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畢竟是天子腳下。
縱使平頭百姓,也見過無數大場面。
凡這種大場面,要麽是皇家祭祀,要麽是將軍大臣級別的葬禮。
不是說別人沒錢風光大葬,而是什麽階級,舉行什麽規模的葬禮,禮部均有嚴格規定。
區區幾個衛士,葬禮堪比將軍,往小了說叫太過張揚,往大了說就是僭越。
但現場百姓,卻一眼看見了禮部侍郎的馬車。
禮部非但沒有來察查,反倒主動參加這場“跨級”葬禮。
這就邪了門了!
而京都文人,自然也不會缺席,紛紛聚集在一起,對著葬禮現場指指點點,更有甚者,興奮無比的將這難得一見的熱鬧,添油加醋寫進信裡,送給遠方摯友。
當然,這些只是民間行為,在禮部的授意下,一些書吏,直接將這場葬禮記錄在冊,美其名曰:聖人愛兵如子,為犧牲衛士舉行公祭,雖生而鴻羽,卻榮耀萬丈,命如泰山。凡為國捐軀者,聖人皆牢記於心。
而且些這些玩意兒的時候,就當著秦風的面。
看著書吏那副嘴臉,秦風恨不得大嘴巴子糊上去,好一個鳩佔鵲巢。
這場葬禮,乃是秦風為了祭奠英勇犧牲的衛士,反倒給梁帝做了嫁衣,活脫脫變成一場邀買人心的“文化宣傳”。
隨著梁帝和兩位皇子的到來,原本就轟轟烈烈的葬禮,一發而不可收拾。
那些純粹來看熱鬧的子弟,發出陣陣驚呼。
“連聖人都來了,我的天!”
“縱使這些衛士,為斬殺鍾靈,功不可沒,但也不至於連聖人都來參加這場葬禮吧?早知道這樣,我也去當衛士了!”
“你懂什麽?衛士還分很多種呢,給秦風當衛士,和在城巡司當衛士,完全是兩回事。你以為聖人是衝著衛士來的?分明是看在秦風的面子上。”
“切,就你懂!大梁姓李,又不姓秦!秦風面子再大,還能讓聖人出面?看著吧,用不了多久,這場葬禮就會傳遍整個大梁,屆時,天下將士皆會感念於皇恩浩蕩。尤其是對於,早已軍心浮動的北境邊軍而言,更是一劑猛藥。”
經由“懂行之人”這麽一解釋,眾人這才恍然大悟。
梁帝參加這場葬禮,誰的面子也不看,只是為了安撫軍心,僅此而已。
按照秦風的原計劃,這場葬禮在夜幕降臨之際,也就接近尾聲了,剩下的時間,便由遺孀家屬守靈即可。
結果,計劃趕不上變化快。
而且梁帝來了,就沒打算急著離開,似乎準備借此機會,好好參觀一下天機營。畢竟梁帝深居禁宮,外出的機會本來就少,雖然時常聽到黑尉稟報關於天機營的諸多細節,卻還是不如親眼看一看。
在四名殿前武士,十六名禁軍的簇擁下,梁帝來到秦風面前,眉宇之間透著深邃笑意:“秦風,你如此體恤將士,朕心甚慰。朕也不好搶你功勞,所以關於犧牲衛士的補償,以及遺孀家屬的安置,就全權交給你了。”
這話說得,便宜你全佔了,花錢的事兒,全都扔給我。
梁帝老賊!
秦風心裡直罵街,臉上卻堆滿笑容,討好道:“聖人英明!”
梁帝負手而立,眼神流露出得意之色,當著滿朝文武,以及湊熱鬧的子弟,故意大聲問道:“秦風,你打算如何補償犧牲衛士?”
一聽這話,秦風心裡就涼了半截,這老賊又要出么蛾子!
可惜沒轍,誰讓人家是聖人呢!
秦風隻好硬著頭皮,故作認真道:“衛士為國捐軀,不僅要風光大葬,更要厚葬於天機營公墓,受天機營世世代代的供奉,只要提起這些人的名字,便可知道,皆是我大梁好兒郎,絕不讓英雄死於無名。”
“至於衛士遺孀,補償白銀五百兩,並且以天機營的名義,購置宅院一所,收容犧牲衛士近親。若膝下有子女,便編入天機營公辦學堂。若肩上有父母,則由天機營出資,每月發俸一兩銀子,以便頤養天年。”
“凡犧牲衛士之子女,日後若想成為天機營衛士,將會優先考量。”
“最後,衛士四十歲以後,將進行重新考量,大概率會被編入衛士官員,從一線撤下,主管後勤。六十歲以後,將功德圓滿地退休,每月依舊發俸十兩銀子,此乃‘養老金’,以滋感恩衛士將最好的青春年華,奉獻給大梁的國防事業。”
此言一出,莫說衛士遺孀家屬,就連那些活著的衛士,也是無比驚喜,看秦風的眼神,猶如再生父母一般。
畢竟軍人,最怕的不是血濺沙場,而是擔心死後,家中老小無依靠。
秦風此舉,算是徹底解決了衛士的後顧之憂,將這些衛士變成“職業軍人”。
而且那什麽“退休金”,就更是令人熱血沸騰了。
可以說,只要成為天機營衛士,就等於獲得金飯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這番言論,把梁帝都嚇了一跳。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這等豐厚優渥的條件,顯得過於不真實,而且……別說全軍推行,就算隻推廣到一個大營,也將是天文數字的支出。
但梁帝的反應速度極快,馬上話鋒一轉,問道:“你先前說,還會繼續招收衛士?朕若是沒記錯的話,當初隻許下你這三百衛士,可沒給你擴編之權。”
秦風心裡冷哼一聲,老東西,揣著明白裝糊塗。
演戲就要演全套的。
秦風隻好繼續配合梁帝唱雙簧:“臣自然不敢擅自擴編,所謂的擴編,其實與補充兵源無異,每年隻限十個名額。”
梁帝裝模作樣的“哦”了一聲,隨即大手一揮:“若只是十人,倒也無妨。不過這十人名額,不能由你說了算,而是全軍有份。朕便將你這天機營,立成標杆,天下將士,凡精銳中的精銳,或是立下奇功者,皆可角逐天機營的衛士名額。”
不出所料,此言一出,現場沸騰。
尤其是在場的武官,早就削尖了腦袋,想把子弟送進天機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