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周手持黑色利劍合身往張角撲來,只見他面色蠟黃、雙目赤紅,瞪著眼、呲著嘴、額上青筋暴起,手持鋒利異常的寶刃,餓虎撲食一般地往張角衝去。張角身受重傷,此時倚靠在墳丘上,連動都不能動,哪裡還有力氣反抗。
郭斌雖然就在一旁,對於是否出手相救卻尚存有疑慮。雖然張角將降龍掌傳授給了自己,可自己自穿越以來,現階段的假想敵一直就是張角,這觀念是極難改變的。而且,衛仲道的死,雖非張角出手,卻是其手下太平道所為,郭斌在衛家人面前,在蔡氏父女面前都曾立下重誓,此次前往廣宗戰場,定要斬殺張角,以安慰衛仲道在天之靈。
所以,此時的郭斌,心中是極為矛盾的。通過與其一個多月的相處,他既知道張角此番組織太平道舉事,並非為了一己私利,縱然有其時代的局限性,卻絕非有意為之,因此他也了解張角的苦衷。而且張角義薄雲天、為民請命的豪俠作風,著實使得郭斌感佩莫名。
試問天下哪一個中國人沒有俠客情懷?哪一個男子不向往著仗劍江湖,行俠仗義?後世又有哪一個看過一點點武俠小說的人不曾對所謂的“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國”心中震撼,流過熱淚?前世的郭斌雖然是一個小屌 絲,其經濟條件殊為匱乏,性格特征中又有極多的缺點,可這些從來不是桎梏一個宅男的豪情壯志和英雄情結的枷鎖,郭斌的內心,激 情澎湃著呢。
然而,此時的郭斌,並非初抵貴境、充滿浪漫主義情懷的小白了,他現在身上所牽扯的乾系越來越多,背上的擔子越來越重,幾十萬人都靠著他過活,幾十億錢的大資金全都看在他的面子上投入他的產業,這麽多人力、財力,這麽多集團推著他往前走,郭斌便是想犯一下前世的拖延症,也沒有時間駐足啊!
因此,他思考問題的角度變了,他需要站在政治的角度考慮要不要救援張角的問題。他需要計算是否救援張角,會給他帶來怎樣不同的結果。
簡單來說,便是四個字:郭斌變了。
然而,在這性命攸關的時刻容不得半點猶豫,就在唐周黑劍即將抵上張角咽喉前的一刻,褚燕動了。
他揮動長劍,攻向唐周肋下,因為他知道,本門的空門便在肋下。適才張角被一劍刺中肋下,又被拍了一掌,流血雖不甚多,可空門已被攻破,雖不會危及生命,很長一段時間內怕是想要運功亦是難能了。而唐周那一掌乃是蓄勢而發,趁著張角身受重傷,無力反抗之際,蓄勢的一掌直接震得他五髒移位,怕是神仙難救了。
這些褚燕不知道,張角自己心中卻是極為清楚的,因此他阻止了關風龍給自己治傷的行動,這確然是無用了。
原本以張角的武功,便是江湖五絕來了一個,亦不能說可以穩穩將其壓製住,可能只是略勝一籌罷了,若想重傷張角,怕是他們也要付出不菲的代價。而唐周雖然與張角系出同門,其武功卻尚在張角之下。雖然張角這麽多年來為了太平道中的事物,於武學上多有耽擱,唐周卻也是在潛入太平道後,為了極力掩飾自己的身份,不敢顯露武功,於武功進境上卻是連張角亦不如。於是,想要將張角重創,就必須另辟蹊徑方可。
所以,此番唐周本來便是有預謀的刺殺,準備了許久,昨夜潛入廣宗城中,也並非為了刺探什麽,而是為了給張角送一樣東西,以亂其心。這麽多年來,唐周心中所期盼的便是此刻斬殺張角的機會,這場景不知道想了多少次,怎麽最有效地刺破張角的空門,自然是重中之重了。
經過這麽多年的積累和準備,唐周今日以突襲重傷張角,便是皆在其算中了。有心算無心之下,張角身受重傷也並非太令人意外的事情。
然而張角受傷前的一波反製,也讓唐周受了不輕的內傷,否則以褚燕的武功,如何能與他周旋這麽許久?
此時唐周含恨之中奮力撲向張角,想要將其斬殺,若是這一劍能將其刺中,以其手中黑劍的鋒利程度,張角哪裡還有命在?
董杏兒畢竟是女孩子,此時已然不忍心再看,畢竟這位相交一個多月的武林高人,於自己也頗多教益。只聽“噗”的一聲,利刃入肉,切斷骨頭的聲音傳來,又聽到“砰”的一聲,重物墜地。待睜眼看時,卻見張角依然靠在墳丘上,並不見中劍流血,猛然回頭時,卻見褚燕劍身流血,呆呆地立在當場,郭斌卻與唐周滾地葫蘆一般躺在了地上。
原來唐周暴怒之下合身撲向張角,眼見將要刺中,卻被斜刺裡殺出來的褚燕刺中肋下。若在平時,這一劍是無論如何亦刺不中的,便是褚燕輕功再好,也極難刺中唐周重重保護下的空門。可此時的唐周身上既有不輕的暗傷,又一心想要刺殺張角,眼見努力了十幾年的事情就要達成了,他又怎能不激動?
因此,就在一系列巧合之下,褚燕竟將唐周一劍刺傷。然而,唐周雖然身受重傷,長劍卻並未落地,他已然依靠著慣性往張角衝去,以此劍的鋒利程度,怕是能將無法挪動身體的張角刺個對穿。屆時,便是正一道祖天師張道陵親臨,也難將其救活了。
郭斌見狀,心中大急,也不管什麽利益糾葛,是官還是匪了,亦是合身撲上。
唐周為人雖然頗極端,卻曾救過郭斌的性命,又曾救了太子劉辨一命,其中的人情實在是太大了,郭斌如何能夠傷了他?便只能將玄龍槍扔在一旁,如地痞撒潑打架一般抱住了唐周的腰,將其撲倒在地。
這一招,實在的漏洞百出,原本便是不該出現在高手之間的招式。高手相鬥,對方是不可能給你機會將他的腰摟住的,因為腰部乃是習武之人運勁使力的關鍵所在。一身的力氣,從腳下借著腰力傳到手上,以此來用力;身上所受之力,也要通過腰力傳到地下,以此來卸力。可以說,對於一個習武之人來說,腰就相當於一個聯通上下的樞紐,無論是運勁攻敵,還是卸力化力,關鍵全在腰上,因此越是高手,對腰部的保護便也越是嚴密。
而此時的唐周,空門被破,身受重傷,哪裡還能在空中輾轉騰挪,躲開郭斌?因此給郭斌抱了個結結實實,二人一齊便摔倒在地上。
適才一番拚鬥,不啻電光火石,待得董杏兒看到郭斌與唐周滿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登時滿面焦急,使出家傳的輕身功夫衝了上來。見唐周手中還握著黑色長劍,便使出玄妙手法,順勢一抄,長劍已然落入手中,哪知長劍入手便是一沉,怕不有三四十斤重。
此時的董杏兒全身心都在郭斌身上,哪裡還有時間理會這些?順手將長劍遠遠擲開,便將郭斌摟住,急聲道:“斌哥哥,你怎麽了?”
郭斌並未受傷,然而冷不防地被董杏兒小手一抄,心中一陣激動,待聽得她帶著哭腔的說話聲,忙道:“杏兒,我沒事,並未曾受傷。”
兩人並未感覺有何不妥,卻將在場的幾人看得會心而笑。這一對金童玉女一般的璧人,看在眾人眼中可不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嗎?
待回過神來,看到眾人都看著自己呵呵直樂,董杏兒羞得滿面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唐周見狀,聯系到自身,一時不由得呆在那裡,不說也不動。
張角歎一口氣,從懷中掏出一件錦帕,對唐周道:“你昨夜將小師妹之物給我送來,便是為了擾我心神,以圖殺我的吧?”
唐周盯著錦帕,看了半晌,方道:“不錯。”
張角面露緬懷之色,緩緩地道:“小師妹她,過得還好嗎?”
唐周嗤笑一聲,道:“你助張修奪得掌教之位,小魯幾無立錐之地,你竟還有臉問小師妹過得好不好?”
郭斌想了半晌,方反應過來,這所謂的“小魯”,怕便是張魯了吧?張角和唐周的小師妹嫁給了張道陵的長子張衡,那他們的兒子便是最有權力接手正一道之人。這樣的人,不是張魯又是誰呢?而且郭斌也隱約記得,歷史上張魯正是帶兵進入漢中,斬殺了張修,方奪得五鬥米道的道尊之位,看來二人的糾葛自上一輩起,便極深地聯系在了一起。
張道陵、張衡、張魯祖孫三人皆為正一道首領,張陵為“(祖)天師”,其子張衡為“嗣師”,其孫張魯為“系師”,曰“三師”(“三張”)。其傳人為其子孫世襲,後皆稱為“天師”,因此張姓即被稱為“張天師”。
而張魯的母親也是不得了,其母盧氏好養生,“有少容”,“兼挾鬼道”,往來於益州牧劉焉家。然而此時的劉焉尚不是益州牧,張魯未曾得到劉焉的支持,又被張修奪去了掌教之位,想來過得不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