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和解一事,已經被視為最高機密,除了牽扯其中之人,任何人不得探聽。
一來,此事關乎皇家顏面,二來,關乎梁帝對江南林家和南境豪族的戰略布局。
但是秦風被冊封為‘天祿侯’一事,還是乘著東風,短短兩天時間內,就已經傳遍京都。
明月湖畔,橘黃色的落葉,飄落在湖面。
秋,已深。
在柳紅顏和謝雲兒的強烈要求下,秦風不得不換上秋裝。
身邊除了趙玉龍之外,還有一個生面孔的年輕人。
此人穿著一身黑色蝠紋棉襖,年紀不大,也就是二十歲出頭的模樣,卻長得孔武有力,舉手投足透著一股彪悍氣。
“秦侯,家父讓我來此詢問,今日城外天機營兵馬,頻頻異動,究竟所為何事?”
秦風望著湖面,腦海中盡是母親和大姐四姐的模樣。
自從返京,偶爾通過幾封書信,便再也沒有任何聯系,也不知道母親和姐姐們,最近怎麽樣。
片刻過後,秦風才緩緩開口:“馬公子,在這京都,言行舉止可要謹慎再謹慎,若無以一當千的鐵腕手段,與任何人說話,都要謹言慎行,若是太凌厲,遭人誤解,只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馬嶼愣了一下,他作為東營大統領馬默之子,在京都權貴子弟裡,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但此時面對秦風,卻有些抬不起頭。
畢竟以秦風的年齡,被冊封為天祿侯,有沒有來者不知道,但一定是前無古人。
馬嶼快人快語,不明白自己哪句話說錯了,連忙抱拳行禮。
“秦侯,在下絕無任何不敬之意,若是說錯了話,還請秦侯明示。”
秦風點了點頭,為了讓馬嶼放輕松,故意擠出一絲笑容:“馬公子,我知道你是個真性情之人,所以才出言提醒。”
“異動,這種詞,可不要亂用。這京都城內,天子腳下,匯聚著整個大梁最巔峰的權力,相應的,所有人的神經都極為敏感。”
“尤其是現在,京畿駐軍,已經二分天下。”
“帝黨麾下的東西大營,時刻盯著龍虎軍和天機營,若是因為一句話,鬧出誤會,進而引發刀兵,這玩笑可就開大了。”
馬嶼這才如夢方醒,京都局勢,早已經今非昔比,龍虎軍和天機營,與東西大營,貌似和平共處,實則相互製衡,相互提防。
二者之間相處起來,必須謹慎再謹慎。
馬嶼連忙改口:“不知天機營近日調動兵馬,所為何事?”
秦風笑了笑,雲淡風輕道:“我這不是快要去北狄了嗎?抽調些隨行兵馬,人數不多,也就一千多人而已。”
“若令尊有什麽不放心的地方,待我打發人,去東營報備一下便是。”
一聽這話,馬嶼連忙賠笑:“秦侯言重了,家父讓我私下來找秦侯問清楚,而非經過兵部,亦沒有向陛下稟報此事,就是為了擔心傷了和氣。”
“秦侯對陛下的忠誠,天下皆知,調動兵馬,自然是為了公事,我來問清楚,也只不過是走個流程罷了。”
“若是沒什麽事,我就先回了,秦侯,您珍重。”
就在馬嶼準備轉身離開時,卻被趙玉龍給擋住了。
馬嶼一愣,意識到想要見秦風容易,想離開卻很難,隻好轉身看向秦風,輕聲問道:“秦侯,您還有事?”
秦風沒有急著回答,就這麽審視著隨著波紋,在湖面飄蕩的落葉。
看似雲淡風輕的眼神,卻令馬嶼心裡陣陣緊張。
秦風不開口,馬嶼也不敢再繼續問下去,就這麽在旁邊候著。
過了許久,秦風才終於緩緩開口:“馬公子,你和玉龍兄,關系遠近?”
一聽這話,馬嶼心裡便忍不住犯嘀咕,不明白秦風到底是什麽意思。
不過為了安全起見,馬嶼還是選擇了誠實回答。
“硬要說的話,只能是不遠不近。”
“我二人皆是京畿駐軍子弟,趙伯父是龍虎軍大統領,家父是東營大統領,論官位,大抵相當。”
“不過,若是論晚輩功績,在下和玉龍兄,則是萬萬不能相提並論。”
“呵呵,畢竟玉龍兄可是在前線,率領黑騎,大殺四方,而在下至今還未上過戰場。”
馬嶼故意把姿態擺的很低,生怕一個不小心,得罪秦風。
在馬嶼小心翼翼的注視下,秦風唇翼微動,聲音很輕,卻不怒自威。
“馬公子,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馬嶼吞了下口水,直截了當:“只是認識,除此之外,再無任何關系。”
得到這乾脆利落的回答,秦風這才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隨即又問道:“也就是說,我離開京都後,你不會依靠個人交情,策反玉龍兄,來一手釜底抽薪。”
此言一出,馬嶼後背瞬間涼透。
這番話,哪裡是對馬嶼說的?分明是對其父馬默說的!
馬嶼連忙彎腰行禮,姿態變得更低了:“秦侯折煞在下了,整個大梁,誰不知道,趙玉龍乃是您的心腹,更是情同手足。我總是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策反趙玉龍。”
“再說了,如今陛下和秦侯已經和解,接下來,我們的共同目標,乃是江南林家和南境豪族,這個時候,豈能做出內訌之事?”
“請秦侯放心,您離開的時候什麽樣,回來的時候,肯定還是什麽樣。”
感受到馬嶼字裡行間流露出來的誠意,秦風卻隻信了一半,當即轉身看向馬嶼,嘴角勾勒出一抹詭異笑意。
“馬公子,你知道嗎,我這一路走來,總結出一個寶貴的經驗。”
“這世間,最不可信的就是人話。”
“口說無憑,你讓我如何相信?”
馬嶼心裡暗罵,早知道,自己就不該來找秦風,現在好了,居然自己往坑裡鑽。
秦風的手段,就連帝黨大臣,乃是梁帝,都招架不住。
馬嶼一個乳臭未乾的將門子弟,哪裡應付得了?此時已經手心冒汗。
“秦……秦侯爺,你直說吧,我要怎麽做,你才能放心!”
秦風用余光瞥了一眼湖面,不答反問:“你說,這深秋的湖水,到底有多涼?”
面對不按常理出牌的秦風,馬嶼心裡更是慌亂,但也只能硬著頭皮回答:“肯定能把人凍壞!”
秦風笑了:“我不信。”
馬嶼拳頭猛然收緊,他已經明白秦風的意思了,緩緩轉身,看向平靜的湖面,深吸了口氣,縱身一躍。
就在落水之前,一隻大手從後方,抓住馬嶼的後頸,直接拽了回來。
趙玉龍面無表情:“馬公子,這大冷天的,你若是凍出個好歹,秦侯該如何向令尊交代?”
秦風一掃剛才的凌厲,笑著拍了拍馬嶼的肩膀:“馬公子,你也太實誠了,我就是跟你開個小玩笑,你當什麽真啊?”
“呵呵,你可是東營大統領之子,未來的國之棟梁,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若是我和玉龍兄戰死沙場,你便是儲備將領,需要你頂上去,像你這樣的實誠漢子,注定當不了弄臣,但將來絕對是個好將領。行了,回去吧,莫要讓令尊大人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