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菊的肚子已經有點大了，她懷孕的時候大概是去年11月份的樣子，如今離預產期只有不到三個月。

  沙洲養殖場開在灜東的門店因為有陳九郎和陳斌的照顧生意十分紅火，只在沙洲島江海碼頭髮生事故時稍微受了些影響，曹勝利和老歡已經分別升任了這家海產品門市部的正副經理，方惠和楊菊現在不用在門面那忙活，因為店裡又招了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幫忙。

  老歡和楊菊在一起的時候眼睛就沒離開過她隆起的肚子，門店裡生意好，曹勝利就不讓他跟著忙活，叫他多陪陪老婆。老歡自己天天忙前忙後，把楊菊伺候得妥妥帖帖的，加上近水樓台的緣故，楊菊的夥食也吃得很好，三天兩頭都是新鮮的海鮮，把她整個人都吃胖了一圈。

  “多吃點，你現在可是一張嘴要吃兩個人的飯呢。”鮑魚燉的湯被端到面前，楊菊雖然感覺有些飽了，但是想到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心裡又生出些再吃一碗的動力。

  見老歡又盯著自己肚子看，楊菊有些莞爾，“還有兩個月你們爺倆就要見面了，看你急得。”

  老歡“嘿嘿”一笑，有些興奮也有激動，他搓了搓手，想了想突然問道，“紀姑娘是說讓今天過去做胎檢對吧？”

  “恩。”楊菊點了點頭，她看到老歡臉上閃過一絲憂色，於是好奇地問道，“怎麽了？”

  “沒啥，我就是怕娃娃檢查出來什麽問題。”老歡抓了抓腦袋，如實說道。

  “你摸摸看。”楊菊拉過了老歡的手，將它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感覺到了沒，娃在跟你打招呼。”

  “真的！真的，它在動。”老歡的眼中滿是驚喜，他的手剛放到楊菊的肚子上，裡面的小家夥就很面子的踢了一腳。

  “娃這麽活躍，能有什麽問題。”楊菊笑了笑，用手摸了下老歡的臉，“倒是你都瘦了。”

  “娃健康就行。”老歡說道，“我只是胖得不明顯。”

  “其實前兩個月它就在我肚子裡動呢，我沒跟你說。不過我每天天都有記胎動的次數。”楊菊說著從床邊拿過來一個小本子，將它攤開給老歡看，“紀姑娘說，懷孕的時候記錄下孩子胎動的情況，去感受這個過程，這會是懷孕中最值得回憶的一部分。”

  “要得，要得。”老歡連連點頭。

  “紀姑娘還說，只要胎動有規律、有節奏，變化不大即是正常的。胎動正常，表示胎盤功能良好，輸送給胎兒的氧氣充足，胎兒也就正常。”

  “動的次數這麽多呢，搞不好是個男娃子。”老歡看了看本子上的記錄，抬起頭說道。

  “男孩女孩都行。”楊菊想了想，“我以前有過三個娃，就因為都是閨女，她們跟我無緣。農村裡重男輕女你是知道的，我以前也這樣，現在想來隻覺得好笑。”

  “男孩女孩都行。”老歡點了點頭也附和道。

  “陳婷姑娘說得好，生男生女都一樣，那些隻想生兒子的家庭，他們家裡是有王位等著繼承還是怎麽。”楊菊說到這摸了摸肚子，像似在對裡面的孩子說話一樣，“只要身體健康，就比什麽都強。”

  “現在的生活比以前要好太多了，能遇到你，並且跟你有一個我們自己的孩子，這是老天垂憐我。”楊菊想到自己曾經的生活，眼裡不由得泛起了淚花，前夫雖然也對她很好，但是受家庭因素和環境因素的影響，兩人的日子過的相對比較清苦。

  “我以前就是一個在工地上搬磚的，誰都看不起我，就老曹這一個真正交心的兄弟，能有今天我挺知足的。”楊菊對過往的回憶讓老歡也感同身受，他如今是門市部的副經理，底下還管著好幾個人，平時走在灜東的大街上，不少人都尊稱一聲季老板或者歡哥。

  老歡又笑了笑，幫楊菊抹去眼角的眼淚，摟著她道，“日子越過越好，越過越有希望。”

  等楊菊吃過鮑魚湯又休息了一會，曹勝利幫老歡從門店裡調了一輛裝貨的麵包車，好送他們兩口子去東灘醫療隊那做胎檢。

  “老歡，門店這邊你不用操心，老婆和孩子才是最重要的，胎檢這事別嫌麻煩，一定要確保萬無一失才行。”面對曹勝利的叮囑，老歡頻頻點頭，店裡現在拿主意的都是曹勝利，加上有方惠這個賢內助，這裡的生意即便離了老歡也沒什麽影響。

  老歡扶著楊菊坐到車裡，開車的是店裡新招的一個夥計，等兩人在後座坐穩妥了，那名夥計便將車子發動起來。

  “小李，車開穩點。”曹勝利朝他叮囑道。

  “放心吧，曹經理。”小李心裡有些激動，能給門店的大領導和二領導跑腿在他看來可是美差，

  養殖場在東灘的門店營收額已經漸漸追上了先前的批發渠道，場長龔大新也越來越重視這邊，他知道門店能有今天很大部分原因是因為曹勝利和老歡在灜東的關系，所以對於這邊的工作他幾乎完全放權出去。

  知道楊菊有身孕，龔大新還主動增加好幾項針對孕婦以及家屬中有兒童者的福利，劉涓涓也因此沾光不少。

  龔大新的關照雖然更多的是看在曹勝利他們身後的背景因素上，不過曹勝利和老歡都是樸實的人，兩人對龔大新都是感激萬分，工作上也是兢兢業業，這也是老歡在照顧楊菊的時候心裡經常因為耽誤了工作的事而過意不去的原因。

  車子來到東灘醫療隊，開車的小夥就候在外頭，老歡扶著楊菊進到裡面，第一個就是先去找紀聞聞。

  “紀姑娘。”老歡隔著老遠就看到正在查房的紀聞聞，他一隻手扶著楊菊，另一隻手不停地揮舞著，生怕紀聞聞沒注意到自己。

  “來得這麽早啊。”紀聞聞笑眯眯地迎過去，她看了看楊菊的肚子，關切地說道，“看你走路都有些吃力，裡面一定裝著個大胖小子。”

  “營養吃得好，在門店那裡魚肉海鮮什麽的基本沒斷過。”楊菊捂著肚子，愉悅的心情中帶著一絲忐忑，“今天是檢查什麽？”

  “今天啊，我算下時間啊。”紀聞聞說著算了算，又問道，“快三十周了吧？”

  楊菊和老歡都點了點頭。

  “這次檢查胎心監護，然後做個B超檢查羊水和胎盤情況，恩……血壓、尿常規和血糖最好一起查一查。”

  “都聽你的。”老歡和楊菊對紀聞聞很信任，也很放心，畢竟都是出自家福超市的人，大家現在已經和親人無異。

  紀聞聞領著兩人去了走廊另一側的科室，她讓老歡等在外面，自己帶著楊菊去裡面逐一進行檢查。

  老歡坐在走廊的長凳上，目光一直盯著科室的門，他每次陪楊菊過來檢查時都會緊張，因為楊菊的年紀已經是四十出頭，算是高齡產婦，女人到了這個年紀一般很難懷孕，即便懷孕了，孕婦和孩子出現各種問題的概率也很高。

  老歡很擔心楊菊，也很擔心她肚子裡的孩子，他沒有過當爹的經驗，所以這懸著的心恐怕得孩子平安地呱呱落地之後才會放下來。

  檢查的項目有點多，所以時間也比較長，就在老歡幻想著自己逗著孩子的時候，紀聞聞突然從科室裡走了出來。

  紀聞聞的神色有些異樣，老歡看到她出來的第一眼心裡莫名地一驚。

  “怎麽了，紀姑娘？”他緊張地站了起來，有些手足無措。

  “檢查出的結果……可能有點問題。”紀聞聞說道，她把老歡帶到一旁，兩人避開門口的位置開始說起裡面的情況。

  “孩子的情況都好，只是楊姐是高齡產婦，她在檢查時身體被查出一些問題。”

  “什麽問題？要不要緊？”老歡緊張得一把抓住紀聞聞的袖子，心裡迫切地想知道情況。

  “‘海普綜合症’。”紀聞聞說道，“楊姐的情況怎麽說呢？如果到時候是順產，那危險性不大，如果是剖腹產的話，手術中很可能她身體內的轉氨酶會急劇升高，有溶血現象，她這次的檢查結果中血小板就嚴重偏低。”

  紀聞聞講的這些專業名詞老歡都聽不懂，不過他知道楊菊的情況就是不能在分娩時身體出現大的傷口。

  “如果是剖腹產……會死人嗎？”老歡問這句話的時候牙齒都在發抖。

  “會。”紀聞聞點了點頭，神色有些凝重，“之前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情況，楊菊的營養補充得很好，恐怕到時候孩子出生時體重也很足，這樣會增加順產的難度。”

  “那怎麽辦？”老歡彷徨無措地抓了抓腦袋，在走廊旁蹲了下來，好半響他才站了起來，朝紀聞聞問道，“孩子我能不要了嗎？我只要楊菊活著。”

  “恐怕我們自己沒有選擇的余地，只能聽天由命。”紀聞聞搖了搖頭，“她的身體狀況不允許出現較大的創口，現在已經懷了七個月，要引產的話身體肯定吃不消，而且‘海普綜合症’會提前讓她面臨危險。”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老歡的眼睛都紅了，仿佛楊菊下一刻就會死去。

  紀聞聞只能寬慰他道，“著急也沒用，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這個檢查結果我沒有告訴楊姐，我希望你也別說，讓她安安穩穩地待產，結果如何還未定，她提前知曉只會有壞處而不會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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