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張梁稍稍松了一口氣之時,只聽見又一震“蓬蓬”的弓弦聲響過,一震箭雨又傾瀉~了下來,這一次箭矢的數量明顯更多,威勢較之前亦更大了。而且,讓張梁更為絕望的是,這次來的竟然是火箭,目標是船隻!
深秋的蘆葦蕩中,蘆葦已變得乾枯而易燃。綁了沾滿火油布條的火箭一落在地上,大火騰地便燃了起來。本來以這些太平道精銳的武功,是可以衝出火場,重新進入山中的。可方才的箭雨中,一乾人受傷的受傷,殞命的殞命,如今剩下的活人,除了武功極高的少數幾人,就只有運氣極好,早早地上船,並未給第一波箭矢傷到的幸運兒了。
張梁心中在滴血,這可都是太平道的精銳啊,這些人不僅武藝高強,而且對大賢良師的忠心毋庸置疑,又都是潁川郡太平道的中上層頭領,是潁川太平道的主乾。這次出來本是要帶他們見見世面,看看如何帶兵打仗,也算是為以後太平道舉事之時培養中層軍官。
可是卻不曾想,這次竟踢到了鐵板上。原本經過兩次小規模戰鬥,這些太平道精銳已經算是老兵了。他們本應在明年舉事之時,成為優秀的領導階層,成為太平道佔領潁川郡的戰爭中的骨乾力量,他們所帶領的潁川軍隊本應成為大賢良師包圍京城洛陽的戰略部署中的重要一環,在未來太平道主力攻佔京師後,成為拱衛京師、抵擋北上援軍的重要力量。他們亦將成為大賢良師所建成的太平國度中的上層貴族,盡享榮華富貴。
可是一切都沒有了,當看到從他們來路緩緩走出山林的穿著陽翟縣部隊特有的土黃色軍服的幾百人,以及走在前面那個手持亮銀槍的挺拔的身影時,張梁知道,郭斌沒有給他們留下活路。
其實仔細想想,這也怪不得郭斌。張梁兩次與郭斌交手,郭斌均是被動應戰。太平道的目標雖始終都是劉辨,而非郭斌本人,郭斌卻每次都不得不竭力應戰。因為劉辨一旦在陽翟縣境內遇刺身亡,非但他伏龍山莊中的一乾基業要保不住,而且郭斌在大漢王朝的政治前途被徹底斷送則是板上釘釘的了。
想想吧,堂堂大漢王朝幾百萬平方公裡的土地的下一代帝王,未來大漢王朝的儲君竟在陽翟縣遇刺身亡,不管這個皇子是否得天子歡心,是否著太后待見,郭斌的責任毫無疑問是首當其衝的。非但國舅爺何進與何皇后會從此粉轉黑,恐怕第一個拿著劉辨身亡搞郭斌的便是一點兒都不待見劉辨的董太后和光祿勳董重。你甚至不需要太好的想象力便能想到董太后一手領著懷抱劉辨牌位的二皇子劉協到天子面前哭訴他的好孫子死得如何淒慘,要天子誅殺郭斌以謝天下的樣子。
或者,這就是政治的肮髒之處吧?
張梁一心想招攬郭斌的計劃,恐怕亦無法實施了。雙方的血仇,又豈是那麽好解開的?
一身戎裝,騎著高頭大馬的劉辨亦跟著郭斌來到了火場邊,看著滿地被燒得變形扭曲的屍體,他的小臉上滿是糾結與不忍。
至於郭斌,他雖酷愛《電鋸驚魂》之類血腥殘暴的電影,可那只是葉公好龍罷了,他又何曾真的見過滿地都是燒焦的屍體的慘狀?不過,畢竟他曾經徒手將波才的兄弟活活打死,亦曾進山狩獵,斃命在他手上的野獸不可勝數,郭斌並非從未見過血的雛兒。
而且,作為一軍統帥,又是陽翟縣加上伏龍山莊的實際領袖,在這種時候又怎能露怯?
於是,他站上一處大石頭,開始了一次特別的演講。
郭斌道:“夫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這是賈誼在《鵬鳥賦》中的名言,意思是:“天地就仿佛是個大熔爐,而造化就好像是看爐子的工匠。運轉不息的陰陽是炭火,天地間的生靈萬物就好像是被熬煉的銅礦。”極言世間萬物生存之艱辛。
“如今天下大旱,赤地千裡,大漢子民流離失所,進退失據。郭斌不才,蒙諸位看重,追隨左右,豈不是為了保全性命,護衛家人?”
一番話,將眾將士說得連連點頭。今年,若非有郭斌在,給他們工作,供應他們衣食,他們中絕大部分人恐怕亦會與如今遍布大漢的流民一般,流離失所,渾渾噩噩,為了一口吃食而搏命吧?
郭斌繼續道:“這樣的慘劇,今天有,明天也許還會有,也許會持續許多年,也許有一天,躺在地上的就是你,就是我郭斌,就是站在你背後保護你的袍澤!我們是殺~人了,可我們的目的是保護我們身後的袍澤和家人!我們要為我們的家人而戰!我們要為我們的袍澤四鄰而戰!我們要為那些不能作戰的人而戰!”
一番話,為眾人找到了作戰的理由,殺~人所造成的心理壓力亦有了發泄的渠道,一眾將士被郭斌說得熱血沸騰!
郭斌又加了一把火:“你們都是陽翟縣的英雄!”
頓時群情激昂,因殘酷而慘烈的戰爭場面而造成的沉重的心理壓力瞬間釋放!
連一直跟在郭斌身後的戲志才、郭嘉、徐庶等人,心裡亦是由衷地升起強烈的自豪感。同時,卻又不禁為郭斌超強的煽動能力而震撼。
他們哪裡知道,這些東西,在後世又算得了什麽?只是小意思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