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夥計的離開，王龑得意的長出一口氣，眼望京城方向，似乎跟正在關注此地的朱祁鎮隔空對視了一眼。

  眼望天空的不是他們這種貴族的特權，平凡人也有向往天空的權利。

  比如阿豪，也在這時抬頭看向了同一片天空，只不過他看天的目的比較明確，就是找回松江府的方向。

  在孫鏜前往南京的時候，阿豪與駱承業也得到了倭寇離開松江府的消息，心急去看看老馮安危的阿豪，便帶著駱承業告辭。

  走了半天之後，人生地不熟的阿豪跟駱承業就有些摸不著道，只能朝著大致方向走去。

  雖然過程有些波折，不過也讓一路上阿豪跟駱承業多聊了許多。

  甚至阿豪還滿是驕傲的跟駱承業提起了朱祁鎮贈銀的事，引得這位拳法大師一陣驚訝。

  “你確定是皇上？怕不是你自己腦補的吧！”駱承業有些不信，皇上那是天上的人物，還能跟你一個苦工有交集？

  不過每次他這麽問，阿豪都會很篤定的點頭確認，還說：“能站在郕王殿下前面的，不是皇上還能有誰？”

  “還有其他王爺啊！這怎麽就能確定是皇上？”

  “我大明可除了郕王殿下，就沒有未就藩的王爺了！”

  “那也不會是皇上！”

  ……

  兩個人爭辯了一路，到了碼頭也沒讓對方認可自己的說法。

  雖然如此，二人也沒真的急眼，都是在路上解悶來的，誰也不會當真，不然這一天的路程不得讓人無聊死？
  “快快快！那金老爺又訛人了！”

  二人剛到碼頭門口，眼前的人就聚到一起，耳邊傳來類似金老爺訛人的話。

  “這個畜生！”阿豪恨恨然。

  早在獄中駱承業就揭秘過金大牙跟官府的關系，此時聽見這個聲音，自然也能猜出來是怎麽回事。

  “莫急！金大牙勢大，千萬不要衝動！”駱承業不放心的交代一聲，這才跟著阿豪擠到了人群裡。

  而有了前兩次的仗義執言，見到阿豪的碼頭工人都會讓開一條路過去。

  走到內圈，情況著實是驚到了阿豪，那滿臉紗布的金大牙雖然身受重傷，可還是不掩其囂張氣焰，正對著跪在地上的十幾個工人喝罵。

  “你們這些窮鬼，讓你們小心，一個個跟耳旁風一樣，現在賠錢的時候知道求饒了，怎麽搬運貨物的時候不小心點！”

  邊上有人看不過去接話說：“倭寇剛來走，這貨船上還一團亂，就找人來搬貨，也不知道是著的哪門子急！”

  “那你就不知道了吧，倭寇可專搶大戶，這金老爺可是我們松江最大的富戶，估摸著是家裡被洗劫了才會這麽著急吧？”

  “可不是，你看臉上，哎呦，都沒個人樣了！嘖嘖嘖！”

  “我還聽說，當時倭寇來的時候，有人跪在地上磕頭才撿了條命，就是被人用刀在臉上劃了幾道，也一臉高興的獻媚呢！”

  ……

  耳邊的議論聲越來越大，金大牙的臉色邊幻，一雙眼睛似要擇人而噬。

  “都給爺閉嘴！你你你！你們！再敢瞎說，以後就讓你們搬貨，看你們能不能呆的下去！”金大牙惱羞成怒。

  哪知這次那些工人都不再退讓，“怎麽？你當我們不知道？管事已經死在倭寇手裡了，你的那些有權有勢的親戚也都死了，還想騎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

  還沒等金大牙說話，跪在地上的十幾個工人就在驚訝中站了起來，這鳥人敢扯大旗嚇唬人！
  “大力，你說的是真的？”當中有一人有些不敢相信的問。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揭秘的大力身上，尤其是跟金大牙有過節的人，更是咬牙切齒蠢蠢欲動。

  “你可別胡說啊！我告訴你們，我家的親戚都好好地！”金大牙底氣不足的叫道，現在已經有些後悔自己今天非要補補虧空的行為。

  大力那會理這金大牙，用力點頭解釋：“知府大人，包括府衙的差役差不多都被倭寇砍殺完了，管事也死在了家裡，他們作威作福的日子一去不複返了！”

  碼頭上安靜了一瞬，然後不知誰喊了一句，要讓金大牙還錢，還要加收利息，場面就開始不可控起來。

  隨著第一個出手的人出現，所有被金家以及他們有關的人欺壓過的百姓，都紛紛將怨氣發泄在了金大牙身上。

  阿豪跟駱承業是親眼見證了那金大牙從色厲內茬到驚恐、求饒、悄無聲息的沒了命的全過程。

  “咕嚕！”阿豪恨恨咽了一口唾沫，艱難的轉頭看向駱承業，“叔，您看這……”

  “多行不義必自斃！”駱承業也是被知府陷害，更不會同情金大牙的遭遇。

  “幹什麽呢！快讓開！再不停手我就不客氣了！”

  從安邦忽然帶人匆匆趕來，遠遠的喊聲就傳了過來。

  阿豪跟駱承業一看是熟人身上纏的都是繃帶，心裡也不由感慨，只是來的太早讓人心裡有些狐疑，難道這從安邦跟金家也有關系？
  “應該不是，從安邦是新來的，跟金家即使有來往也不會太深厚！”駱承業看出了阿豪的想法，搖頭否認。

  實則確實如駱承業所獲，從安邦只是履行維護治安的職責，並不是來為金大牙站台的，等將眾怒驅散之後，看是金大牙被打眼中也有幸災樂禍。

  不過看著進氣少出氣多的金大牙，身為官府中人，他還是強壓下了活該的評價，沉著臉問誰乾的。

  碼頭上又靜了下來，激憤的百姓此時冷靜下來，看著沒了小命的金大牙，腦子嗡嗡作響。

  “大人！那金大牙勾結倭寇，給倭寇通風報信，您看，他穿的就是倭寇的木屐！”阿豪指著地上被踩斷的“鞋”說道，其實看上去更像是一塊木板。

  一看是阿豪跟駱承業，從安邦笑了笑，然後露出大恨之色衝著金大牙屍體罵道：“這個漢奸，竟然吃裡扒外，殺得好，本千戶會向朝廷為你們請功！”

  在碼頭工人惴惴不安的時候，從安邦帶著阿豪二人離開，地上空留一片血跡和面面相覷的碼頭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