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此時禁宮禦書房的氣氛極度壓抑肅殺。
啪!
伴隨著一聲脆響,宮中禦用的茶杯,被摔得粉碎。
連梁帝自己都記不清,上次這麽憤怒,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
梁帝盯著面前低頭不語的高太尉和吏部尚書,眼神陰冷:“秦天虎乃朕欽點督戰大臣!秦風更是屢立奇功。這等忠臣父子,不獎也就罷了,居然還將秦風貶至北溪縣當什麽狗屁縣令,此事若傳揚出去,天下人如何看朕!”
吏部尚書低頭不語,表面還算沉得住氣,手心卻已經開始冒汗。
面對梁帝的呵斥,吏部尚書一言不發。
站在旁邊的高太尉,沉默片刻,拱了拱手:“啟稟聖人,此事,老臣乃是經過深思熟慮做出的決定,絕無半點打壓之心。”
不說這話還好,一說完,梁帝更是怒火中燒:“好一個深思熟慮,你且說說,你是如何深思熟慮的!”
太尉高明雖姿態擺得很低,但語氣卻無半點怯弱,直言道:“陳立犯下的諸多罪行,便是活刮了也算輕了。秦風拔此毒瘤,整肅大梁官風,必須獎賞。只是秦風一介布衣,想要提拔,還需腳踏實地,一步一步來,故而先屈身於縣令一職,日後步步向上冊封。”
“此乃獎,另外還有罰。”
“究根結底,秦風乃布衣之身,縱使那陳立罪該萬死,也斷然輪不到秦風處置。倘若京中子弟可隨意處置官員,這個口子一開,置天下官員於何地?故而,罰秦風在北溪縣磨礪,也算恰如其分。”
梁帝冷冷盯著高明,氣的冷笑不斷。
奈何高明位列三公,縱使梁帝滿心怒意,也不好因為這點‘小事’處置他。
況且冊封秦風為北溪縣令一事,乃是吏部發的命令,程序上也無不妥。
梁帝邁步繞出書案,走到高明面前,話鋒一轉,語重心長道:“秦風與高嵩的過節,朕是知道的。京中子弟,拉幫結派,逞凶鬥狠,自古以來便是如此,莫說朕,京中大員們,也早已見怪不怪。”
“子弟們鬥的再凶,諸位大臣,也向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高太尉,做人也好,做官也罷,可不能太狹隘。”
高太尉依舊低著頭,眼神卻透著毋庸置疑的冷意,說出的話,卻字字忠心:“聖人教訓的極是。秦風千裡救母,雖說是私事,但私自調遣百騎衛士一事,朝中官員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無人以此為柄。”
“臣也是念及秦風救母心切,壓下私調軍馬之責。”
“但臣商議吏部,封秦風為北溪縣令一事,則是公事公辦,絕無任何私情。”
“先皇當政時,臣已經官拜太尉,更是侍奉聖人至今,臣之忠心,天地可鑒!”
梁帝盯著高太尉許久,眼神無比陰沉,恨不得直接將高太尉推出去砍了,但終究還是把這股怒火壓了下去。
默默轉身回到書案,揮了揮手:“太尉之忠心,朕自然心知肚明。既然木已成舟,也就罷了,太尉和尚書,回去歇著吧。待明日早朝,朕再將此事告知秦尚書。”
高明和吏部尚書,同時拱手作揖,彎著身子向後退去:“臣告退。”
守在一旁的李湛,見梁帝臉色嚴肅,不敢妄言,就這麽悄悄將手心的汗水擦掉。
梁帝的銳利目光卻瞥了李湛一眼,冷哼道:“你平日不是挺能說的嗎?怎麽今日成了啞巴?”
李湛吞了下口水,硬著頭皮道:“高太尉授意吏部,冊封秦風一事,於公並無不妥,於私……朝堂之事不講私情。此時,最該考慮的,還是明日早朝,如何安撫秦尚書。”
聞聽此言,梁帝暗暗歎了口氣,他哪怕是一國之君,也不是什麽事都能做主的。
此時北溪縣衙,擁擠不堪的人群已經寥寥無幾。
咬著牙,連續處理了幾天冤假錯案的秦風,終於松了口氣,整個人癱軟在椅子上,一臉生無可戀的看著門外的太陽。
倒霉催的!
早已從邊境趕回來的寧虎,忍不住調侃:“秦兄,短短幾天,你已經把陳立幾年積壓的案子都審完了,這速度,也是絕了。”
秦風已經沒有力氣和寧虎插科打諢,拿起今早取來的帳本,上面羅列著縣衙的收支明細。
縣衙用於公事的存銀,只有區區九十兩銀子。
陳立名下也只有二百兩銀子。
但是縣丞名下,卻有三十萬兩銀子。
這幫牲口,幾乎把縣衙和縣城搬空了。
留出五千兩銀子存入縣衙帳務,剩下的銀子,一並交給寧虎。
寧虎接過查扣的貪汙贓款銀票,忍不住調笑:“這筆錢,存入秦家帳上?”
聽到這話,秦風抄起驚堂木就丟了過去,沒好氣道:“別胡說八道,這種玩笑開不得!老子就算再愛財,也不至於搜刮民脂民膏。再說了,涸澤而漁這種蠢事,我才不乾。老百姓越有錢,我才能越有錢。”
寧虎撿起驚堂木放回書案上,咧嘴傻笑:“我就開個玩笑,你緊張什麽?你是什麽人,我還不清楚?說吧,這些錢幹什麽?”
秦風長歎了口氣:“經過這些天審理的案子,可以得出一個結論。”
“去年北溪縣就開始糧食欠收,但課稅卻按時夠量的交了上去,我估摸著以陳立的德行,絕不可能私掏腰包,那這些課稅是從哪收來的?十有八九是把當地百姓榨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