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如何行軍,是該穩住緩進,還是該加速行軍,盡快進入戰場,以防塞外三城有了防備。大王子騫曼與和連手下頭號智囊秦先生的建議竟截然相反,雙方所言都有一定的道理,至於如何取舍,卻實在不是那麽好拿定主意的。
要說用兵之道,穩當確是極為重要,因為戰爭關乎千萬人性命,一旦指揮失誤,便可能引發戰爭的失敗。而戰爭失敗,非但意味著自己的軍事目的未曾達成,更是會無端害了無數人的身家性命,使得在後方的無數家族生死無告。
另外,身為一個領袖,一旦遭逢兵敗,其在國內的威望勢必大大降低,甚至會因國內士民不滿而引發暴亂。若真是到了這個地步,非但極大地削弱了本國的國力,恐怕自己在國內的地位都要受到嚴重威脅。
所以說,越是身居高位之人,為人行事便越發謹小慎微,如履薄冰。因為他們已經成功了,他們已然成為了人生的贏家,所以沒有必要冒著不測之禍去冒險。他們無法承擔失敗,以他們的身份來說,一旦失敗便定然是影響極大的慘敗。這種失敗,甚至會造成政治乃至經濟上的大地震,整個大局都會隨著權力平衡的被打破而發生劇烈變動。所謂“江湖越老,膽子越小”,講的便是這個道理。
然而,如今和連所以發動對塞外三城的戰爭,並不是為別的,他為的是依靠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來樹立威望。只有自己的威望樹立起來了,他在號令草原各部的時候才更能一呼百應,繼而實現檀石槐單於當年的榮光。因此,和連此來是要立功的,他不需要小心謹慎,他需要的只是帶領手下的鮮卑人民,從一場勝利到另一場勝利。唯有如此,他方能實現自身的抱負。
況且,秦先生講得也是極有道理的,所謂兵貴神速,自己此次南下,打得便是對方的一個措手不及。若是對方真的有了防備,準備充足,到時候自己所率五萬大軍頓兵城下,鮮卑人又不擅長攻城,則必然導致戰事曠日持久。自己率領大軍在外,可謂勞師遠征,無論是糧道的維持還是武器物資的消耗,都絕對是一筆天文數字,便是以鮮卑一族大單於的身份地位,也不是輕易便可承擔得了的。
另外,雖然鮮卑士兵上馬成軍,下馬為民,極是節約了平日裡維護部隊的成本。可相應的,若想叫他們聽你的話,乖乖地跟著你賣命,你非但事先需要為他們畫一個大餅,事後還需要看得見的好處,才能將各部酋首喂飽。若是戰事曠日持久,城內守軍定然愈發信心大增,繼而眾志成城,而城外的鮮卑大軍則定然會因為損傷日漸擴大,卻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利益而分崩離析。
騎馬民族每次南下,所攜帶的糧草都不多,這極大地增強了大軍的機動性,同時也減少了戰爭成本,然而其弊端也是顯而易見的。因為沒有穩定的糧草軍械的供應,騎馬民族每次南下的糧草便都要在中原王朝的境內踅取,所謂“因糧於敵”。
在長城以南,人口密集,走出十幾裡地便是村落或者小縣城。草原民族的大軍攻打堅城難度太大,可面對這些小縣城或者村落,甚至是連個籬笆都沒有的簡單的聚居地,其進攻難度毫無疑問是極小的。一旦將其攻破,便可獲取極多的糧草,在縣城之中則可獲得中原民族引以為傲的先進兵器。如此這般,草原民族便可依靠這種以戰養戰的法子,在中原腹地流竄。
然而,此次和連南下,所進攻的塞外三城本便是在長城以北,人煙稀少,一路上的大小部落也都是鮮卑人。和連身為鮮卑大單於,便是再喪心病狂,也不可能一路攻略沿途的鮮卑人部落,依此來踅取戰爭物資吧?若是如此,那他在草原上僅剩的一點威信便也蕩然無存了,更何談建功立業,恢復大單於檀石槐的榮光?
因此,他和連所能劫掠的,便只有塞外三城,一旦久攻不下,隊伍中糧草短缺,進攻便難以為繼。一旦到了這個地步,他手下的這幾十個大小部落酋長便會首先起來反對自己,偷偷地去劫掠附近的小部落那還是客氣的,和連相信,沒有往年劫掠南朝所產生的巨大利益刺激,這些大小部落的老爺們甚至會直接領軍撤回。到時候,不要說他和連,便是檀石槐單於複生,也沒有辦法收拾殘局了。
和連權衡利弊後,終於拿定了主意,遂起身對眾人道:“我意已決,明日裡大軍加速行進,迅速通過升龍谷!待過了升龍谷,我親帥本部的一萬鐵騎加速前進,封鎖塞外三城進出之路!”
騫曼聽了,登時滿面懊喪。他雖不敢當即發難,心中對於秦先生的不識時務卻已經是極為不耐。
對於自己兒子的脾氣,和連是極了解的,當下朗聲道:“騫曼聽令!”
騫曼登時便是一驚,難道自己心中的不滿已然被父汗察覺了?然而,他想得雖多,行動上卻是不敢有絲毫怠慢,連忙施禮道:“兒臣在!”
和連解下腰中的佩劍,交給騫曼道:“現在我將隨身佩劍交給你,在我率軍南下之際統領剩余大軍,一路緩緩行來,接應我軍,不得有誤!”
騫曼忙以顫抖的雙手接過和連的佩劍,以難以抑製的興奮之情道:“兒臣謹遵父汗之命!”
和連點點頭,暗道:“騫曼也是時候學著領軍了。”隨即轉向秦先生,道:“先生一介文士,恐受不了一路奔波之苦,還是留在中軍,隨著騫曼的大軍緩緩前行。先生以為如何?”
秦先生心中暗罵,他先前既已得罪了騫曼,如今和連卻還要他跟著騫曼大軍緩緩前行,那不是要他的命嗎?不用戰後,便是行軍路上一個墜馬而亡,自己便絲毫沒有反抗之力。當下忙拍著手中的《孫子兵法》,一派道貌岸然的樣子,緩緩地道:“大汗卻是小覷了秦某人,秦某自小學文習武,騎馬奔馳本不在話下。況且一路追隨大單於,亦是秦某的畢生之願望,秦某人願追隨驥尾,為單於牽馬墜鐙!”
和連是什麽人,自然曉得秦先生心中的顧忌,當下也不說破,便點點頭,算是同意了。
待大帳之中一切準備停當,天色已然放亮,和連忙著各部酋首各自回去統領本部,待吃過早飯,便依計行事。眾將哄然領命而去,在和連手下直屬的這些部落首領之中,他的威信還是極高的。
放了兩次鞭炮,便被鮮卑斥候隊趕跑的郭二,此時正伏在一處小土丘的丘頂。他頭上身上都是一片土黃色,遠遠望去,便仿佛草原上一株極低矮的灌木,很難引起別人的注意。昨日夜裡他奉郭斌之命,率領二百騎兵,分成十組往鮮卑大營各處潛伏而來,監視敵軍的同時,還負有擾敵的任務。
待各處軍兵點燃鞭炮之後,便又迅速以陽翟縣特產的長弓發射火箭。他們所為,不求殲敵,隻為騷擾。剛開始面對殊乏護衛把守的鮮卑人大營時,漢家士兵們可以潛伏到距離大營極近的地方施放鞭炮和進行攻擊,因此,第一輪攻擊因其突然性,所產生的混亂和殺傷力較之第二次騷擾要大得多。
郭二怕離得大營過近,一旦營中派出騎兵追擊,己方騎術遠遜,勢難逃脫,因此特意叮囑眾軍切莫抵得過近。否則,若能潛入鮮卑大營安置戰馬之處,在戰馬的尾巴上綁了幾支鞭炮,定然可以給鮮卑人造成更大的傷害。
各位看官不必驚慌,這鞭炮,便與後世的鞭炮相差無幾。
火藥是中國古人在長期煉丹製藥,求取長生的實踐中偶然獲得的,至今已經有一千多年的歷史。相傳,在唐朝末年,火藥已經被運用於軍事,到了宋朝,火藥於軍事上的應用已經頗為廣泛。而在如今,這種作為中國古代四大發明之一的偉大發明尚未問世。
郭斌也想做把AK出來,那樣組織個千把人的就能統一地球了,然而,這只是一個美好的夢想罷了。
先不說郭斌這個不學無術的貨,對於火藥配方的認識僅僅止於人盡皆知的“一硝二磺三木炭”,單是這個時代那低的可憐的鋼鐵產量和低下的鋼鐵加工技術,便讓他撓頭不已。當然,槍管可以使用加粗的銅管來取代輕盈便捷的鋼管,可威力極低的火藥,卻使得火槍的射程難以及遠。在許多時候,這種不計成本,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方製作出來的所謂火槍,其使用的安全性既沒有保障,其在中遠距離所產生的威力較之陽翟縣特產的長弓更是遠遠不如。
因此,雖然司馬徽的研究室中在郭斌的指導下確實造出了黑 火藥,卻也只是以厚紙卷了做成後世過年燃放的鞭炮。不過這種極孟浪的作為,如今看來卻也有一定的可取之處,至少在夜中擾敵之時,確有奇效。
當郭二看到鮮卑大營之中吃過早飯,便有一大隊約佔鮮卑大軍總人數三分之一的人馬出了營門,往升龍谷方向疾馳而去之時,忙在一張極小的紙上寫了幾個字,將其塞進隨身攜帶的信鴿腳上的直筒中,放其向南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