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宏聽說何進有郭斌的奏折,忙叫他呈上來。
在劉宏看來,郭斌是真會做買賣。第一次給他出了個主意,讓他辦博覽會,果然,一次博覽會所得何止千萬?那幾萬萬錢的所得並未走戶部的帳,而是直接進了天子的內庫,是可以不經過戶部而直接歸劉宏使用的私房錢。
就這一件,讓劉宏賺了個盆滿缽滿,是他所做的最成功的一次買賣。要說以前,賣~官鬻爵的買賣做得多了,可從來是很難得到手下一乾重臣讚同的。有的人既交了銅錢,買了官爵,卻又說有銅臭味,確是惱人得很。
可這一次不一樣啊,一個博覽會的門票就獲得了幾百萬錢的淨收入,再加上十幾個皇家專賣的產品,所得更是到了幾萬萬。他劉宏是絕對沒想到,這僅京中的商戶便如此富有,若是到了明年,消息傳開,天下商賈鹹聚京師,還不知道能賣幾十個專賣的名號呢!
即便是如此暢快淋漓的撈錢,可文武百官竟沒有一個說不好的。非但如此,京中上自三公九卿,下至販夫走卒,均對此次的博覽會讚賞有加,讓劉宏這個皇帝第一次享受到了眾人發自真心的讚揚,實在是爽到了心底。
要說這賣~官鬻爵,也不是他劉宏首創。史書有記載,“秦得天下,始令民納粟,賜以爵”。這時候賣的還只是爵位,買的人圖的並不是爵位那一星半點的俸祿,而是能免除徭役的特權。西漢中期,邊關多事,用爵位換取糧食已不足以支付龐大的軍費開支,此時漢武帝進一步鼓勵捐納,決定出賣更具吸引力的官職,“賣~官鬻爵”合為一體。這官職賣得好,是因為他不僅有免除徭役的特權,更兼有實實在在的權力。
劉宏亦曾在鴻都門懸掛內外大小官爵價格表,祿位二千石的賣二千萬錢;四百石的賣四百萬,"三公"賣一千萬。宦官中常侍大長秋曹騰的養子曹嵩,便是曹操的父親,曾花了一萬萬買了個太尉,崔烈賄通靈帝保姆,半價買得司徒。
看起來雖是不少,可都是一錘子買賣,賣過了就沒了。而且能花那麽大價錢買~官的畢竟是少數,畢竟官位就那麽多,賣一個少一個。若是將一個官職重複販售,則有違商家誠信的原則了。
而博覽會則不一樣,首先,是每年開一次,也就是每年都有一次進帳;其次,項目繁多,且可以靈活增減。比如這個衣服,有長袍,有襜褕﹝直身的單衣﹞、有襦﹝短衣﹞、有裙,不一而足,每一件都可作為一個皇家專用的項目。第三,這個買賣是典型的雙贏啊!非但劉宏這個大漢天子得利,買得皇家專用權限的商家亦是歡喜無限,你以為這些商家哪個沒背景?哪個能在京中立足的商戶後面沒有豪門大戶的影子?
因此,此次的博覽會,再沒有賣官爵時士林的冷嘲熱諷。
再說郭斌上次奏請擴建陽翟縣城的事兒,雖然有很多重臣認為縣令私自擴建城池是違製,是罪不容誅。可人家郭斌這不是上奏折了嗎?要說違製不違製的,劉宏還真不覺得有什麽。就像五百斤的大胖子嚷嚷著減肥,最後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減了五十斤,可以說是很成功了,可他仍然是個四百五十斤的大胖子。
郭斌擴建個幾百步的小縣城怎麽了?他再擴建不也還是個小縣城麽?先不說他忠心耿耿,為朝廷增收出謀劃策,即便他要造反,一個小縣城還能反了天去?
再說他安置三萬多的流民,對於一個縣令來說,實在是了不得的政績,一下子將轄地人口擴充了近一半,這可都是稅收,都是勞役的來源啊!
雖然這麽點蠅頭小利還看不在貴為天子,富有四海的劉宏眼中,可是蚊子再小也是肉啊!所謂:“泰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做買賣不就是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嘛!
可是劉宏看重的還不是這個,他看重的是郭斌只出了一點糧食,便能將陽翟縣的豪門富戶迅速整合起來,使得三萬多流民可以迅速為其所用。這三萬多流民非但不再是陽翟縣的負擔,反而成了縣中創造財富的新途徑。
非但如此,郭斌通過這個小小的陽翟建築股份有限公司,迅速將陽翟的豪門士紳拉到自己身邊,以最快的速度強有力的控制了陽翟縣,亦成功保證了陽翟縣的安定和諧,陽翟的治安狀況竟比往年要好了不知多少倍。
別看劉宏整日似乎不理政事,可他作為天子,自有獲取消息的渠道,只要是他想了解的事情,均逃不過他的耳目。作為很有潛力的能臣,郭斌在陽翟縣的一番作為早有詳細的資料放在了劉宏的案頭了。
就劉宏對郭斌的了解,這小子絕對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主兒。要他做一件事,若不是兩方三方俱能得利的共贏局面,可能他都懶得出手。
對於郭斌的奏折,劉宏很是期待。他既期待郭斌能再次漂亮地解決這個問題,又對郭斌能想出什麽樣的法子,來解決這個連朝中的一乾重臣都撓頭不已的難題而感到無比好奇。
因此,劉宏一邊說著:“速速呈上來!”
一邊伸出肥大的右手快步走到何進身前,一把搶過奏折便看了起來,只看得朝中諸人面面相覷。
其書略言:
“祈陛下萬千之福,臣伏龍亭侯、陽翟令郭斌再拜言:
臣本布衣,躬耕於陽翟,陛下不以臣卑鄙,簡拔於草莽之中,谘臣以當世之事,臣不勝受恩感激,敢不鞠躬盡瘁,誓死效忠。受命以來,夙夜憂歎,恐托付不效,以傷陛下明德。故收治流民,擴建城池,欲報陛下隆恩之萬一也。”
只看得劉宏連連點頭,郭斌的這一番表明決心,很是說到了他的心底:可不就是他劉宏慧眼識珠,將郭斌放到陽翟縣令的位置上的嗎?
“日前大皇子辨微服巡於陽翟,受一乾江湖人士圍攻一事,微臣難逃失察之罪。然,幸有袁本初指揮得法在前,王越及五百余羽林精銳殊死奮戰於後,賴宗廟之靈、陛下盛德,天幸大皇子無恙。否則臣縱萬死,亦難辭其咎。”
看到這裡,劉宏心中很是熨帖,郭斌不僅絲毫不提自己的救援之功,反而將功勞都推到袁紹、王越,以及五百羽林軍的身上,實在是大大的忠心!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
“自接大皇子車駕至於陽翟,斌已令得力部曲日夜宿衛,必不至再有意外。然臣聽袁本初敘述,嘗徹夜難眠,思索大皇子遇襲一事。據查,伏擊大皇子之人,本於陽翟城外潛伏數日,待大皇子車架抵陽翟北數十裡外方驟然發動。故微臣大膽揣測,此事絕非臨時起意,而必是早有預謀。”劉宏心中一凜,繼續往下看去。
“然,大皇子微服至陽翟一事,微臣亦是遇襲當日方才知曉,一乾賊子如何能事先埋伏?故臣以為,禁宮之中,陛下左右,必有泄密者。”
寫道這裡,郭斌話題一轉,閉口不在提劉辨遇刺一事。
“臣嘗聞,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所謂‘獲罪於天,無所禱也’。臣又聞:‘國家將有失道之敗,而天乃先出災害以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異以警懼之,尚不知變,而傷敗乃至。’所謂‘廢德教而任刑罰。刑罰不中,則生邪氣;邪氣積於下,怨惡畜於上。上下不和,則陰陽繆盭(同‘繆戾’)而妖孽生。’此災異所緣而起也。”
郭斌寫了這麽一大坨,只有一句話:“人的行為能感應上天,天亦能影響人事、預示災祥。”這就是天人感應的學說了。
看到這裡,劉宏心中一突:這個他一直不想面對的問題,終於被郭斌捅了出來。若他不能拿出個妥善的解決方案,那可真是將天也捅了個窟窿。即便劉宏寵信他,在這事上亦絕無商量的余地。
“今天下大旱,究其根本,在陛下久疾,而東宮虛懸,此天所以譴告人也。漢歷既衰,當更受命。宜急改元易號,乃得延年益壽,太子立,災異息矣。”
意思是現在的天下大旱,根本在皇帝劉宏長久患病而且太子未立,是上天用旱災來警告世人。漢代的天命已經衰弱,應該通過改元來第二次接受天命,非但能延年益壽,立了太子,災異也就自己停止了。
要說劉宏今年也就二十六歲,可他的身體確是已經被酒色掏空,否則也不至於三十三歲就一命嗚呼了。至於說漢朝天命衰弱,應第二次接受天命,則不是郭斌的原創。當初王莽篡漢之前,就有人提出要改元來第二次接受天命的,而當時的天子漢哀帝竟真的信了,並改建平二年為太初元年。
“前漢之衰者,後漢之興也;元始之初者,光武之始也。臣以為,宜以元始元年為公元一年,自此二歲、三歲、傳至萬歲,以彰光武遺德,顯陛下功業也。兼可以之計算年齡,登錄戶籍,征召士兵,征收賦稅,亦必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元始是西漢時漢平帝劉衎[kàn]的年號,共計5年,元始元年即公元一年。
漢哀帝於公元前1年8月15日病死後,王莽為便於弄權,不肯立年歲較長的君主。於9月17日迎立年僅9歲的劉衎為帝,即漢平帝,次年改元元始。亦是從此時起,王莽步步高升,在元始六年平帝病死後,王莽代天子朝政,稱假皇帝,臣民則稱王莽為攝皇帝,王莽自稱”予”。改年號“攝政”。
郭斌在奏章中說元始之初,光武之始,實際上是指從元始元年開始,王莽逐漸總攬朝政,西漢王朝的覆滅進入倒計時,而東漢之興卻孕育其中。
“陛下宜多食多動,保養龍體。非唯陛下之故,亦天下億兆臣民之願也!臣郭斌再拜。”
光和六年十一月,太祖上書,請立大皇子辨為太子,並祈實行公元紀年。天子召眾臣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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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本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