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晨到來的時候,百裡雲並不知曉,因為沒有陽光,太陽被一層層厚厚的烏雲遮住了。
直到百裡琨推開祠堂的大門時,雖然外面的天依然很黑也很暗,但是百裡雲知道清晨已經到來。
但是奇怪的是,來的只有百裡琨一人,並沒有見到其他族人。
“怎麽?還沒有準備好,所以家族會議不開了?”
百裡雲故意刺激百裡琨,想要試探一下他的反應,因為此刻他心中有太多疑惑。
“放肆,準備什麽,難道還冤枉了你不成!”
百裡琨雖然大聲地訓斥著他,但是臉上並沒有怒色。
“看來他是準備按百裡卓的計劃行事,但是昨晚百裡卓不是襲擊他了嗎?這個計劃已經不可行,為什麽他還會如此做?”
百裡雲見他並沒有昨天的咄咄逼人,便知百裡琨準備按照昨晚的計劃進行,心中不由地又有些疑惑
“走吧,去大廳,今天還有不少人等著!”
百裡琨見百裡雲百裡雲沉默不語,似乎也不想將關系鬧僵,便又緩和一些說道。
“不少人?”
百裡雲聞言一驚,他剛才一直在暗中觀察百裡琨,想看看他有沒有異常,是否有被人控制。
但是發現百裡琨與平常沒有什麽變化,想著應該是百裡卓失敗了,連夜逃出百裡家,所以後來他沒有找到百裡卓的身影。
同時又想到至今仍未發現百裡彰的行蹤,擔心他會發生意外,又為他擔心不已。這時突然聽到百裡琨說有不少外人,他頓時氣上心頭,大聲叫了出來。
因為在他心中一直是以百裡家為傲的,所以他才在邯鄲城中,拚死也要求得一線生機。但是此刻他卻深深地為百裡家感到悲哀,什麽時候百裡家的家事,要考慮外人的意見?
“不錯,今天來了不少人,畢竟你在邯鄲城中惹的禍也不小,今天便一起了結了吧!”
百裡琨似乎又想起了什麽,有些心不在焉地說道。
“我們的家族會議邀請了外人?”
百裡雲聽到百裡琨的話,大聲質問道。
“你有什麽好叫喚的,還不是你惹的禍!”
百裡琨見到他滿臉怒容,也生氣地喝道。
“今日你最好老實一些,若是再不知進退,連累了百裡家,別怪我這個做爺爺的不留情面!”
說到最後百裡琨已是面露凶光,如同一隻野獸一般,想將百裡雲生吞活剝。
“爺爺,諸位貴客已經在廳中等候,四爺爺讓我過來問問您,什麽時候開始家族會議?”
就在兩人僵持之時,百裡卓走了進來,恭敬地朝百裡琨說道。
“好,我們現在就過去!”
百裡琨對百裡卓溫和地說道。
“嗯?竟然比昨日溫和不少,看來百裡卓與百裡琨之間達成了某種協議。”
百裡雲雖然很憤怒,但是他並沒有被憤怒衝昏頭腦。
在剛才那一刹那間,他感覺百裡琨對百裡卓的態度有了轉變。想到可能是百裡卓偷襲雖未得手,但是百裡琨應該也奈何不了他,所以兩人之間達成了某種協議。
不過他也有些奇怪,以百裡卓的身份,又能和百裡琨達成什麽協議呢?
“看來百裡卓的身份不簡單!”
百裡雲心中暗暗想道。
“走吧!”
百裡琨催促道。
百裡雲知道事已至此,不管他在此與百裡琨如何吵鬧,也不可能改變眾人對百裡家的看法,倒不如道大廳後再做理論,或許還能替百裡家挽回一些尊嚴,於是便同他們一起走出祠堂。
當他來到大廳門口時,不由地有些驚訝,因為他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首先上前迎接他的是儒家書院的上官傑,因為人多眼雜的緣故,上官傑只是向他問了問好,並沒有多說什麽,但是卻用眼神告訴他不用擔心。
然後他看到了景毓秀,不過當他看向她時,雖然對方依然是紅紗遮面,但是他還是隱隱感覺對方似乎有些異常。
不過百裡雲與她接觸並不多,而且景毓秀每次也都變來變去,所以雖然發現她有些不同,百裡雲也並沒有留意。
緊接著他又看到了趙權,對方現在雖然是獨臂,但是見到他後依然沒有絲毫怨氣,竟然還衝他笑了笑。
最後他看到的是李欣桐,對方雖然眼中還有怒火,但是卻依然舉止有禮,並沒有當日提劍追殺的凶狠。
百裡雲看到這些人,突然停止了腳步,讓原本在一旁的上官傑也有些詫異,不知道他為何如此。
此時百裡雲心中一片悲涼。
他這才明白為什麽家族會議要在大廳舉行,竟是因為儒家書院、風雲閣、平原君、景家要參加百裡家的家族會議,而由於他們身份特殊,自然是不能在祠堂舉行,所以百裡家索性在大廳舉行會議。
“恥辱啊!”
百裡雲心中大聲吼叫著,又看了看在場之人。特別是看向百裡家眾人,發現除了百裡純等幾人略顯尷尬外,其他人竟然還面帶笑容。
“這就是百裡家的族人,這就是我拚死守護的家族!”
百裡雲想著,似乎不願意再看到這一切,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眾人見狀,不知他為何如此,不由地都看向他。
“爺爺!”
百裡雲突然想到了百裡滔,想到他的殷切希望,想到他為家族的殫精竭力,想到他的.
“縱然我今日身死,也要維護百裡家這最後一點尊嚴!”
隨著心中的一聲怒吼,百裡雲又緩緩地睜開雙眼,環視著在場諸人。
“諸位,感謝各位百忙之中來到百裡家,但是我百裡雲的生死,只有百裡家能夠評定,所以請各位就此離開百裡家!”
百裡雲靜靜地看了看眾人,平靜地說道。
眾人聽到百裡雲的話,都是一驚。沒想到他會如此不客氣,不管好壞,竟是一棒子全部打翻。
特別是上官傑一臉尷尬,他是好不容易才請動孔經平前來,沒想到百裡雲竟然來了這樣一手。不由地看向孔經平,生怕對方生氣而拂袖離去。
百裡雲這時才看到孔經平,發現他差不多四十來歲,鬢角有些花白,臉若刀削,棱角分明,一看就是一個硬氣耿直之人。
看到此人,百裡雲想到上官傑請他來說情,應該花了不少心思,心中不由地覺得有些對不住上官傑。
可惜他此刻又不得不這樣做,因為他要維護百裡家這最後一點尊嚴。
“放肆,這裡哪裡有你說話的地方,還不滾到一邊去!”
百裡琨似乎也被百裡雲的舉動弄暈了,過了一會才大聲呵斥道。
“百裡琨,你還是百裡家的子孫嗎?”
百裡雲此時顯然憤怒已極,已經顧不得什麽禮儀尊卑,直呼其名地呵斥百裡琨道。
百裡琨顯然沒想到百裡雲會如此說話,氣急敗壞地大聲喝道:“放肆!來人給我將他綁了!”
“爺爺,您何必和他生氣,反而讓人看了笑話!”
百裡卓走上前來輕聲說道。
“罷了,你這孽畜,待會再和你理論!”
百裡琨說罷,一甩衣袖,徑直走了進去招呼眾人。
“百裡兄,你這是何必呢?”
上官傑有些不忍地道,“我知道你重視百裡家的聲譽,但是今天你若不肯低低頭,日後又如何能夠洗刷恥辱?”
“那昨日你為何又不聽東方情的勸阻呢?”
百裡雲緩緩地說道,“上官兄,我謝謝你的好意,但是你我都是同道中人,你應該明白的!”
上官傑歎了一口氣道:“我知道我做的唐突了,但是我卻不忍心見你受死。你該知道想你死的人很多,就算今天他們不殺你,難保日後不會害你。本來今日我還想著讓師叔設法帶你離去,看來也是不行了!”
百裡雲拍了拍上官傑的肩膀道:“上官兄,我很慶幸能夠認識你這個朋友!”
上官傑有些傷感地道:“如果你真當我是朋友,就活著到儒家書院來找我!”
說罷,從懷中掏出一個銅牌,故意舉在手中端詳了好一會。
待眾人都看清楚後,才交到百裡雲的手中道:“這是儒家書院的學員銅牌,將來你可以持此銅牌到儒家書院求學,記得,一定要活著到儒家書院!”
說罷又拍了拍百裡雲,便朝大廳走去,彎著身子,在孔經平身邊低聲耳語了一陣。
期間孔經平朝百裡雲看了看,便起身朝百裡琨告辭。
雖然百裡琨極力挽留,但是儒家書院一行還是離開了百裡家。
不過孔經平在經過百裡雲身邊的時候說道:“小子,我本來是因為上官傑苦苦哀求才過來的,不過今日見你倒夠硬氣,很對我的脾氣,記得活著來找我!”
隨著儒家書院的離開,趙權和李欣桐也起身向百裡琨辭行。不過他們離開了大廳,卻在百裡琨的挽留下,暫時住了下來。
最後走的是景毓秀,走之前她一直看著百裡雲。似乎有什麽話想說,不過最後還是沒有開口,就那樣離開了。
百裡雲靜靜地站著,看著他們離開,並沒有行禮致歉。因為他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不管他們是有心還是無意,他們都踐踏了百裡家的尊嚴。
待得景毓秀離開後,百裡雲才走進大廳,冷冷地看著眾人。
眾人見他目光冰寒,剛才又聽到了他在邯鄲城中的所作所為,一些人一時間都不敢與他對視,悄悄地看向別處。
百裡雲不由地一陣心寒,這些人就是他的族人,百裡家的脊梁。就這些人如何能夠擔得起家族希望,又如何能夠完成先祖遺訓?
他又想到之前自己在邯鄲城中拚死拚活,維護百裡家的聲譽。突然覺得這些都是徒勞,縱然他拚得一線希望又如何,最後終歸會被這群人葬送。
不過他又想到了爺爺百裡滔,想到父親百裡淵,還有長房的叔叔、伯伯們,可惜現在他們都不在這裡。似乎隨著百裡滔的倒下,百裡家族也已經倒下。
百裡雲不知道家族會議是什麽時候開始的,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結束。
他只是一直默默地看著大廳中的眾人,有年輕的,也有年老的,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
這所有的臉最後匯聚成了一個詞——恥辱!
是的,這是百裡家的恥辱,奇恥大辱!
一個族人的生死,居然邀請外人來評判。
堂堂的家族會議,竟然因為外人而易地舉行。
最可悲的是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地覺得理所當然。
這不是恥辱又是什麽?
這簡直是百裡家數百年來的奇恥大辱。
這時天空突然下起了雨,雨下得很大很大,大得天地萬物都已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