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名虞霞，外號彩鳳的女子柳眉倒豎，卻又忌憚對方的實力，不敢硬攔，“二位公子就不說兩句公道話嗎？”

  金孟看了一眼石平然後說：“開始吧。”

  “兩位公子不再考慮考慮？再多一天就是白花花的進項啊。”范安依舊不甘心。

  二人果斷搖頭說：“關老板說的對，人要知足，若是還有不想下船想繼續的，我們也不攔著。

  只是醜話說到前面，萬一出什麽事，不要攀扯其他人，自己顧好自己。”

  所有人聞言解釋起身，即使是不甘的乾鴻與范安也只能點頭同意。

  “那就以我的價格為準了！”

  兩位公子一點頭，其他人還能說什麽？
  關德見狀直接推開房門走了出去，張口就說：“米麥一斤五十文，全城供應。”

  “關老板，你們都全城供應了，我們呢？各位老板能不能給我們留些湯湯水水的。”有投機者問道。

  關德看著對方，應該說看著在場所有人高聲道：“你們只需要幫我們遞消息就是，一斤給你們抽一文錢的利。”

  “這……”

  “怎麽？嫌少？那你們就不怕‘死’在我們手裡？”關德開了一個玩笑，將在場的寄生蟲嚇得趕緊答應下來。

  柳心居的放糧點遍布整個京城，每條像樣的街上都有。

  東華門大街上自然不例外，而且位置就在東郭家糧鋪那，沒辦法啊，現成的位置，人家也願意幫忙，柳心居何樂而不為？
  所有的良心鋪子幾乎都接了這個活計，原本因為存糧賣盡而蕭條的人氣，轉眼間就恢復了。

  東郭子瑜扛著一布袋大米從後院來到門面，噗的一聲悶響放在了地上，身上滿是土色。

  “爹，發下來的糧食不多了。”東郭子瑜憂心忡忡。

  這話又沒有避人，自然引起排隊百姓的關注，一個個恨不得將耳朵放在東郭家裡。

  東郭盛趕緊衝自己兒子狠眨眼睛：“咳！子瑜你去找那個柳心居的掌櫃，讓他趕緊再調幾百石過來，放心啊各位街坊鄰居，那柳心居的糧食多著呢！”

  東郭子瑜的欲言又止終於在老爹的反覆暗示中結束，悶悶答應一聲，就去了後院。

  “來來來各位！都提前把袋子準備好啊，咱們每家還是三兩口糧，不要急不要慌！”東郭盛招呼一聲，百姓漸漸歸於平靜。

  只是隊尾位置，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個胖子，手捏著布袋，拍了拍前面人的肩膀。

  那人一回頭，見是個不停擦汗的胖子，自己還不認識，便有些戒備的問：“您有何貴乾？”

  胖子指了指前面的糧鋪說：“聽說那柳心居的糧食已經快分完了啊，你知道這事嗎？”

  前面那人一愣，有些不確定的說：“不會吧！他們不是說準備了幾百萬石糧食？怎麽這麽快就沒了？”

  “嗨！合著你不知道啊！南方的夏糧收完了，現在消息才傳過來，說是減產比咱們北方還厲害，他們柳心居的糧食在半道上就讓南邊給人劫了！”胖子煞有介事的說。

  “不會吧！南方可都是魚米之鄉，怎麽會比咱們還嚴重！”

  前面那人驚呼聲已經引起更前面的人的注意，時間不長已經匯集成一個小群體。

  胖子站在中間直拍大腿說：“誰說不是呢！起先我也是這麽想的！

  後來我一聽才知道，說什麽他們那的糧食沒有見過這麽冷的天，那就跟人一樣嬌慣不是？
  猛地一冷，那是成片成片的死啊，現在聽說好多地方都顆粒無收了！”

  “哦！那也是啊，就不說常年暖和了，就每年入冬的時候，多少人就得風寒，那這怎麽半啊！”有人捧哏。

  一時間所有圍過來的人也是憂心忡忡，都在思考往後的生計在哪。

  胖子嘿嘿一笑說：“我就是來排隊領糧食，領完之後，我就去廣德商行的鋪子裡買了。

  現在聽說那些大商人們從南方搶回來不少糧食，雖然有點貴，也總好過沒吃的不是？

  哎，先把這個難關過去吧，秋糧下來就好了。”

  “什麽？廣德商行有糧食了？”捧哏又是一聲驚呼，引得前面排隊的人紛紛側目。

  “啊！我聽說還不止呢！想什麽大一點的商鋪都有糧食出售。

  哎呀，算了，趕緊去吧，別去晚了再買不著了！”

  胖子一說，急的又是一頭汗出來，手裡的糧袋子就真麽扔在了地上，身上的肉一甩一甩的就跑了。

  剩下的幾個人裡，有穿金戴銀的也不再猶豫，一起跟著胖子走了。

  “哎，您聽說了嗎？南方比咱這還嚴重呢！”

  “哦，我為什麽不去啊？沒辦法，我沒錢啊，有一天活一天吧，不過我看您應該是書香門第，怎麽也不能斷了香火啊！”

  一時間通過有心人的傳播，南方遠超北方嚴重的災情，被有鼻子有眼的傳到了所有人的耳朵裡。

  不過說柳心居糧食快沒了倒不是瞎說的，王龑本來也就是為了邀買人心，那買走的百萬糧食，恐怕隻拿回來了相當有限的一部分。

  認真分糧的東郭盛一抬頭，就見原本的長隊縮短了一半不止，有些納悶的問旁邊賣肉的張經業：“人呢？糧食都不要了？”

  張經業嘿嘿一笑說：“都去買糧食了！”

  “還是有錢啊！”排在隊首一人撐著袋子，渴望的盯著東郭盛。

  東郭盛一邊乾活一邊問：“這麽多人去黑市？那有那麽多糧食嗎？”

  “你是不知道，說是那什麽現在南方鬧災，幾大老板從南方搶來的糧食，花了好大的代價才帶回來的，就是為了給京城的父老鄉親一口飯吃。”張經業嗤笑道，看樣子是一點也不信。

  “南方？南方發大水了？”東郭盛問。

  “哪啊！沒大水，說南方的糧食嬌嫩，被這次的寒潮一凍不行了！”張經業說。

  “那不是瞎說麽？就算有影響也到不了這個地步啊！”東郭盛也是無語道。

  就在這時，前面打頭的那位已經稱好，手中拎著糧袋子，一溜煙的跑了。

  有好奇的問：“怎麽了家裡著火了這麽著急？”

  那人嘿嘿一笑說：“我去買糧食！以防萬一也不能給家裡人餓著啊！”

  “看，我說啥來這，跟咱們這排隊的沒幾個真窮的揭不開鍋的，都這種佔便宜的在這等著救濟！”

  “哎，我呸！”

  東郭盛倒是沒想那麽多，做生意這麽多年了，這些事也見得多了。

  要不是碰上自己乾的這一行，說不定自己也是其中之一，佔便宜麽，不丟人！
  現在也好，不缺的人走了，剩下的也能多分點，看著後院門糧食就剩一點了，什麽讓東郭子瑜去領的都是屁話，糊弄鬼呢。

  作為京城最大的商號，廣德商行的總店就在大明門東大街上，離著老板家不遠，既方便隨時過去察看，也離衙門近，生意自然好做。

  往日因為糧食短缺引起的蕭條，今天突然改變，臨街的七間門面全部敞開了也供不應求，全都是過來買糧食的富戶。

  其中不乏有嫌貴的：“往日一石糧食也就二百五十文，現在可好，一斤五十文，這不是搶錢嗎？”

  私下嘀咕兩句還行，一旦被夥計聽見了，往常恭敬的態度立馬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冷著臉就回懟：“這是我們東家拚了命搶來的，收來就三十多文，您要是嫌棄就請別擋著其他客官。”

  往往還有人幫腔：“就是，你不買我們買，要是不買趕緊起開啊！”

  一說這個往往動搖的人就更加堅定忙說：“我這不是不懂嗎！見諒見諒啊！”

  朱祁鈺坐在不遠處的茶攤上看著這一幕，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