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碗素面
廚房裡,一應物事齊全,擺放不止整齊,還洗刷的鋥亮,只是看著,便讓人有大展拳腳的欲望,案板上放著剛從地裡摘來的新鮮蔬菜,帶著泥土和露珠的清香。
柳泊簫洗手,系好圍裙,從布袋裡挖了兩碗面擱在泛著幽光的黑色陶土盆裡,又拿出兩個雞蛋打破,擱在白瓷碗裡加了點鹽水攪勻,然後倒進陶盆裡,開始揉面。
重複的動作簡單又顯得無趣,柳泊簫卻沒有絲毫懈怠,從她跟著外公學廚藝時,揉面就是基本功之一,你付出了多少辛苦,就會得到多少回報,容不得一點欺人。
揉的時間越長,做出來的面就越勁道好吃。
直到麵團表面變得像陶盆內壁那麽光亮潤滑,柳泊簫才住了手,用一塊乾淨的白布覆蓋住,開始去處理蔬菜,蔥薑切成碎末,嫩綠的小油菜在開水裡打了個滾撈出備用,淺褐色的香菇、黑色的木耳、紅色的燈籠椒都切成小丁,整齊的碼放在盤子裡,這些事做起來也沒什麽難度,尋常的廚師都能手到擒來,可她眉眼專注,那聚精會神的模樣竟有幾分虔誠和聖潔。
有心和無心,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境界。
柳泊簫對於廚藝,是極為認真的,認真到看她做菜心生感動的地步,這是陸雲崢的說辭,柳蘇源的話則是,她身上有匠人精神。
這無疑是很高的讚美了。
柳泊簫卻沒有為此沾沾自喜,對廚藝越投入,便越是敬畏,再簡單的食物,她也會全力以赴,起火,待到鍋熱放油,先把蔥薑放進去,爆出香味後,再把其他切成丁的食材下鍋翻炒,七分熟的時候,打開旁邊一個瓷罐,舀了幾大杓高湯進去。
刺啦的聲響,熱氣沸騰,香味四溢。
那高湯是她早就熬好的,散養的雞鴨加上大棒骨,文火煮了一宿,湯底無需任何調味料,便鮮美無比,奶白的顏色也很是誘人食欲。
外公常說,用各種調味料勾兌出來的食物再美味也體現不出一個廚師的手藝,真正的本事,是盡量在保持食材原汁原味的基礎上讓食客獲得最大的味蕾享受。
這樣做還有個好處,就是更營養。
所以,柳泊簫做菜用到的調味料很少,卻能讓美味展現的淋漓盡致。
平凡之處見真章,這就是本事了。
等到高湯燒開的空當,她又開始揉面,翻來覆去,直到面在她的手裡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可以隨意抻拽,而後擀的薄薄的,撒了一層麵粉,折疊後,切成均勻的細條。
這會兒,鍋也燒開了,把面條放進去,拿筷子輕輕攪動了幾下,等到面條吸飽了香濃的湯汁,她撈進碗裡,把之前的小油菜整齊的碼在上面,又拿出昨天臨睡前鹵好的雞蛋,切開,擺在油菜旁邊,金色的蛋黃仿佛要滴出油來,令人食指大動。
她隻做了三碗,放在托盤裡,端著往外走。
柳絮早上不吃早飯,總是喝一杯牛奶了事,柳泊簫小時候也關切的問過,可得到的答案更像是善意的謊言,她遂不再多問。
“太香了,哈哈哈,快端過來……”看到柳泊簫走過來,喬德智連喜歡的下棋都沒心思繼續了,匆匆收起來,騰出桌子等著他的面碗。
柳蘇源好笑的搖搖頭,“吃泊簫做的早飯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你就不能收斂一下這幅嘴饞的模樣?外人見了,還以為你餓了八輩子……”
喬德智接過面碗,先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而後才感歎道,“我能有什麽辦法?我對自己也是很絕望啊,吃了十幾年了,還是跟頭一回見似的,就比如這碗素面,一周起碼吃一次吧,可我每次吃都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唉,這其實也是一種病啊,不過,我不打算治,哈哈哈……”
說完,埋下頭去,吃的一點不斯文。
柳蘇源又搖搖頭,倒也不再說什麽,用筷子挑起一溜吃了後,對柳泊簫點點頭,“不錯,這回的火候掌握的比上次更精準,面揉的還可以再久一點,還有這高湯嘛,醇厚香濃是夠了,不過下次可以試試用雞蓉吊兩回,湯底清澈,煮出來的面也許又是另一番滋味。”
柳泊簫受教的笑著“嗯”了聲,去背陰的角落裡,取了兩碟清爽酸口的小鹹菜回來,那兒擺著一溜的壇子,都是自製的,有泡菜,也有醬,還有釀的酒。
她重新坐回來時,正聽喬德智不可思議的衝她外公表達不滿,“面已經做的這麽好吃了,你還能挑出毛病來啊?我敢打包票,普天下,也沒有誰能把一碗簡單的素面做到泊簫這樣的水準上,我舌頭就夠刁的了,你倒好,比我還難伺候,不是我誇泊簫,我覺得她現在的手藝比起當年的你來,有過而無不及……”
說道這裡,聲音戛然而止。
柳蘇源的臉上卻看不到一點異樣,低頭吃麵,隨意的說了聲,“學無止境,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對自己嚴格點,總是沒錯的。”
柳泊簫笑了笑,“外公說的對,喬爺爺,下回我再給您做素面吃,說不準您會更喜歡。”
喬德智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髮,慈愛的道,“只要是泊簫做的,我就沒有不喜歡,等會兒吃完飯,跟爺爺去書房拿本書,過幾天就是你生日了,就當是喬爺爺送你的生日禮物。”
“好……”
晚上寫吃的,居然把自己寫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