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對圓,武將單挑,說白了,其實就是一種賭 博,博的是雙方將領的武藝,賭的是全軍的軍心士氣。
在冷兵器作戰的時代,武器裝備和實力相差不多的戰爭雙方若是一上來便指揮著士兵廝殺,便是己方生了,也難免損失慘重,這就是所謂的“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而在這個醫學水平尤其是外科手術水平尚極低的時代,受傷在很多時候便意味著死亡。
一個極小的傷口若是處理不善,便容易引起感染,而感染,在這個沒有青霉素的時代,便基本意味著截肢或者死亡。當然,在這個時代,尤其是在戰場上,截肢基本上便很難活下來了。
如今極不發達的生產力水平,決定了此時最珍貴的生產資料便是人本身。因為牛餓了不想耕田,你便是抽它兩鞭子,它也不起來。而人則不同,尤其是中國老百姓,任勞任怨,勤勞智慧,同時卻也溫順得像綿羊一般,可能某個極有權威的人狠狠地瞪一眼便會讓許多小民老百姓順從他的意志。因此,在這個時代,人的價值,較之牲畜要高得多。
所以盡量減少己方的人員傷亡,便成為戰爭雙方共同的訴求。而對於社會組織結構極為落後的遊牧民族來說,他們戰爭的目的除了金銀等財物,最重要的便是掠奪人口。這些被掠奪的人口會作為戰利品,分配給參戰的各部,然後作為奴隸承擔起極重的體力勞動。尤其是到了東漢末年,因為連年的大旱和戰亂,使得中原地區人口數量急劇下降,人力資源的重要性便愈發凸顯出來。
另外,軍心士氣的重要性在這個時代愈發凸顯出來。在直面衝殺而來的敵軍的冷兵器作戰中,軍心士氣嚴重影響著士兵的作戰效率。
若是軍心士氣高昂,士兵的作戰效率便極高,最極端的例子,可能便是戰國時期秦國士兵的情況。秦國施行獎勵軍功的二十等爵製,使得士兵們在利益的驅使下激發了高昂的士氣。
所謂“秦人捐甲徒裎以趨敵,左挈人頭,右挾生虜。”,換句話說,就是秦人脫去鎧甲、光著膀子奔向敵軍,左手拿著人頭,右邊的咯吱窩裡還挾持著俘虜。驍勇善戰的秦軍,光著膀子乘涼的功夫就把敵軍給了結了。
因此,在注重減少士兵損傷,並且軍心士氣對戰爭勝負影響極大的時代,武將單挑便逐漸衍生出來了。
所謂將是兵的膽,這句話在武將單挑的時代往往會被最直觀地表現出來。一旦己方的將領在單挑中獲勝,那麽己方定然是士氣大振,趁勢掩殺便會成為下一步的必然策略。因為在任何戰爭形式中,追殺心膽俱寒,毫無鬥志的潰軍從來都是傷亡最小,收益最大的戰鬥。
因此,郭斌每次作戰都是小心翼翼地保護己方軍隊,盡量避免己方的傷亡。即便是人數不多,卻也要在局部戰場上形成以多打少的局面,就這樣,才使得手下的七百部曲南征北戰一年多的時間,傷亡卻是極少。
此次掩殺鮮卑人,因為己方裝備好,鮮卑人簡陋的兵器便很難傷到裝備了皮甲的漢軍,又因為張飛斬殺了敵方將領而士氣極為高昂,故此次除了幾個在戰鬥中不慎被傷的倒霉蛋,其他人便是連皮也未曾擦傷。
待戰鬥結束,郭斌卻並未讓張飛繼續追擊,而是讓關羽指揮著軍士打掃戰場。所謂的打掃戰場,不過是將受傷落馬的鮮卑騎兵斬殺,並且收攏他們的兵刃和皮裘,另外最重要的便是收攏戰場周圍四處可見的無主戰馬了。
頓時,原本已經沉寂下來的戰場上又重新喧鬧起來。刀兵入肉聲、怒喝聲、慘叫聲響徹雲霄,鮮卑人的鮮血將地上亦染得赤紅一片,濃重的血腥氣甚至引來了草原上的狼群。
王允見郭斌讓軍士將受傷的鮮卑騎兵斬殺,心中不解,遂向郭斌道:“潛陽一貫寬仁,幾十萬黃巾降軍因潛陽之故而免於死亡。如今為何竟然要將這些受傷的鮮卑人斬殺了呢?”
郭斌道:“我軍孤懸塞外,糧草不多,藥品更是少得可憐,哪裡還有余力救助這些傷者?況且,大仇既已結下,何不趁機削弱敵軍的實力呢?”
王允辯道:“所謂仁者愛人,他們既已受傷,無力再戰,何不留下其性命?”
郭斌道:“鮮卑人畏威而不懷德,自檀石槐以來,便屢屢犯我邊界,其中所造殺孽,罄竹難書。朝廷幾次派兵圍剿,均不得其便。我如今殺他一人,便是削弱其一分的力量。”只聽他聲音轉為低沉,道:“況且中原地區近年來連年大旱,許多地方顆粒無收,又遭黃巾賊寇之災,中原百姓流離失所,衣食無著。易子而食的慘狀,比比皆是。”
這一番話,說得王允連聲歎息,身為儒門中人,自然是以濟世救民為己任。王允精擅儒學,愛護百姓,對於中原的種種亂象,自然也極是痛心的。
此時,眾軍士已然打掃完了戰場,郭斌便揮揮手,示意關羽帶領隊伍,加速前進。畢竟是在鮮卑人控制區中,既然得了好處,佔了便宜,趕緊溜了,方是上策。
郭斌見大軍重新開拔,關張二人也與眾人匯合,便繼續說道:“中原人口銳減,赤地千裡,豪門大戶紛紛南下,這會造成什麽後果?”
戲志才道:“必然是中原空虛,邊疆勢弱。朝政混亂,則會進一步導致長城防線不穩固,那麽草原上的騎馬民族內遷,便是必然的結果。”
郭斌點點頭,看著一臉震驚的王允,道:“屆時,中原地區空虛的弊端便會顯現出來,豪族南下便會導致地方權力的重新分配,騎馬民族更可以憑借著其凶悍的戰鬥力掌控地方政權,繼而建立國家。”他說的這些,都是前世歷史上實實在在發生過的事情,五胡亂華便是如此形成的。
“到了那個時候,中原百姓便會淪為下等人,成為騎馬民族政權壓榨和奴役的對象。塞外胡人不懂得治理地方,地方產糧便會逐漸下降,可人總要吃飯,沒有糧食吃什麽呢?”郭斌聲音極為低沉,表情很是沉重。
王允顫抖著嘴唇,道:“沒有了糧食,吃吃.”
“不錯,便是吃 人肉。”郭斌冷聲道,“漢人便會被當做兩腳的山羊,像牲畜一樣被肢解,被蠶食。真要到了那個時候,便是亡族滅種的災難了。”
過了好久,陷入震驚中的眾人都未緩過神來。
郭斌繼續說道:“我們並非不要俘虜,只是不要受傷的俘虜。若是身體完好的俘虜和牧民,我們可以將他們安排進塞外三城中,為他們提供衣食,將他們納入我們的利益圈中,最終甚至可以給他們自由民的身份。而救助受傷的俘虜,成本實在是太高了,況且他們又不是我們大漢的子民,而是曾瘋狂屠戮我邊地百姓的仇敵。”
一番話,雖頗有冷血之處,卻實在是很有道理的。
要不就說戰爭是聚斂財富最快的手段呢,如今郭斌總算是嘗到了甜頭。
這一場大勝仗下來,收獲的財物不計其數,其中包括幾百件可以禦寒的皮裘,數百把兵刃。更令人驚喜的是,上等戰馬竟然直接收攏了八百余匹,另外戰死或者受重傷不治的戰馬近兩百匹。
這可是一筆極大的財富啊!皮裘和兵刃先不算,單單八百匹最上等戰馬的價值就是不可預估的。因為如此成批量的最上等的戰馬,是極少出現在中原的,它們大多是牧民們留作自用的最上等的好馬,絕不會出賣的。而且,即便是運送到了中原地區,也沒有哪個人能夠有財力將其一口吞下。
至於那兩百余匹戰死的駿馬,自也不能浪費了。剝皮切肉,將它們做成肉干,更是可以極大地改善塞外三城人民的生活水平,也算是一筆意外之財了。
待將此戰的戰利品價值清算一遍,戲志才掩不住眉眼的笑意,跟郭斌匯報道:“主公,此戰真是值啊,咱們發財了!”
郭斌見狀不由好笑,以戲志才的沉穩和智謀,竟然也有失態的時候。不過所謂“槍聲一響,黃金萬兩”,卻也並非完全沒有道理。
當日夜中,眾人依舊在大草原上宿營,一應安排照例做得妥妥當當,絲毫沒有松懈。什麽明哨、暗哨、營寨的選址和設立,軍帳的排列方式,甚至茅廁的位置都進行了合理的規劃。
帥帳之中,戲志才、郭嘉、關羽、張飛,甚至連董杏兒都來了。
郭斌見眾人聚齊,遂開口道:“這是我們首次與異族作戰,唔,收獲還算不錯。至於如何分配戰利品的問題,大家來商量個辦法出來。”
張飛聽了,登時就不解地道:“這還有什麽好商量的?既然主公供應眾將士的衣食馬匹,這戰利品自然是要充公了,由主公安排不就行了?”
郭斌道:“翼德,這戰鬥是大家拚命贏得的,戰利品也是眾將士拚死拚活奪來的,還是要分給大家方好。今天你立了大功,理應分得大頭,難道你不想要不成?”
張飛道:“老張不甚在意什麽財物,只要主公能供應俺老張好酒喝,俺啥也不要!”
郭斌面色一沉,飛起一腳,正中張飛的大肥屁股,喝道:“我等商議軍情,豈同兒戲!要酒沒有!”
戲志才搖著頭,心中也很是無奈:張飛這個人雖然不笨,卻總是不愛動腦子。當下插口道:“主公的意思是仿效當年商鞅變法的策略,激勵軍士勇於公戰而怯於私鬥?”
郭斌點點頭,道:“有這麽點兒意思,戰勝了有財物激勵,才是提高士兵戰鬥意志最穩固、最持久的策略。我想要建立起一整套獎懲制度,大家一起出出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