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殿上的一舉一動,林太保皆看在眼裡。
主戰派和桃林黨,現在就差穿一條褲子了,若是擱在以前,林太保雖說顧忌,卻並不會憂心,畢竟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梁帝雖不表態,但暗中卻是站在林太保這邊,至少在黨爭方面如此。
梁帝雖做夢都想搞垮林家,卻更擔心秦家勢頭太盛,日後不好控制。
梁帝巴不得林太保和秦家掐的死去活來,而前提,自然是要讓雙方實力,旗鼓相當。
而今,連梁帝都站在秦家那邊了。
除非太傅回朝,否則林太保的處境,只會越來越艱難。
可惜,太傅那條老狐狸,以“守孝”為幌子,死活不肯回來。
林太保暗暗決定,不可再繼續放任下去,當即進諫:“聖人,北境大捷,舉國歡騰,臣也無比高興。只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南境豪族蠢蠢欲動,而太尉一職始終空缺,恐怕只有召太傅回朝,才可鎮住南境豪族。”
梁帝臉上盡是笑意,心裡卻冷哼一聲。
你個老狐狸,你一張嘴,朕便知道你沒憋著好屁。
太傅明面上中立,實則卻是左右逢源,與各方勢力皆是處於曖昧關系,若太傅突然回京,在與林太保合力,到時候究竟是對付秦家,還是對付梁帝,那可說不準!
梁帝當即擺出一副無比苦惱的神情:“朕也盼著太傅回京,只是守孝期未滿,朕怎能召他回京?”
林太保早就料到梁帝不會輕易松口,連忙趁熱打鐵:“提前召回太傅,雖不合法理,但如今政事繁忙,特事特辦也不無不可。”
國子監祭酒,連忙衝秦天虎使眼色,示意秦天虎趕緊攔著點,決不能讓太傅在這個節骨眼上回京。
如今形勢大好,太傅一回來,局勢可就撲朔迷離了。
秦天虎會意,邁步上前,拱手作揖:“我大梁乃禮儀之邦,自古以來,便最重法統。當初先皇立法,便明確提到,凡京中官員,若要回家守孝,一律皆準,不可有半點阻攔。正所謂‘天地君親師’五倫,守孝乃是五倫之一,匆匆召回太傅,天下萬民,如何看待聖人?又有誰會再為朝廷效力?”
秦天虎這番話,絕不是上綱上線,官員回家守孝,自古以來都是大事。
見梁帝和秦天虎都如此反對召太傅回京,林太保也隻好作罷,畢竟孤木難支,單憑他一人喉舌,怎能抵得過滿朝文武?
與此同時,后宮幾位貴人,難得湊到一起。
貴妃手裡捧著兵書,顯然這段時間沒少研習,不過此時當著長公主的面,兵書也頂多是個伴手的物件罷了:“秦風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北境戰事如此嚴峻,都可力挽狂瀾。自大梁建國以來,還未曾獲得如此大勝。”
“照此下去,秦風的仕途,不可限量。”
長公主繡著團扇花鳥,看似清心寡欲,不動聲色,實則心裡卻陣陣鄙夷。
貴妃的言下之意,長公主又豈會聽不出來?
她哪裡是在誇讚秦風,分明是在暗中使絆。
秦風的爵銜雖然不高,只不過是個千戶侯,上面還有公爵和異姓王爵。
但除了開國功勳,以及子承父業得來的王公爵位之外,大梁再未封過任何王公。
說白了,只有為建國立下汗馬功勞者,才可獲得王公爵位。
秦風擊退北狄,確實立下大功,但依舊不是封他王公的理由。
再說了,這次立功,封為公爵,下次立功封為王爵,下下次呢?是不是要封他個皇帝坐坐?
長公主注視著扇面上繡的瑞鳥燕子,眉眼帶笑:“貴妃殿下此言極是,論功行賞,天經地義,畢竟功勞,都是秦風自己努力爭來的。就像這燕子,想要吃蟲果腹,就要自己兢兢業業去捉,沒人會幫它出力。”
言下之意。
你們林家和秦風的恩怨,是你們自己的事,別指望讓李氏皇族幫你們出頭。
貴妃滿面嬌笑:“說的是,燕子益處良多,在屋簷下築巢,人人都歡喜。但若把巢築到窗台,恐怕就要被驅趕了。怕是沒有哪個主人家,會忍受得了燕子在窗台嘰嘰喳喳個不停吧?”
長公主不以為意,雲淡風輕:“那也得分情況,若巢裡孵出小燕兒,即便再吵鬧,也得忍著,等燕兒羽翼豐滿飛走了,再把巢推開。若不顧小燕兒,隻管把巢傾覆,這麽傷天理的事,一般人可乾不出來。”
若秦風能夠徹底擊敗北狄,擁有這等蓋世功勞,就算再忌憚秦風,眼下也不能動他分毫,少說也要等個一年半載
。否則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天下人如何看待李氏皇族?
本來梁帝當年趁著明王戎邊,匆匆繼承大統,便遭許多人詬病,即便是時過境遷,依舊有不少老頑固,時不時要翻出來做做文章。
也正因此,梁帝最在意的便是“名聲”二字。
縱使秦風有天大的不該,短期內,梁帝也絕不會再動秦風分毫。
再說了,除不除秦風,乃是皇家的事,與林家何乾?想要借皇家的刀,殺林家的仇敵?呵,嫩點!
貴妃與長公主鬥智鬥勇這麽多年,太了解長公主的城府了,本來也沒打算,靠著三言兩語,就能讓李氏皇族把矛頭指向秦風。
既然長公主態度如此明確,貴妃也就不再堅持,伸手拍了拍兵書:“哎,別人的東西再好,也是別人的。就像這兵法韜略,秦風懂得再多,跟我林家也沒分毫關系,這不,本宮也要從頭學起,日後有機會,也好教教我林家後人。”
“時候不早了,本宮回了,長公主請便。”
看著貴妃轉身而去,長公主盯著扇面發了會呆,當即轉身從旁邊一言不發的祁陽郡主,輕聲囑咐:“你也有陣子,沒去給聖人請安了,今晚便去一趟禦書房。到時候提一嘴,我李氏皇族,向來有皇子戎邊的傳統。
“只是當年大皇子早殤,這個傳統就擱置了。
“后宮這些個皇子,整日閑雲野鶴,也不是個法子,該磨礪還是要磨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