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若是傅珺知曉阿淵此刻心中所思,只怕亦會凜上一凜,對這位“少主”的直覺更會深表欽佩。
然而,此刻的傅珺卻並未覺得自己做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她所書者,不過是大膽推測加小心求證罷了,且她也沒太大把握,勝負只在五五之數,權且用來詐棋考的,效果如何尚不好說。
傅珺站在小窗前,一面觀察著審訊室中的動靜,一面再次將思路梳理了一遍。
方才她借由許娘子之手,向王襄與田先生提出了一個大膽的假設:
棋考與荃兒,很可能是一對親生兄妹。
之所以認為這二人是兄妹而非其他關系,卻是傅珺結合多方面因素考量的。
這個假設的最大依憑,便是荃兒在發現空心簪子丟失與棋考失蹤之後,既不逃也不躲,卻如同破罐破摔似的呆在原處未動,實在大大有悖於常理。
設若二人只是一般的合作關系,荃兒此舉便完全說不通,就算是留下來觀望情況,這觀望的時間也久到了失常的地步。而若二人為情侶,則荃兒與棋考的表現卻都嫌平淡了些。無論事前事後,傅珺都不曾在這兩個人身上找到戀愛中的男女應有的悸動、甜蜜以及柔情。
而若他二人是血脈至親,那麽荃兒的舉動以及情緒,便立刻有了合理的解釋。
解釋一:親人不知所蹤,荃兒憂心焦急之余,最好的辦法便是留在原地不動,棋考萬一回來還能找到自己;
解釋二:萬一親人為人所擒,且受刑不過供出了荃兒,而荃兒卻已逃脫,棋考必然為人所遷怒。於是,牽念親人的荃兒便乾脆留了下來,等著人來抓,說不得最後還能再見親人一面,也是算一家子團聚了。
解釋三:親人既已不在身邊,荃兒便只剩了孤身一人,這世上再無牽掛,便如行屍走肉一般。既是如此,在哪裡都是一樣的,便也懶得再逃了。
此外,傅珺還仔細回憶了棋考與荃兒的相貌行止,也從中找出了一點證據支撐她的假設。
應該說,棋考與荃兒長得並不太像,不過在某些神態或動作上,這二人卻有種奇異的相似之感。
比如,在垂首肅立時,他二人皆習慣於左手探出袖外,右手攏於袖中,而那隻伸在外頭的左手,會無意識地偶爾輕撚衣袍的一角。
再比如,在專注於某件事時或專心聽某人說話時,棋考與荃兒會有一個連續眨眼的動作,其中左眼的眨動頻率比右眼快零點幾秒,很像是挾眼一般,而他們做來卻無分毫俏皮,反倒顯出一種認真來。
傅珺不懂遺傳學,只是單純地覺得,這兩個動作上的相似,與血緣可能有點關系。
除此之外,傅珺在勘察棋考的牢房時,找到了一粒乾萎的麥飯粒,還有那牆根處的洞口,很像是個老鼠洞。
根據棋考恭桶下的拖曳痕跡來看,應該是棋考借著出恭的機會,悄悄地給那個洞裡的老鼠喂過食。而在被問到方才那個選擇題時,當他聽到“珍稀的雪貓”這一選項,表情有一瞬間變得極為柔軟。
一個像棋考這般有著輕微強迫症、且還有潔癖之人,卻能夠忍住髒亂給老鼠喂食,還有他對小動物的那種莫名憐愛,讓傅珺不由自主便想起了荃兒養的那隻小兔子。
她認為,在棋考相悖的行為與性格背後,有著強烈的感情色彩。只有當一個人懷著最深切、最濃厚的情感時,才會作出如此有違常態的舉止。
而與此同時,傅珺也再次斷定這種感情無關情愛。棋考聽到雪貓時流露出的情感雖柔軟卻並不甜蜜,傅珺覺得,說是親情更為妥貼一些。
而傅珺所做的,便是將棋考喂食老鼠、喜愛小動物,以及荃兒養的兔子這三塊拚圖拚到了一處。於是,一個兄長呵護妹妹的圖像便也因此而變得完整。
因為妹妹荃兒酷愛伺養小動物,所以身為哥哥的棋考,即便十分愛潔,也忍不下心頭對妹妹的呵護與思念,作出了借出恭之機伺喂老鼠的舉動,亦在突然聽到“雪貓”時,面露溫柔之色。
當然,以上這一切皆是出自傅珺的推測,有些有實證可查,有些靠的是直覺,還有一些則是出自傅珺那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因此,這推測究竟靠譜不靠譜,傅珺實在沒有把握。
此時,對棋考的訊問已進入尾聲,田先生的訊問筆錄上已經做了不少記號。應該說,此次訊問還是頗有收獲的。
不過,自看過了傅珺寫的那兩頁紙後,田先生便一直有種等待著大事發生的感覺。這種莫名緊張的感覺,他已經多年不曾有過了。
他壓下心頭泛起的情緒,凝神看著燈光下的棋考。
棋考表面上依舊維持著那一動不動的神情,可是,田先生已經看過不下十幾次他蜷縮腳趾的動作了,還有那眉梢眼角偶爾劃過的情緒,亦在傅珺所設立的那一長串問題中出現過數回。
這個以往看來如同死物般的狡犯,今朝已再不複往日的堅不可摧,看著他,田先生心中難免生出幾分感慨。
終究棋考也是個有七情六欲的人。就算他想抹殺這一切,卻終是不能夠的。而一點點撬開他的面具,瓦解其硬甲的,便是傅四姑娘。這個方滿十歲的小小女孩,竟至聰慧如斯,田先生每回想起,都忍不住要在心裡歎上一歎。
他拿起面前的筆錄掃了一眼。所有的問題都問完了,只剩下最後的兩個問題。這兩個問題,便是今日審訊的關鍵。
田先生放下筆錄,深吸了口氣,略靜了一靜。
審訊室中沒有人說話,唯有粗細不一的呼吸聲,在房間裡此起彼伏,為這份安靜添上了一抹難言的緊張。
傅珺也屏住了呼吸,靜等著田先生的發問。
燈光下的棋考顯然也感覺到了一絲緊張,他的鞋面又鼓了起來,且一直不曾放平。
應該說,長時間的拖遝審訊並沒讓棋考放松警惕。相反,他此刻的警覺竟是前所未有地高,似是預感到了接下來田先生要問的問題,對他至關重要。
這人的感覺還是很敏銳,警覺性也很高。傅珺暗忖道,同時心裡也有點打鼓,不知道自己那最後一詐,能從棋考身上詐出些什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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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