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撲倒

  身體往下墜時，穆九闔上眼睛，心想:要完。

  但是這種感覺並沒有持續太久，她的身體在半空中戛然而止，穆九抬頭，就看到浸在昏暗夜色中那張熟悉的臉。

  魏東隅險險握住了繩子的斷裂處，不修邊幅的面部此刻看起來有些猙獰，察覺到穆九的視線，他咬著牙說:“堅持住。”

  穆九想，魏東隅這張臉以後哪怕是燒成灰她也會認出來了。

  夜風湧進穆九的眼睛，火辣辣的疼，原本的恐懼在看到魏東隅的那一刻蕩然無存，“好。”

  穆九說的很輕，但魏東隅聽到了，他神色一松，扭頭看向天台上的酒店經理和及時趕到的兩個保安，故作輕松說:“好兄弟，消防隊來之前可千萬別放手，不然我們就真的死翹翹了。”

  剛才千鈞一發間，酒店經理眼疾手快地拉住了魏東隅纏在後腰的繩子，一張胖臉已經憋得通紅，雖然酒店保安及時趕到幫了他一把，可他咬著牙一點都不敢松懈。聽到魏東隅竟然還有心情開玩笑，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說警官先生，你還是留點力氣吧，剛才繩子綁得不是太緊，雖然我們有三個人，可繩子就一條！”

  魏東隅早就察覺到了身體還在往下滑，斷口那端的繩子更是越縮越短，但好在消防車的鳴笛聲已經近了。

  他瞥了眼樓下聚集的越來越多的人群，心想，大半夜不睡覺，果然看熱鬧還是世人的劣根性。

  媽的，好想抽根煙！

  魏東隅能感覺到的，穆九自然也感受到了，許是在半空中失重太久，此刻她已經完全是聽天由命的態度，況且還有魏東隅陪著她一起死，怎麽都是賺了。就是有點可惜，死之前沒把他睡了。

  穆九有些佩服自己，生死關頭竟然還能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但不想這些，難道要想自己摔成肉泥是什麽樣的？
  哎，要有根煙就好了！
  繩子下墜的速度快了下來，繩子的斷裂口已經縮到了魏東隅的腰部打結處，這些穆九都看不到，她只是隱約聽見魏東隅罵了一句娘，然後兩人的身體便以不受控制的速度往下掉。

  這一刻終於還是來了嗎？

  穆九閉上雙眼，已經心如死灰。

  死就死吧！

  生不能壯烈，死也要悲壯。

  預期中的巨痛並沒有到來，穆九感覺身體似乎砸進了一堆海綿中，海綿的撐力促使她慣性地往上彈了幾下，骨頭還是痛的，但卻並不是痛不欲生。

  耳邊有人驚呼：“終於救下來了，好驚險！”

  穆九茫然地看了眼圍觀人群，忽然想起什麽，掙扎地從氣墊上爬起，卻看到旁邊空無一人，她驚恐大叫道：“魏警官！”

  現場一片混亂，穆九目光著急地搜索著，終於看到了渾身是血被消防員抬出來的魏東隅，她瞳孔劇烈一縮：“魏東隅！”

  穆九腦子一片空白，她看不清是誰幫她解了綁著雙手的繩子，也聽不見來人在她耳邊說了什麽，身體一得自由，她就推開欲要攙扶她的人，隨便一抹臉上粘著的東西，跌跌撞撞地朝魏東隅跑過去。

  跑近了穆九才發現，魏東隅雖然渾身上下都是血，但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嚴重，至少還能在半坐在地上跟消防員交談。

  聽到動靜，魏東隅扭過頭看到穆九的臉時，眼底瞬間一片駭然，他沉聲道：“穆九，你有病吧，都受傷了還……”

  聲音戛然而止，魏東隅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和唇上帶著血腥味的柔軟觸感，眼底的駭然變成了驚愕，身子慣性向後仰，一時之間，他竟也忘記要推開穆九。

  穆九撲到魏東隅身上，抱住他的脖子毫無技巧的咬上他的唇，注意到魏東隅眼底的愕然，她一邊品嘗著兩人嘴裡的血腥味，一邊得意地想，嘿嘿，魏警官還是被她撲倒了。

  四周圍觀的人群看到這突然的一幕，不知是誰帶了頭，紛紛鼓起掌來。如雷的掌聲總算喚回魏東隅的理智，他連忙把趴在身上的穆九推開，氣急敗壞道：“你……”

  看著滿臉和著血淚的穆九，魏東隅原本想說的話語到了喉頭變成了一聲淺淺的歎息，他動作生硬地把穆九臉上的血淚抹掉，說：“你還是先去醫院檢查腦子有沒有摔壞吧！”

  “嗯？”穆九茫然地看著他從自己臉上拿下來的沾滿血的手，這才感覺鼻子濕濕的，有什麽東西又滴滴答答落了下來。她下意識地伸手接住，便看到一滴滴的血砸在自己的掌心。

  鮮紅的血色模糊了穆九的眼睛，腦袋瞬間好像灌了鉛又暈又沉，她朝魏東隅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突然一頭扎到他身上。

  “穆九！”

  完全失去意識之前，穆九聽到了魏東隅驚恐的呼叫，她很想回應，可是身體卻陷入極端的疲憊，瞬間就將她卷入更深的黑暗中。

  記憶像一條湍急的河流在穆九混亂的腦中湧過，人或事物的出現不過須臾，她似乎看到了自己久違的親生父母、冷漠的養母還有恨鐵不成鋼的養父。

  她還看到了那個提著細鞭的女人，神色冷漠無比，可抽打在她身上的疼痛卻歷歷在目。還有在她身上匍匐的陌生男人，他面色猙獰，卻還憐惜著擦拭點自己眼角的淚水。

  穆九掙扎著，她在夢裡冷漠地看著那些醜陋的人臉在她眼前一閃而過，她甚至伸手碾碎了欲往身上纏繞的觸手，一步一步地登上製高點，像個旁觀者一樣，看著過去的人或事物在那條罪惡的河流裡掙扎。

  “穆九，回頭吧！”有道聲音在忽然耳邊響起。

  穆九扭頭，就看到魏東隅染滿鮮血的臉，臉上的漠然瞬間變成驚慌失措，她著急忙慌地跑過去，問：“魏警官，你怎麽了？”

  魏東隅的身子卻一直往後退，明明近在咫尺的距離，卻仿佛咫尺天涯，他眼含悲憫地看著穆九，說：“穆九，迷途知返未嘗不是件好事，我走了，你好自為之！”

  “魏東隅！”

  病房裡，穆九倏然睜開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