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李凌所擔心的那樣,看似已無招架抵抗之力的鬼戎人其實是在使誘敵深入之計,把整支北伐越軍不斷引入草原深處,這樣不但能拉長越軍的後勤補給線,同時還能為自身的反擊創造出更好的機會來。
而到此時此地,他們的計劃顯然已經完成了大半,尤其是隨著後方又一支鬼戎騎兵殺到,對越軍展開兩麵包夾後,本就處於被動的越軍局勢越發凶險。
中軍的孫璧見狀也不敢怠慢,趕緊派一路兵馬往後抵擋新一輪騎兵的攻勢,同時又連連下令收縮陣勢,擺出全面防禦的作戰方針來。
如果只是面前這一支敵軍,越軍還能靠著消耗與之糾纏到底,可現在兵力上的優勢隨著後方敵軍殺到而消失,步卒對騎兵的劣勢反被不斷擴大,這讓孫璧只能選擇保守應對。
不過順風殺來的騎兵來得太快,後隊的越軍都還沒及布好陣勢呢,先鋒幾百騎已急速殺到跟前。長矛和彎刀借著衝勢狠狠地劈刺而來,一下就把當先的百多名將士殺得慘叫倒下,然後他們更是踏著越軍將士的鮮血與身體,不斷前衝,居然在短短時間裡已連衝數重防線,都快殺到中軍大纛前了。
孫璧見此,更是心中揪緊。他是真沒想到這一路鬼戎騎兵會如此凶悍,當下只能迅速傳令,把還在前頭抵擋鐵勒真所率騎兵的自家騎兵給調回來迎敵,至於前方之敵,只能靠著布好的陣勢來應對了。
正率軍與鐵勒真所部殺得難解難分的蕭承志二將驟然聽得此令後也是驚訝不已,當下蕭承志便大聲道:“狄將軍,你帶兵去阻他們,這兒有我!”
狄驚飛也沒有猶豫,答應一聲,已帶自己麾下幾百騎兵火速調頭往後方殺去。而他們的這一變陣自然全落到鐵勒真眼中,其實都不用看越軍變化的,後方殺來的自家兵馬他早已了然於胸,當即便是一聲怪笑:“想走?哪有這麽容易!”
一面叫著,他更是快速催馬,直朝著狄驚飛追去,其他那些親衛們見大汗猛追,自然也不甘落後,一面揮刀挺矛把面前糾纏的越軍逼退,一面再度加速,便要追擊。
可他們才剛一發力,面前一路人馬也急速橫攔了上來,正是蕭承志所帶的兵馬。他自身更是已經盯住了鐵勒真,縱馬衝攔,手中短戟嗚嗚怪嘯著就直朝著對方的面門胸口等要害刺打過去。
這下來勢倒也凶猛,讓正要加速追趕的鐵勒真不敢輕慢,立馬勒韁側馬,手中刀急速撩出,當當兩下,把這攻來的兩戟全給擋了開去。只是這一回的蕭承志卻是攻發了性,兩戟被架開後,立刻又是兩戟攻來,速度比之前更快,角度比之前更刁。
鐵勒真當即再架,同時腳上一磕,控制著馬兒快速向對方靠去,手中刀已化防禦為攻擊,抹向蕭承志的咽喉。
但蕭承志也不是等閑之輩,之前在騎術上吃了虧這次卻是學乖了,見對方逼上來,他便又策馬往旁邊讓去,仗著自己的短戟比對方的彎刀要長,居然還發動了搶攻。
不過這一招數還是被鐵勒真輕松破去,被他一招馬上的大仰面避過一刺後,人馬卻已經到了蕭承志跟前。然後他人都沒有翻起,便已快速又是幾刀劈斬向蕭承志的人與馬,逼著他也只能以快打快,不斷出戟相應。
當當當當當……兩人刀戟不斷相交,胯下馬兒則被控制著不住前進後退,鬥得是好不燦爛,竟在短短時間裡,已鬥了十多個回合,卻是誰也奈何不了誰。
與兩名主將的情況一樣,雙方騎兵之間也是徹底纏鬥在了一處。早已經得了軍令的幽州軍騎兵都是死咬著牙關在和數量更多,戰力騎術更強的鬼戎騎兵交戰。雖然他們不斷有人被殺落馬,但擋住去路的態勢卻未稍變,居然硬是撐住了頓飯工夫。
而這點時間,已足以讓後援的狄驚飛殺到後路,迎上那殺進陣中的敵軍騎兵了。只見他一馬當先,長矛擺動間,如蛟龍盤旋,竟是一口氣便挑飛了四五名行進路上的鬼戎騎兵,強大的氣場,竟嚇得其他那些鬼戎騎兵都為之裹足,匆忙朝著側方讓去。
但轉眼間,前方已有數名披發皮甲的壯漢策馬猛衝了上來,當先那個,正是之前在先鋒堡於蕭承志手上吃過虧的博赤殊。現在的他更是急於將功贖罪,眼見有敵人阻住去路,二話不說,便率先迎上,手中彎刀狠劈而上,與狄驚飛的長矛重重相交後,不但沒有絲毫退停,反倒再度駕馬前衝,凶悍無比。
也是在他的鼓舞下,那些鬼戎將領們也是個個殺得性起,面對騎兵阻撓都不帶半點猶豫的,依舊猛衝再上。
面對他們如此凶悍的攻勢,這幾百騎兵到底有些招架不住了,不斷有人因此落馬,剛築起的一道防線也被撕開裂口,就要被敵人再度衝入。
但這時,靠著騎兵們爭取到的一點時間,又一道防線也已經出現了。而且這一回,不再是倉促而成的人牆,而是正式的,齊整的盾牌防線,後頭更有長矛不斷冒出,直指正趁勢殺來的敵人騎兵。
“刺!”身在隊伍後方的沈重山怒吼著,就差自己也拿著一杆長矛衝到前頭去阻敵了。
作為這支幽州軍真正的主將,他心裡那個憋屈啊。自戰鬥開始,麾下兵馬就處處被動,還被人兩面夾攻。而作為主將,他又沒法跟狄驚飛他們一樣衝殺在第一線,甚至很多時候,連指揮權都在孫璧手中,這種無力感,就如一團火焰般,不斷在他的心中燃燒,再燃燒。
直到局勢越來越是不妙,看出後方必須再添主將,他才得以再帶人增援,然後便果斷擺出這樣一道防線來。
而這一道防線果然起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那些殺穿越軍騎兵的鬼戎人衝得急,便一頭撞在了密密麻麻的盾牌上。雖然他們撞得那些盾牌手也是一陣倒地,但勢頭卻為之一減,同時也給後方的長矛手爭取到了進攻的機會。
伴隨著沈重山的怒吼,如林的長矛密集刺出,把面前的敵人連人帶馬,全給刺得慘叫而倒。
與此同時,整支越軍的防禦也開始轉變,盾牌配合著長矛陣的防禦陣勢開始大量運用。在敵軍無法完全衝起來的情況下,他們的攻勢被擋下,越軍也得以漸漸穩住陣腳,還能趁機發動一些小的反擊。
孫璧坐鎮中軍,不斷接到這樣的消息,心中自然稍定。不過他也明白,這扳回一城終究只是暫時的,那是敵人為了速戰速決才會陷入混戰,只要給他們時間,讓他們快速脫戰,再組攻勢,接下來的戰鬥就完全不一樣了。
所以他必須另尋策略,至少是要找一個穩守的位置才行。像這樣身在曠野,面對前後敵人的夾攻,縱然能撐得住一時,最後結果怕也是在一兩日的戰鬥後以全軍覆沒告終了。
而更要命的是,他們已經深入草原腹地,連想撤軍逃跑都做不到,畢竟幾萬大軍,不過兩三成的騎兵,其他那些可都是要靠雙腳趕路的步卒啊。
“大帥,那邊……”一名部將突然指著右手邊隱隱綽綽的一個黑點大叫道。顯然這位也在考慮接下來的應對,在左顧右盼下,似是發現了救命稻草。
孫璧忙定睛看去,在看清楚那黑點居然是一座不算太高的山坡後,心中頓時一振,立刻下令:“往右邊退,全軍往右邊退!”
嗚嗚的號角響起,帶得整支軍隊開始向右移動,身在越軍陣中還在搏殺的鐵勒真也察覺到了他們的意圖,心中也是一凜。一旦真讓越軍上得山去,自家騎兵的威脅可就要少上許多了。
所以必須要調動兵馬加以阻攔,可問題在於,他這個主帥都在敵軍陣中,其他那些各族族長將領什麽的也都本著鬼戎作戰一貫以來的習性,同樣身先士卒,此時連傳遞給消息,改變戰術都做不到了。
這個認知讓鐵勒真大為急躁,再不願與蕭承志作更多糾纏,幾刀逼得對方退開兩步後,便又迅速轉馬,往回衝去。
但此時的蕭承志又豈肯放他離開,當即再度怒吼著,揮戟殺上,短戟直取其後背。
不料這一下卻正中對方下懷,早在鐵勒真的算計之中。他就知道面前的對手不肯乾休,所以才佯裝離去,在對方衝殺過來時,猛一個側身,在躲開這後面襲來的一戟的同時,轉過身來的他已一刀橫斬向蕭承志的胸口。
蕭承志卻是猝不及防,急忙變招,另一根本來也要揮出的短戟立馬回撤架上,卻不料對方再度變招,改橫掃為斜撩,這下是真就沒法再應變了。
噗哧一聲間,蕭承志左前臂被一刀砍中,沒有絲毫凝滯,便已透臂而過,讓他的左前臂連著短戟,一起飛上半空,鮮血噴射,人也是在馬上一晃,慘叫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