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早就把錯綜複雜的局勢看透了。
如今的大梁,雖然剛剛贏得國戰,正在籌備與北狄的和談諸事,看似欣欣向榮。
但實際上,遠不如表面這般和諧,私下裡仍舊是暗潮洶湧,各方勢力角鬥。
無論是南境豪族,還是北狄,都巴不得挫敗和談。
畢竟沒人願意看到大梁佔得優勢,國富民強。
大梁越是富強,北狄的生存空間就會被擠壓,同時還可騰出手專心對付南境豪族。
梁帝以謝弼為誘餌,可不是為了殺秦風,而是為了逼迫秦風俯首稱臣。
結果卻忽略了,儲位對於李乾的誘惑力有多大,牽一發而動全身,梁帝滿盤皆輸。
秦風與梁帝鬥智鬥勇至今,早已經把梁帝的心思摸透了。
秦風就是要殺光禁軍和殿前武士,重挫皇權,為天下“不安定份子”做出表率。
什麽皇權,也不過如此。
秦風帶著這點人,都能在京都殺的有來有回,其余門閥豪族,只要有決心,攻破京都,擁立新朝,也不是難事。
梁帝怕了,他擔心各地揭竿而起,必須有一個能夠鎮得住場子的人,幫梁帝威懾各路門閥豪族。
而這個人,自然是首選秦風。
“張總管,現在你明白了?若聖人的權術完美實施,一切麻煩都會迎刃而解。”
“而現在,聖人只能退而求其次,重新詔安秦風,驅虎吞狼這招不新鮮,但是管用。”
“這麽說吧,殺了秦風,除了其余敵人之外,聖人還要多面對一個更加彪悍的北境。”
“留著秦風,北境就是聖人的助力,可震懾南境,繼續維持現在的局面,懂了吧?”
經由大理寺卿這番事無巨細的解釋,張修業這才明白其中利害關系。
心裡陣陣犯嘀咕,這京都暗中較量,實在是太深了。
張修業自詡聰明人,可是與秦風和梁帝相比,居然愚鈍至極。
張修業撇了撇嘴,小聲感慨:“難怪秦風能和聖人較量至今,不落下風。”
“這普天之下,唯一能讓聖人……那啥的人,也就秦風一人了。”
張修業眼睛一轉,心裡有了主意,四下掃了幾眼,小聲衝大理寺卿提醒。
“一家歡喜一家愁,聽說前幾日,江南林家發來家書,說是林家老爺子,今日身體有恙,怕是要不行了。”
“為此,貴妃殿下還哭了許久。”
“這爺孫情義,不似作假。”
一聽這話,大理寺卿便明白了張修業的意思。
張修業這個牆頭草,發現情況不對,打算跟秦風和解,抱上秦風這條大腿。
后宮的事,張修業的消息自然靈通的很。
尤其是涉及到貴妃娘娘,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這等消息。
這封家書,便是貴妃的後路。
貴妃恐怕是準備……跑路了。
大理寺卿拱手作揖:“宮裡的事,我等不便說三道四,張總管,請回吧。”
張修業賠了個笑,便不再耽擱。
大理寺卿背著手,眼睛眨的飛快,思緒轉的更快。
許久之後,才沉聲感歎:“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秦風啊秦風,經歷此劫,你的地位只會比以前更加鞏固。”
“後生可畏啊。”
……
大理寺監牢,陰暗潮濕的牢房裡,鋪著乾爽的稻草。
秦風舒舒服服的躺在稻草上,雙手抱著後腦杓,翹著二郎腿,嘴裡哼著小曲。
謝弼則坐在對面,手裡捧著兵書,一旁放著一方小桌,上面擺著熱氣騰騰的茶水糕點。
這哪裡是在坐牢,分明就是放假。
正值飯口,典獄拎著一個飯匣子,一邊打發獄卒開門,一邊滿臉賠笑。
“秦侯爺,寧國公,開飯了。”
“小的專程去您秦家名下的五湖大酒樓,定的酒菜,自家飯,吃著放心,哈哈哈。”
典獄親自開飯匣子,把裡面的酒菜擺在小桌子上,然後做了個請的手勢。
秦風這才懶洋洋的起身,挑了一筷子,含糊不清道:“什麽侯爺,我現在就是一介庶民。”
謝弼也放下兵書,端起酒杯嘬了一口,甚是舒坦:“老夫也不是什麽國公了。”
見二人不約而同的拿譜。
典獄心想,不愧是翁婿倆,一個德行!
“嘿嘿,二位這是說的哪裡話?這京都的天,都被你們給捅翻了,結果呢?還不是高枕無憂?”
“今一早,桃林黨的諸位大臣,以及兵部那邊,全都來探望二位,不過都被程大人給攔了回去。”
“現在京中盛傳,秦侯爺與聖人,是越打越恩愛,哈哈哈。”
一聽這話,秦風不樂意了。
什麽叫恩愛?這話忒難聽了,老子又不是基佬,跟那個老家夥恩愛個什麽勁兒?
再說了,若不是秦風下手果斷,將法場的禁軍和殿前武士殺光,梁帝豈會退讓?
說白了,只有拳頭夠硬的時候,梁帝才會坐下來談。
不然,哼哼,秦風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坐在對面的謝弼,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不過心裡卻並不像秦風這般灑脫。
“風兒,你就不擔心聖人痛下殺手?畢竟這大牢裡,只有你我翁婿二人,可沒有天機營衛士保護。”
秦風聳了聳肩,不以為然:“我了解聖人,他不會這麽做。”
“就連這次劫法場,也不是聖人要殺我,而是李乾那狗日的。”
謝弼咳嗽了一聲:“風兒,不得無禮,再怎麽說他也是二殿下。”
典獄擦了擦額頭冷汗,強行擠出一絲諂笑。
秦風非但不知收斂,反倒更加鄙夷:“看著吧,用不了幾天,那癟犢子就得完蛋。”
“說起來,這次能夠化險為夷,還要對虧了這家夥,若不是這廝太過急躁,也不至於把聖人的一盤大棋,毀成這般。”
“現在聖人恨不得一把掐死他。”
說到這,秦風撂下筷子,雙手撐著地面,優哉遊哉。
“我和聖人的衝突,一早一晚的事,既然已經打過了,都知道了對方的深淺,以後就能心平氣和的坐下來談事了。”
“聖人越是恨我壓根癢癢,我就越安全,聖人不舍得殺我,更不敢殺我。”
“再說了,連大理寺卿都是我遠房叔叔,我怕個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