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其實,此事乃是王襄一手安排下來的,目的自然是為了明日傅珺出門找空檔兒。
那小佛堂便在四進院兒的西邊,離著角門極近,進出方便。同時,因宋夫人對佛祖頗為虔誠,每回抄經、念佛諸事等,皆不許人進去打擾,更不許跟的人近身服侍。這也給了傅珺一個遣開隨侍丫鬟的理由。
說起來,此事得以安排得如此順利,與宋夫人的全力配合是分不開的。
棋考一事,宋夫人身為府中女眷的最高領導者,要說一點不知情那是不可能的。雖然她知道得不多,但僅其所知的那點信息,也足夠引起她的重視。因此,王襄隻跟她略提了幾句,她便立刻答應了下來,
不過,王襄卻並未言明傅珺會尋機外出,隻道他要安排傅珺在小佛堂替他抄寫秘密文書,宋夫人便也信了。
待那芮兒一走,沈媽媽與涉江她們便忙開了,收拾了不少東西出來,預備明日抄經時給傅珺帶上。
晚上臨睡前,沈媽媽紅著眼圈兒,坐在傅珺的床邊柔聲道:“姑娘的一片孝心,太太在天之靈定是知曉的。但姑娘也別不顧惜身子。那小佛堂裡冷得很,姑娘明日寧可多穿些,莫要再嫌衣裳重了累贅。”
望著沈媽媽關切的面容,傅珺心中十分歉然,隻覺得既愧對沈媽媽,亦愧對逝去的王氏。。
可是,棋考一事膠著良久,傅庚與王襄面對未知的敵人,前路必有諸多危險,傅珺又怎麽可能置親人於不顧?想王氏在天之靈,也會原諒她這不孝之舉吧。
懷著滿心的愧疚,傅珺將頭輕輕靠在沈媽媽肩上,輕聲道:“我知道了。媽媽也別總想著我,也顧著自己一些兒罷。”
沈媽媽柔聲應是,又親自安頓了傅珺睡下,這才自回了屋。
一夜無話。
次日一早,因要抄經,傅珺便也沒去錦暉堂請安,而是用罷朝食便即去了小佛堂。
宋夫人已經提前叫人將小佛堂清掃了一遍,又新添了碳盆等物,連小佛堂外口兒的那間雜物間也收拾了出來,預備給跟的人歇腳兒。這一番安排,比往常那是周到了十倍不止。
沈媽媽親自過來看了一遍,見諸事皆妥,這才放了心。又叮囑涉江她們幾個好生在前頭候著聽喚,方自去了。
待沈媽媽走後,傅珺便端坐於蒲團上,專心抄起經書來。
小佛堂裡長年點著牛油蠟燭,光線充足,唯一的不好便是沒有窗戶,看不到外頭的情景,也無法估算時辰。
傅珺原是有一塊小金表的,不過,那是王氏留下的遺物,她一直十分愛惜,並不常戴在身上。更兼今日她需要喬裝出府,這些容易引人懷疑的零碎物件,自是更不能帶了。因此,她只能靜下心來,慢慢地抄寫著經文。
香爐裡點著細細的線香,空氣微溫、檀香暗浮,傅珺將注意力集中於筆尖,漸漸地,那湧上心頭的浮躁與不安,便在那一捺一點、一字一句間,慢慢消散了開去。
一個上午便這般安靜地過去了。
到得午時,簡單地用了些米飯素菜,打發走了涉江她們,傅珺便又開始繼續抄經。她這裡方寫了兩行字,便聽見外頭涉江她們見禮的聲音道:“給老太爺請安。”
傅珺一聽便知這是王襄來接她了。她連忙站起身來,王襄已經帶著人直接走了進來。涉江幾個便跟在他身後。
“見過外祖父。”傅珺款步上前見了禮。
王襄便虛扶了她一把,和聲道:“外祖父過來瞧瞧你。”說著又向涉江她們看了一眼,道:“你們先下去吧,我跟四丫頭說幾句話兒。”
傅珺對涉江她們微微點了點頭,幾個丫鬟齊齊應了聲是,便皆退了下去。
看著眼前重新合攏了的棉簾子,傅珺走上前兩步,壓低了聲音問道:“外祖父,許管事呢?”
王襄溫聲道:“許管事隨後便到。”
傅珺點了點頭,按下心頭的焦急,重又坐回到蒲團上,耐心等待著許娘子的到來。
昨天,經王襄與田先生商議過後,決定將訊問的時間放在下晌。因下晌街上人多些,他們這一行人便不容易打眼。就算有人暗中盯梢,也可借著人多脫身。
因為有傅珺在,王襄此次安排得極為謹慎,連脫身路線都做了預案。以一個前警察的眼光來看,傅珺認為,這計劃已經達到了專業水準。
沒過多久,借口過來與王襄商量“要事”的許娘子便也到了。她一來,傅珺便與她進了小佛堂的裡間,換上了男裝。自然,那個清秀的小廝依舊留下替了傅珺。這一回他事先便抹黃了臉,這進來出去都是同樣的“黃臉小廝”,自是更能達到掩人耳目的效果。
待傅珺換裝完畢後,王襄便帶著許娘子與“小廝”出了小佛堂,臨去前還特意叮囑涉江她們不要進去打擾傅珺抄寫經文。
因今日乃是上元佳節,那姑蘇城外十裡八鄉的村鎮民戶皆湧入了城中,預備晚上去臥龍街上看燈。故此從白天起,那城裡便是車來人往的,十分熱鬧。
傅珺跟著王襄從官邸後門悄悄出了府,門外停著一輛極不起眼的馬車,那趕車的車夫戴著一頂大大的鬥笠,將大半個臉都遮了去,根本瞧不出長相來。
而即便如此,當那車夫開口喚“老爺”的時候,傅珺還是聽了出來,這車夫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叫阿淵的小廝。
這個酷愛變裝的黑臉家夥究竟是何身份,王襄始終未與傅珺言明,隻說了他叫阿淵,是傅庚派過來的,旁的便一字不多說了。
傅珺此刻見了阿淵頭上的那個大鬥笠,便忍不住在心裡腹誹:那麽黑的一張臉再加個大鬥笠,是要號召全世界的人都來看的意思嗎,這個裝實在變得不怎麽樣。
可是,待到馬車拐上了街市,傅珺借著窗簾的縫隙看出去,卻見那來來回回趕車的車把式裡,十個裡頭倒有八個戴著大鬥笠,阿淵雜在其間卻是一點也不顯眼。傅珺這才知曉,原來這也是姑蘇車馬行的一種風俗,倒是她孤陋寡聞了。
馬車在城裡東拐西拐地行了好久,饒是傅珺方向感很強,也被繞得暈了頭。最後,馬車終於駛進了一條窄巷,看兩旁的房屋建築,傅珺覺得有些像她前世見過的棚戶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