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林衝又來到了樂輕煙的住處。
兩人將門一關,相對而坐。
林衝問道:“鐵礦石有沒有消息?”
樂輕煙道:“奴家特意查過,兩浙路最好的鐵礦石出自蕭山鐵礦。”
林衝點了點頭:“蕭山,在江對岸,可有辦法買到一些?”
“很難,杭州鹽鐵務管著蕭山鐵礦,都是朝廷的人,奴家不敢輕易去接觸。”
“此事我來想辦法。”林衝想了想:“我想製作一批薔薇水來賣,只是裝盛的器皿難弄。”
樂輕煙震驚:“王爺會製作薔薇水?”
林衝笑道:“很難嗎?對我來說沒有難事。”
“不難嗎?”樂輕煙無語的道:“王爺真能製作薔薇水?”
林衝點了點頭,“器皿可以在杭州城裡找琉璃作坊定製一批,圖樣與番人的相似最好。”
樂輕煙見林衝說得確定,不得不信他的話。
“奴家左右無事,明日便去找一找此類作坊。”
“好,我先走了。”
林衝起身告辭離開,並沒有急著返回酒樓,而是來到西湖邊,想著望一望還未被世人熟知的平湖秋月。
夜晚的西湖,遠比白天更熱鬧。
湧金門內行人熙熙攘攘,大多是成群結隊的男子來尋歡作樂。
西湖邊的一排排的酒樓前都是人滿為患。
遊船畫舫將湖面裝點的星星點點。
初十的月亮已經呈現出了圓形輪廓。
沒人知道他來了這裡,若非不想在人前顯露,他完全可以在水面施展輕功去看盡夜晚的西湖。
“王爺。”
岸邊傳來一聲呼喚,林衝微微一愣,是白天那位小船娘。
她白天得了一錠銀子,為何晚上還來這裡?
船娘一聲王爺叫出了林衝的身份,許多遊人紛紛看了過來。
林衝覺得不宜久留,隨即上了船娘的小船,“去小孤山方向。”
船娘哎了一聲,劃著小船離了岸。
船娘一邊劃船,一邊想著,他將銀子丟在人家那裡,分明就是那個意思,猜到他肯定會來,果不其然。
哼!一副假正經的樣子,只是先前收了銀子,現在不能再收了。
林衝其實並無此意,人家小姑娘才十五六歲,自己身邊又不缺女人,完全沒有必要。
身後酒樓上,開著一扇窗,窗邊站著兩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高俅與朱勔。
高俅道:“剛剛那聲王爺,莫非是我聽錯了?”
朱勔道:“應該不會錯,據傳林衝身手了得,李彥看不住他的。”
高俅道:“我看不如.”
“我正有此意。”朱勔笑著轉過身,對著一名手下道:“去通知李珖,就說林衝夜遊西湖,讓他提前動手。”
手下領命急忙離開。
高俅暗暗一驚,李珖是杭州一帶的私鹽販子,手下能人眾多,做得都是殺頭的買賣,官府都拿他們沒辦法,朱勔竟與此人有勾結。
李珖有兩兒一女,身手都極為了得,女兒李慧娘更是使得一手好暗器,手裡的飛刀有百步穿楊之能。
船娘劃著小船漸入月色中,不多時便停在了湖中心。
“王爺請進船艙裡去吧!奴,奴家今晚不收錢了。”
船娘臉上火紅,若非夜色掩蓋,怕是說不出這話來。
林衝啞然失笑,“我只是來遊湖,可不是饞小娘子的身子。”
船娘一陣驚慌失措,忙坐了回去。
低語:“原來王爺並無此意。”
林衝搖了搖頭:“本王是來看這平湖秋月的。”
說著一指,湖面上那輪似圓不圓的明月。
“這這叫做平湖秋月?”
船娘每晚回家都會經過,卻不曾聽說有這麽個名字。
“還差些點綴。”林衝望著天邊,喃喃自語:“或許以後會有。”
船娘看著他愣神,也沒出言打擾。
烏篷船飄在湖面上,就如一片樹葉浮在水中,遠遠望去意境深遠,仿若一幅夜景古畫。
“王,王爺,奴家姓許,名青娘。”
船娘不知為何,不由自主的說出了自己的姓名。
林衝無奈的道:“我真不是饞你的身子。”
“奴,奴家知道,王爺是好人。”許青娘頷首:“王爺給了銀子,奴家才有錢給家父抓藥,王爺若真想,奴家也是願意的。”
林衝搖了搖頭,以這個船娘的姿色完全可以賣身畫舫,賺取更多的錢財,她選擇做船娘,便是不願意賣身,但被生活所迫又不得不操持此等營生,自己斷不會做這種事。
“你父親的病可好些了?”
“才吃下藥,大夫說過幾日會有起色。”
“錢夠不夠?”
許青娘忙道:“夠了,應該能治好的。”
“那就好,若是不夠我再給你些。”
林衝猜測她肯定是將錢花光了,為了生計還是得繼續。
“不,不用了,不缺的,我家就在小孤山上,王爺不信可以去看。”
她分明是想讓林衝去家裡做客。
兩人說話間,突然水面四周駛來幾艘略大的烏篷船。
林衝發現時,已不足百步距離,許青娘卻沒有他那麽強大的感知,仍在看著林衝,等他的回復。
“也要,劃快一些。”
許青娘欣喜的“嗯”了一聲,開始用力劃船。
林衝感覺那些船來意不善,四下戒備著。
嗖嗖嗖!
幾隻箭矢落入水中。
許青娘這才發現兩人遇到了天大的麻煩。
林衝道:“快些劃,其他的不用管,我來應付。”
許青娘哪裡敢遲疑,俏臉煞白,飛快的揮動著船槳。
林衝手扶腰刀,心裡想著這些人的來歷。
剛剛在岸邊被船娘叫破身份,顯然是被有心人聽了去,要殺他的人太多了,杭州最少有三個,高俅、朱勔、外加一個李彥。
李彥是趙佶的人,要殺他的可能性小一些,但也不是不可能。
許青娘畢竟是女子,劃船的速度遠沒有那些圍過來的船隻快。
她也是急了:“王爺,如何是好?”
林衝看著她急迫的樣子,抿嘴一笑,“往前劃,不要等我。”
說著隨即飛身離開了小船,月色下有如仙人一般在水面輕點,跳上了一艘烏篷船,長刀出鞘,瞬間將船上四五名漢子斬殺。
清理掉一艘船,他便又躍上了另一艘,如砍瓜切菜一般,將幾艘船上的人全部屠戮一空。
“派這種小角色來,完全是白給嘛!”
林衝對於惡人從來不會手軟,這些人要殺他,那就是都該死。
許青娘看著林衝落在身前,震驚的眨了眨眼睛,嘴唇顫抖著問:“都,都殺了?”
林衝輕輕一笑:“不然呢?”
許青娘靦腆一笑:“也,也好。您是王爺,殺幾人官府應該不敢抓您。”
說著揮動船槳,向小孤山劃去。
不多時,小船靠岸。
林衝被她引著下了船。
“這裡便是。”
許青娘伸手一指湖邊的茅草屋。
林衝此時才發現,湖邊清一色的茅草屋,住的大概都是她這樣的可憐人,靠撐船接客賺錢為生,或許晚上都不會回來睡。
許青娘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推開木門,取出火折子點燃油燈。
“阿爹!女兒將那位恩人帶回來了。”
林衝跟著走了進去,茅草屋臨湖而建,顯得異常破敗,只有一張床,上面躺著一個不到四十歲的消瘦男人。
消瘦男人似乎連床都下不來。
“王爺,請恕小人有病在身,不能下床跪拜。”
林衝擺手道:“不必多禮,我只是夜晚遊湖,順便來看看。”
消瘦男人似乎病得不輕,輕輕點了點頭,無力地閉上了眼。
許青娘尷尬的走出茅廬,取來一個小馬扎請林衝坐下,卻並未有提供什麽吃食,甚至連茶水都沒有,有的只是面前一湖秋水。
“阿爹兩年前也算杭州一帶有名的生意人,如今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林衝心道,大宋商人地位本就不高,碰到朱勔這樣的爛人,沒靠山的話,除了等死沒任何辦法。
他卻不打算說這個話題。
“白天看著這小孤山倒是個不錯的地方。”
許青娘道:“生活很不方便,只有做我們這種營生的才願意住在這裡,有錢人都住在城內。”
林衝笑了笑:“我覺得這裡很好,趕明我讓人在這裡買處宅子。”
許青娘無語,這破地方要吃沒吃,要喝沒喝的,買下來有什麽用?
林衝卻想著在這裡開一處香水作坊,再以番商的名義賣出去,這裡足夠隱蔽,可以偷偷的賺大錢。
許青娘道:“王爺來了我們做鄰居也好。”
“也好,明日我便搬過來。”
許青娘隻以為林衝是說著玩的,這會兒聽著似是真的。
“王,王爺說真的?”
林衝點了點頭,“你以後不用去撐船了,幫我做事,我給你開工錢如何?”
許青娘受寵若驚,如非為了生計,又怎麽願意去撐船。
“奴家願意,王爺只要管飯,管給阿爹看病就可以。”
林衝站起身,點了點頭,這小丫頭以前可是富家小姐,家庭落敗後,雖是操持這種營生,卻比那些只會哭哭啼啼的女子強了百倍。
許青娘急忙站起身:“王爺要回去?”
林衝正要開口,突然眼神一凝,但見湖面駛來數十艘船隻,快到岸邊時,紛紛點燃了火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