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真相大白（一）

  那家丁卻道：“這有何難，且看我去把他們攪亂，你趁機溜到後面去瞧瞧，若那人當真是知茵，一切好說，若不是，你就回去。”

  知梅猶豫道：“法子是不錯，但若那人不是知茵，偷兒怎麽辦？瞧王產婆那棒子，說不準甚麽時候他就吃不住疼，把咱們供了出來。”

  “放心，我自有辦法，咱們趕緊去罷，晚了怕是來不及。”他說著，把袖子朝上一擼，甩著膀子直衝院內，幾下扒開人群，擠到裡面扭住偷兒，叫罵道：“好你個偷兒，前日裡偷了我家一袋米，今日又跑到這裡來作惡。”他一面罵，一面悄悄捏住偷兒的手，朝裡塞了一塊銀子。

  那偷兒做這趟差事，不就是為了錢，手一握，發覺是硬貨，馬上就明白了家丁的意思，配合著哭天搶地口稱冤枉。這一幕來得太突然，王產婆與圍觀的鄰居們都有些愣愣的，家丁就趁著他們還未回過神來，扯住偷兒就朝外擠，口稱要送他去見官。這下王產婆醒了過來，也上去拉那偷兒，稱一起去上公堂。

  知梅趁著他們亂作一團，貓著腰悄悄自人群邊上溜了進去，繞到了屋後廈子前。那廈子的鎖，早已被偷兒撬開了，木門大開，知梅忙幾步上前，探頭朝裡看，這屋子因為沒有窗戶，裡面黑洞洞，她努力睜大眼睛，才瞧見角落裡地上坐著一人，反背著雙手，蓬頭垢面，瞧不清模樣。

  她沒瞧清那人，那人卻順光看清了她，口中急促出聲，手腳亂扭，想要朝她挪來。

  知梅豎耳仔細聽了聽外頭的動靜，還是鬧哄哄，心裡就想，反正來都來了，不瞧個仔細怎能甘心，於是就鑽進屋裡去，到那人面前蹲下，扒開她的頭髮，留神看去。

  這一看，是又驚又喜又難過，此人雖面黃肌瘦沒了個人形，但的的確確是知茵不假，知梅連忙拔出她嘴裡的抹布，又動手幫她解繩子，道：“王產婆這個殺千刀的，竟這樣對你。”

  知茵已是淚流滿面，沙啞著嗓子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好姐姐，快帶我離了這裡。”

  知梅幫她解開繩子，搓揉手腳，道：“既然真是你，就算抓住了王產婆的把柄，既然如此，還怕甚麽，且大大方方跟我回去見大少夫人。”

  知茵卻搖頭道：“王產婆不過是條走狗，主使之人是孟姨娘。”

  “這個大少夫人早就猜到了，你放心，區區一個姨娘，還能壓過大少夫人去？咱們定要找她們算帳，把這仇給報了。”知梅一面說著，一面去攙她，卻驚訝發現她的肚子高高隆起，忍不住叫道：“你！你……”

  知茵苦笑：“好妹妹，別問，等見了大少夫人，我自會與她講。”

  “好，好，我不問。”知梅突然有些明白了，扶著她走出門去，回到屋前。

  此時原本在院子裡的那群人，已走到了門口，家丁的聲音自其中傳來，還嚷嚷著要去見官。知梅站在院中大喊一聲：“都給我站住。”

  一群人驚訝回頭，看著她和知茵，王產婆則是匆匆擠出人群，朝這邊衝過來，口中高聲叫罵。但那家丁反應極快，腳跟腳地也擠出來，一把扯住她胳膊，將她拉了回去，同時朝院外高聲喊叫：“來人哪，王產婆偷了咱們家的丫鬟，拿她去見官。”

  隨著話音，院外呼啦啦衝進好幾個家丁，個個膀大腰圓，氣勢洶洶，一進門就凶神惡煞地叫嚷：“哪個是王產婆？快快出來。”

  王產婆的臉刷地一下就白了，結巴著道：“咱們是在抓小偷，甚麽丫鬟，我不知道。”

  她的那些鄰居們徹底糊塗了，這是演的哪一出？
  知梅扶著知茵上前，衝人群福了福身，指了知茵道：“各位，這是我們家的丫頭，失蹤已久，怎麽也找不到，原來是被王產婆藏在他們家屋後。今日好容易找著，自然要對簿公堂，討個說法。”

  王產婆的臉色更加發白，顫著聲音道：“你別太得理不饒人，這事兒可不是我謀劃的，若要上公堂，丟臉的還是你們賀家的人。”

  這話別人聽不懂，知梅卻聽明白了，知茵失蹤一事的幕後主使，的確不是這王產婆，而是孟姨娘，若真對簿公堂，勢必要把她給牽扯出來，可不是還是丟的賀家的臉面？

  王產婆見她猶豫，就鎮定了許多，打著商量道：“我看這事兒咱們還是私了。”

  知梅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心想此事若傳出去，的確於賀家的名聲有礙，於是就點了點頭。

  王產婆見狀松了口氣，衝外面喊道：“沒事了，沒事了，誤會一場，讓各位鄰居辛苦了，以後有甚麽事要幫忙，盡管來找我王產婆。”

  鄰居們不肯輕易離去，過了一會兒，見實在沒甚麽熱鬧可看，才紛紛散去。知梅等到人群一散，馬上揪住王產婆道：“公堂不走，我家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面前還是要走一趟的，你不把這事兒說個清清楚楚，休想脫身。”

  “罷，罷，罷，反正這事兒又不是我的主意，我不過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我怕甚麽，走就走。”王產婆此時完全放松下來，一點兒也不掙扎，任由兩名家丁夾著她，朝東大街而去。

  知梅看知茵虛弱得很，不是走得動路的樣子，便到街上雇了一頂轎子讓她坐了，自己則在旁邊陪著她慢慢走。

  他們回到東大街，知梅讓家丁們陪著那偷兒先去門房吃茶，自己則扶著知茵，帶著被家丁押著的王產婆行至二門口，彩雲正在這裡等著，見了知茵的模樣，竟一時沒認出來，待得聽知梅簡單講了幾句，又忍不住心酸流淚，上前幫著一起把知茵扶了，走進廳裡去。

  孟瑤和二妮正在等著他們，見了知茵，前者一副了然模樣，後者則是驚訝萬分。

  知梅和彩雲攙扶著知茵給孟瑤二人行禮，知茵卻執意跪下，結結實實磕了幾個頭才起來，淚流滿面道：“奴婢還以為這一輩子也見不著大少夫人了。”

  孟瑤指了二妮與她道：“這是二少夫人，你當知道的。”

  知茵明白孟瑤是甚麽意思，不顧身體虛弱，到二妮面前又跪下了，低著頭哭道：“是我年輕不懂事，還沒過明路就把孩子給懷上了，但這事兒二少爺要做，我一個丫頭，也沒資格拒絕，還望二少夫人大人有大量，看在孩子的份上，繞了奴婢這回。”

  二妮是個吃軟不吃硬的，知茵這一苦苦哀求，她的心馬上就軟了，不但連聲說不礙事，還親手將她扶了起來。

  孟瑤命知梅端了張凳子，讓知茵坐下，問道：“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你怎麽會被關在王產婆屋後？”

  知茵還未答話，被家丁們強按著跪在門口的王產婆大聲道：“可不關我的事，是你們家的少夫人把她給我送來，央我替她照管一段時間，直到她生下孩子為止的。”

  彩雲過去踢了她一腳，斥道：“哪個是你的二少夫人，我們家的二少夫人就在你面前呢，你說的那個，是個姨娘，孟姨娘。”

  “是，是，孟姨娘，孟姨娘。”王產婆這會兒人在屋簷下，可不敢頂嘴，連連點頭道，“就是孟姨娘托我照管這丫頭的，我只是拿錢幫人忙，可甚麽都不曉得。”

  二妮這會兒懶得與她追究些甚麽，隻問：“那孟姨娘的身孕，是真是假？”

  王產婆笑道：“那自然是假的，不然關這大肚子的丫頭作甚麽，為的就是十個月滿，將這丫頭生的孩子，抱去當作是她生的。”

  孟瑤聞言也笑了：“你剛才還說自己甚麽都不曉得，這不是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麽？”

  王產婆一時講漏了嘴，後悔不已，忙把嘴緊緊閉起，任二妮再怎麽問都不作答。孟瑤見狀，與她道：“你放心，冤有頭債有主，我們與你無冤無仇，不會拿你怎麽樣，只要你跟我們走一趟，指出真凶，道明她的罪狀，你就沒事了。”

  王產婆喜出望外，又有些不敢置信：“當真？你說的當真？”

  孟瑤道：“唬你作甚麽，這事兒本來就和你沒關系，孟姨娘得子，你除了能拿到錢，又還能有甚麽好處不成？”

  “是，是，對，對。”王產婆點頭如搗蒜，連聲稱頌孟瑤英明。

  孟瑤轉頭，低聲同二妮講了幾句，便站起身來，準備帶王產婆、知茵，以及那偷兒，一起去賀濟義住處，向他討個說法。

  這時彩雲上前道：“大少夫人，知茵身上髒亂得很，不如奴婢先帶她下去梳洗一番罷。”

  孟瑤道：“正是要讓二少爺瞧瞧她被孟姨娘折騰的模樣了，等去了回來後再洗。”

  彩雲道了聲“是婢子糊塗了”，退了下去，同知梅一道將知茵攙了，跟在孟瑤和二妮後頭，出門雇轎，一行人朝賀濟義住處而去。

  此時賀濟義正坐在左邊臥房內，看著王郎中給孟月開藥方，他瞧見孟瑤幾人浩浩蕩蕩地湧進廳裡來，忙走出來，驚訝道：“大嫂，你帶這麽些人來作甚麽？”

  孟瑤側過身，好叫他看清楚後頭的知茵，道：“你看這是誰？”

  知茵此時亂發遮面，腹部高隆，賀濟義看了幾眼，竟道：“不認得，哪裡找來的叫花子？”

  知茵一聽就哭了，不顧知梅彩雲二人的攙扶，撲到賀濟義腳下，哭喊道：“二少爺，我是知茵呀，你怎麽能不認得我。”

  賀濟義大吃一驚，彎下腰去撥開她臉上的頭髮，仔細瞧了瞧，叫道：“哎呀，還真是知茵，你怎麽弄成了這副模樣？”

  知茵望著左邊臥房，咬牙切齒道：“還不是拜孟姨娘所賜，她不知從哪裡看出我有了身子，喚來個姓王的郎中給我診脈，診完脈沒過多久，就使喚我去後巷王產婆家取絲線，我沒想那麽多，就去了，豈料才一進門，就被王產婆和那王郎中合夥綁到到屋後一間廈子，關了起來。”

  賀濟義聽得目瞪口呆，竟忘了扶她起來。知茵也就那樣跪著，接著道：“他們關我還不說，每日裡隻給我饅頭吃，連口鹹菜都沒有，害我總是饑一頓飽一頓的。”她說著說著，摸起肚子，又面露幸福微笑：“還好咱們的孩子爭氣，一點兒事都沒有。”

  賀濟義盯著她的肚子看了好一氣，半信半疑道：“你有了就有了，孟姨娘關你作甚麽？可不要血口噴人，亂說一氣。”

  “我亂說一氣？”知茵十分地委屈，道，“難道我瘋了，自己把自己關起來不成？”

  她自己自然是不會把自己關起來的，賀濟義肯定也不會做這事兒，若他得知知茵有孕，只有把她寵起來的道理，斷不會關她。但這也不能就說明一定是孟月關的她，那不是還有齊佩之麽。賀濟義看看知茵，又看看左邊臥房，臉上表情陰晴不定。

  孟瑤見知茵實在跪得疲乏，忙叫彩雲過去攙她起來，又向賀濟義道：“二弟，不論知茵說的是真是假，先叫她起來說話，她可還懷著你的骨肉呢。”

  彩雲將知茵扶起來，知梅搬來一張凳子，讓她坐了。賀濟義也揀了張椅子坐下來，問知茵道：“你可曉得，孟姨娘也有了身孕了？她既然自己有了孕，為甚麽還要關你？這沒有道理。”

  知茵已是好幾個月不見天日，哪裡曉得這些，聞言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孟姨娘也懷孕了？甚麽時候的事？”

  二妮抱著雙臂站在一旁，臉上掛著看好戲的笑容，接話道：“月份和你差不多呢，只不過肚子摸上去軟綿綿的，也不知是真有孕，還是假有孕。”

  “不要胡說。”賀濟義開口斥責二妮，話出口，卻連自己都覺得無力。他想叫孟月和齊佩之都叫來，大家把話講個清楚，但孟月這會兒躺在床上，齊佩之去了廟裡燒香，一個也無法到場，無可奈何。於是他便道：“等齊姨娘回來，咱們到孟姨娘房中去再講此事罷。”

  二妮哪裡等得，把王產婆朝前一推，道：“不用等齊姨娘回來，這裡只有孟姨娘的事，咱們有證人。”

  賀濟義看向王產婆，想要發問，這時左邊臥房卻傳來孟月的一聲尖叫，接著是王郎中的驚呼聲：“不好，孟姨娘小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