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秦風的心情喜憂參半。
喜的是,莫離的能力實在是太強了,秦風還沒下令,他自己就已經把這件嚴重事態,查了個八九不離十。
有這等臂膀相助,以後的路,必定好走許多。
憂的是,上萬饑民,奔赴北溪縣,而且是同時出發,必是有組織,有預謀,這背後要是沒有人為乾預和引導,打死秦風都不信。
一旦這批饑民,湧入北溪縣,此事可就大條了!
由於連續的戰事,再加上陳斯虎視眈眈地釘在北溪縣,北溪縣的所有商業行為,已經完全停擺。
光是供應北溪縣這一座縣城,就幾乎將秦風掏空。
若是再加上這突然冒出的上萬張嘴,光是吃糧問題,就足夠把他給壓死。
但……總不能放任不管!
其一,這些人可都是大梁子民,若是不予理會,必遭北狄人屠戮,於公於私秦風都站不住腳,必在朝會上遭人彈劾,指責他不作為,無視百姓生死。
其二,若放任不管,這些饑民,將如蝗蟲過境一般,摧毀北溪縣的所有田地,到時候,北溪縣可就真變成一座孤城死地了。
畢竟這年頭勞動力低下,開墾田地,全都要靠人力或是牲口,至今為止,北溪縣的土地,利用率不足一成,剩下的全都是荒地曠野。
毀掉北溪縣的農業容易,想要重建,難如登天!
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有能力動員這麽多饑民的人,除了林家,恐怕也沒有其他人選了。
這林家倒是深諳“趁你病要你命”的道理。
這回,秦風的要害,算是徹底被人抓住了。
莫離帶人離開,至於去了哪,秦風也不知道,至少在錦衣衛建立總部之前,暫時還沒有固定落腳點。
秦風甚至連莫離等人的長相都不知道……
情報工作乾到這份上,也算是相當優秀了,至於能否與黑尉司叫板,還需時間考驗。
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秦風就被柳紅顏從被窩裡揪起來,推搡著趕出天機營。
直到看見門外等候的小太監,迷迷糊糊地秦風這才反應過來,怕是又要去上早朝了。
秦風最害怕的就是朝會,過程又臭又長,任何一件事,都要經過漫長的爭論,最後還不一定會有結果。
等秦風百般不情願地走進大殿,發現現場氣氛相當壓抑。
平日裡吐沫星子橫飛的朝中大臣,今日居然都噤聲了,一個個慫眉耷眼,畏首畏尾。
秦天虎衝秦風使了個眼色,提醒秦風悠著點。
還沒等秦風腳後跟站穩,聖人的聲音已經傳來:“秦風,你雖只是小小十戶,並無官身,但在野的經驗,卻要比朝中許多大臣還要豐富。在你的治理下,北溪縣屢立奇功,不可謂不驚人,平遙縣荼毒如此之深,亦是在你的巡查之下,得以恢復。”
一露面,便是一頓猛誇?
換做別人也就罷了,聖人誇讚,秦風絕不可能被拍迷糊,反倒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這裡面有事!
在秦風小心翼翼地注視下,聖人眼睛一眯,露出老奸巨猾的神色:“昌平縣的饑荒,已經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朕本想委派官員前往治理,奈何六部竟推選不出一個合適人員,朕想問問你的意思。”
問你個頭!
秦風直接在心裡罵街!
這昌平縣的饑荒,又不是一年兩年了,而是連年災禍。
如果說之前是天災,那麽現在已經徹底演變成人禍。
黑尉司無孔不入,這麽大的事,梁帝豈會不知?只是擔心影響國戰,強行壓下去,不願提及罷了。
雖然私下裡,梁帝一直在向昌平縣一帶撥款賑災,但畢竟重心不在這邊,對於災禍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各級官員,毫無壓力,層層盤剝。
可以說,這昌平縣鬧到今天這種地步,梁帝至少佔一半責任。
尼瑪,這種出力不討好的爛差事,誰肯接?
這老東西,一旦遇到這種鳥事,首先想起的便是老子!
秦風心裡鬱悶的想死,別人都以為聖人身邊的紅人,有多麽風光,實則心裡有多苦,只有秦風自己知道。
秦天虎在旁輕咳了一聲。
秦風尋聲望去,卻感受到秦天虎惡狠狠的眼神,似乎在說:“你要敢接這爛差事,老子就跟你斷絕父子關系。”
面對這種前有狼後有虎的局面,秦風隻好打了個哈欠,揣著明白裝糊塗:“賑災還不簡單?派專人監管,從各地購糧,運往昌平縣,按照人頭髮放賑災糧就是了。”
擱在以往,肯定會有官員站出來,火力全開,將吐沫星子噴秦風一臉。
這種事,還用得著你多嘴?
二傻子都想得出來。
但今天卻很奇怪,現場官員,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悶聲不吭,生怕一個多嘴,就被梁帝發配到昌平縣。
事實證明,這些官員的抉擇太正確了。
梁帝的注意力,幾乎全都集中在秦風身上,故作為難地歎了口氣:“昌平縣乃是大縣,足有十六萬人口。而且北狄大軍壓境,首先要保證軍糧供應,其次從各地籌糧,亦是勞民傷財。”
“縱使不考慮這些因素,光是籌糧款,就是天文數字。”
“想要緩解昌平縣的饑困,至少需要準備三年糧食,應急糧,過度糧,糧種,全加在一起,恐怕需要百萬兩銀子……如今國庫空虛啊!”
空虛你妹,你丫不是坑了老子五百萬兩銀子嗎?
拿出來賑災呀!
這老家夥真真蔫壞!
昌平縣的情況,他比誰都清楚,連年災禍,十幾萬人口,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人口,撐死了也就兩三萬人,賑濟這點人口,根本不是難事。
麻煩的是,一旦賑濟災民,那些外逃的饑民聞訊趕回來,所有努力就白費了。
賑濟不行,不賑濟也不行。
問題的症結,在於如何修複重建昌平縣的農業,讓這座大縣,恢復往日鼎盛。
此事的難度,連秦風都覺得後背發涼。
梁帝硬是把一場短暫的天災,拖成了長期的人禍,以至於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