在這林間小路上,正有一髒兮兮的紅衫男子,醉醺醺地提溜著個空酒葫蘆,向前踉蹌而行。

  而他身後不遠處,正跟著一位頭髮蓬亂如小叫花子般的少年。

  少年同樣髒兮兮的,粗衣如縷破碎不堪,甚至連鞋子都破了個大洞。當他抬起腳邁步之時,便可見鞋底已然磨破,腳底板更是殷紅結痂。

  他每邁出一步,他都會眉頭一皺,顯然是在忍痛相隨。

  可即便如此,他依舊注視著前方那東倒西歪的身影。

  而紅衣男子自然是洛羽,洛羽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麽?目光迷離,正在四處掃視,同時空中嘟囔著:“白馬.我的千裡馬呢?怎麽不見了?”

  說著,他忽然看向了道旁的一塊白色大石,醉笑趕去道:“馬兄.又在裝死?”

  隨即他竟如一趟爛泥一般,爬上大石,趴在上面,臉貼大石,摸著石頭傻笑道:“我的寶馬.呵~馬兄!終於找到你了.我們不走這道,這道危險.恩~危險。我們繞道,繞路就能回家見靈兒了,你也不用死了.。”

  走上前來的巫馬書,看了看正醉臥抱白石,還在那癡笑的恩人,他盤坐在了一旁,竟開始打坐了起來。

  而洛羽卻用那空葫蘆,敲了下身旁的巫馬書腦袋,呵呵醉笑道:“練~什麽練?五靈雜根和我一樣.是廢物!廢物。自作聰明.自作不作就不會.呼呼!”

  說著,洛羽就這麽趴著呼呼大睡了起來。

  巫馬書則靜靜地望著已然酣睡的洛羽,竟露出了一抹純真的笑容:“恩人心苦,書兒能感覺到。哪怕書兒是別人眼中的廢物,也要好好的活。因為娘親在看著書兒,書兒也答應了娘親。.恩人您也應該答應了心中人吧?”

  他看向了洛羽,洛羽則無力地揮了揮手,似乎覺得有些吵鬧,顯得極不耐煩,夢語喃喃著:“山海雖大.不知何往?異土雖廣,卻難尋.我魂安.錯把真心托將負心郎,光陰可回還?”

  見此,巫馬書則撅著嘴,皺眉說道:“娘說過,這世間苦樂,都是修行。即便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心若計較,處處總是怨念;心若止水,也能春暖花開的;心寬一寸,路便能寬一丈.。”

  而就在巫馬書自顧自的埋頭嘀咕著之時,忽然幾道幾道身影飛縱而出!

  嗖嗖嗖~!

  瞬間,幾人已是扇形,將二人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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