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地區,秋收相較於北境,早了半個月。
作為大梁最重要的糧食產地,此時整個江南一片欣欣向榮,所有百姓,皆是投身於田地間,臉上洋溢著充實的微笑。
畢竟對於當地百姓而言,無論糧食的賣價如何,至少當地糧商,從他們手中收購的糧價,始終一成不變。
塘棲城內,林家幾乎傾巢而出,開始進行大規模購糧活動。
林家老管家,親自帶著一支浩浩蕩蕩的糧隊出發,在經過秦氏商號時,發現商號大門緊閉,早已經沒有往日的紅火景象。
老管家不由一陣冷笑:“看來是我多慮了。”
“如今秦家,已經舉家遷往北溪縣,塘棲所有的店鋪都已經關門大吉,將來恐怕再也無力插手江南。失去塘棲商鋪的接應,秦家糧號想要南下,已然難如登天。就算真來了,也已經錯過了最佳購糧時間。”
老管家心情大好,光是林家名下的田地,就有十幾萬畝,光是每年收租,就足夠讓林家成為江南最大的糧商。再加上每年林家商隊,都要四處出擊,盡可能多的收購糧食。可以說,整個大梁的南方糧食命脈,都牢牢掌握在林家手裡。
林家高興了,便向國庫供應糧食,林家若是不高興了,哼哼,天王老子也得餓著。
只要林家仍舊是江南豪族,林太保和貴妃的位子,就穩得不能再穩!
就在老管家得意之際,卻見一個仆人,連滾帶爬的跑了過來。
“管家,大事不好!一支兵馬,正在浩浩蕩蕩向塘棲而來。”
老管家輕哼一聲:“慌什麽?莫不是江南總兵在演兵?”
“江南總兵,也要看我林家臉色行事,無需放在心上。”
仆人擦了擦額頭大喊:“不是總兵人馬,瞧著穿著打扮,都是北方來的兵。”
“什麽?!北方兵馬?!”老管家心裡咯噔一聲。
之前秦風派寧虎駐扎在塘棲城外,靠著‘征購軍糧’的由頭,可是沒少坑走糧食!就連那昌平縣都跟著佔了不少便宜。眼看著秦氏商號關門大吉,寧虎領兵而去,老管家心想,終於可以清靜幾日了,結果此時突然出現的北境兵馬,對於老管家而言,無異於當頭棒喝。
“快!快折返,取消今日的購糧計劃。”
“另外,前去通知總兵大人,派兵前來監督北境兵馬,莫要讓那些兵馬進城!”
就在老管家下令之際,一個粗重嘹亮的聲音傳來。
“老東西,這塘棲乃是聖人治下,什麽時候輪到你做主了?老子想進就進,想出就出!”
老管家臉色一白,循聲望去,只見本來已經離開的寧虎,竟然再次殺了回來。
而且……
身邊還跟著大隊精銳兵馬,瞧這架勢,足有一兩千人。
寧虎坐在馬背上,昂著頭,高聲喝道:“北境戰事吃緊,將有大戰發生,需廣積糧!如今江南秋收,本將軍特奉秦千戶之命,前來征購軍糧。我等來之前,兵部已經向江南總兵下達通知,秦千戶乃督戰特使,江南總兵豈敢不從?”
論身份地位,江南總兵不亞於車騎或是驃騎將軍。
尤其是麾下大軍,足有五萬多人。
可是,寧虎卻一點都不把江南總兵放在眼裡,畢竟他是領了兵部和督戰特使秦風的命令,前來征兵,合法合理。那江南總兵敢從中作梗,便是耽誤戰事,自有中原帝黨前來敲打他。
寧虎盯著老管家,冷冷一笑:“走吧,去林家談談購糧一事。”
老管家目瞪口呆:“征購軍糧,應當去縣衙與縣令,或是本州知府商談,哪怕是將這任務交給江南總兵皆可。為何要向我林家征購軍糧?我林家乃商人立本,做的是正經買賣。征購軍糧一事,一不合情,二不合理。”
寧虎眼睛瞪得像牛鈴鐺一樣,根本就不講理:“少特娘的廢話!你們從百姓手裡收購的糧食,一鬥八到十文,往外賣卻是三十文。這江南糧食都被你們這幫奸商壟斷了,自然是要找你林家征購軍糧!”
“秦特使有令,以傳統軍糧價格,每鬥十文,征購五十萬石,半個月內發往北境。膽敢從中作梗,延誤軍糧采辦者,一律按照叛國罪論處!”
老管家臉色蒼白如紙,失聲驚呼:“不可啊!這是要老奴的命啊。”
十文一鬥,幾乎相當於從百姓手裡購糧,根本無利可圖。
十鬥等於一石,一石等於一百二十斤,五十萬石,就是六千萬斤,幾乎相當於整個江南地帶,一年的收成了。而且還要半個月內,發往北境,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那秦風,分明是故意刁難!
寧虎擰眉瞪眼,根本不給老管家申辯的機會:“你隻管嚎叫,半個月後,若沒有糧車上路,我便摘你腦袋!”
寧虎撂下狠話,便猛拉韁繩,不理會老管家的哀嚎,轉身離開了塘棲城。畢竟外地兵馬,不可進城,這是規矩,只能在遠離城池的地方駐扎。
至於給林家拋出的這個難題,按照秦風的話說,叫做‘破窗效應’。
先給林家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老奸巨猾的林家肯定會從中斡旋,盡可能減少糧食供應。哪怕只能滿足計劃中的十分之一,也夠北境各城池的消耗了。
寧虎昂著頭,衝部下得意道:“秦兄說了,這幫奸商,不往死裡整他們,他們是不會就范的。如今大戰將至,糧草吃緊,這幫混蛋居然還低買高賣,發國難財,簡直就是一群人渣!對了,派些人手,在周圍巡查。”
“當地糧商,必須平價從百姓手裡購糧,誰若是為了上繳軍糧,壓榨百姓糧價,當場砍了,老子還不信邪了。”
旁邊的副隊長,小聲問道:“寧千戶,這裡畢竟是林家的地盤,若是做的太出格,恐怕林家會有所反彈。”
寧虎瞪了一眼:“怕什麽?江南總兵那邊有中原帝黨牽製,林家勢大,仰仗的也是各路駐軍,國戰當前,誰敢造次?撐死了,也是向林太保捎信,讓林太保進宮告狀罷了。”
“惡人還需惡人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